第10章 Chapter?10
篝火噼裏啪啦地跳着舞,小和尚撥弄了一下樹枝,使火燒得更旺一些。
虛竹聽完了故事苦口婆心地說道:“姥姥,冤家宜解不宜結,你這又是何苦為難你的師妹?”
我擡手就給了那光腦門一個爆栗,瞪大眼睛道:“我為難她?別逗了好不!”
誰讓系統給出的任務裏,凡是涉及到李秋水和童姥之間的PK就一定要贏!
然而——
“前兩回合是我贏了不錯,可是第三回合,我徹底輸幹淨了!”
我捂着腦袋,“誰知道一個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的就會用苦肉計!小小年紀便是個狠角色,長大了還得了!”我跳起來,“明明應該是快意恩仇的武俠劇,你說她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果然,後來秋水嫁去了西夏當王妃,我覺得她人生的意義終于得到了最大化。
虛竹呆呆地看着暴跳如雷的我,然後擡手抹了一把臉:“姥姥,你坐回去好好講故事,別噴我一臉吐沫星子。”
老臉一紅,我坐下來反手撐在膝蓋上:“門派裏有規定,同門師兄弟禁止聚衆鬥毆,李秋水那小婊砸非要無賴我,說是我把她打傷的。那個時候,她那便宜老爹剛好來看望他們姐妹,被李秋水自己鬧了這麽一出,師傅沒辦法,在衆人施壓下只好關我一年的禁閉以儆效尤!一年的禁閉耶,每次想起來我都覺得快氣死了!”
然而最可氣的是,大家都以為總是我在為難秋水師妹,可最後當了冤大頭的總是姥姥我好嗎?!
虛竹打了個哈欠,嘴巴長得老大,還未閉上就搖頭嘆道:“阿彌陀佛,何苦何苦。”
我縮着身子看着那篝火,其實後來想想,也對。何苦。
已經是深夜了,虛竹撐不下去靠着竹子沉沉睡去。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下來撐着腦袋打量着小和尚,雖說他長得不好看,但猛地覺得,他有時候那呆萌的樣子還挺像一個故人的。
像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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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想不起來。
一陣妖風刮過,我看着小和尚抱着自己一副畏冷的樣子,便從地上的枯葉裏選出最大的一片,然後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光可鑒人的腦門上。
我厚着臉皮啧啧一嘆:“果然,我還是這麽賢良淑德。”
又是一陣妖風刮過,這次冷得我一縮脖子,後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狐疑地轉過頭,我有些發憷,別是師妹找上門來了吧。
啧,武功沒了就是各種不好,現在連殺氣都感受不到。
不過我轉念一想,應該不會,一般沒人的時候,她一向都不是這麽客氣的人。
但夜黑風高殺人夜,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
一擡頭,我看着天上的月亮,算了一下日子是十五,剛好和很多年前我被罰面壁思過的日子一般,那月亮又大又圓,像月餅一樣。
逍遙派是在一個谷裏,常年四季如春,除了地氣特暖這個原因之外,便是面北的那座高山擋住了寒風。我一直聽說逍遙派中大量珍藏的武林秘籍便在北面高山的山頂禦虛閣內,由三位長老鎮守,尋常弟子別說不願意去那苦寒之地,便是願意去,還要有掌門令牌才能通行。
聖人常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餓其體膚勞其心志。
所以身為主角的我,帶着掌門令牌,被人押送着,要去那個鬼地方待一年!想一想……
我不管怎麽行,都覺得這簡直沒天理!
押送我上山的,是蔔算子和靈姑。
原因有二,一是除了奴仆采購沒人願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二是整個門派裏,能震得住我的,除了師父便是這兩個師伯師叔了。
還沒到半山腰,便已是遍地積雪。我凍得直打哆嗦,然而明白越往上,溫度就會越來越低。
靈姑拿出一件白緞披風籠在我身上,纖纖玉指沒好氣地戳着我腦門:“你說平日裏你那麽機靈個人,怎麽栽在一條陰溝裏,不長個子也不長腦子。”
我鼻子凍得通紅,嘟哝道:“小師叔,我心裏煩着呢!”
靈姑又狠狠彈了一下我腦門:“誰讓你不長腦子!不僅自己跑到這個地方活受罪,還讓我掌門師兄替你操心!扶搖,你就不能長點心吶!別人陰了你,你陰回去啊!秋水那妮子不是說是被你打傷的,你就不能看人來了直接往地上一躺,随便裝個傷什麽的!”
我被凍得腦袋發蒙,一臉懵逼地看着小臉豔若桃李的小師叔:“可是大家應該都知道三師妹怎麽打也打不過我啊!沒傷,我怎麽裝啊!”
靈姑又給了我腦袋一下:“你不知道高手過招動辄就是內傷嗎?!反正我是大夫,我說你有事,誰該懷疑我,我就讓他有事情!你這孩子到底有沒有腦子?”
原來還可以這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靈姑,表示我這些年都白活了。
蔔算子閑閑地看了一眼靈姑,手縮在袖子裏:“這孩子已經夠霸道了,你就不用再教她刁鑽了,省得以後跟你一樣嫁不出去。”
很明顯,接下來的這一路上我的耳朵都不得安寧。
冒着風雪拉着登峰鎖攀上峰頂的時候,我們便見到一座被冰雪澆築的殿閣——飛檐瓊瓦,矗立雲端。而整座殿閣之上,還突兀地多了一座無頂塔,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塔,倒是奇異得緊。
身旁一直在跟靈姑鬥嘴的蔔算子停了下來,老樹皮一般的面容沒什麽波瀾,只是眼神中激動澎湃之情藏都藏不住,他似是注意到我疑惑的目光,僵硬地一笑:“我還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樓閣,真是好看,簡直太好看了!”說着,一只手就撫摸上那冰槍,下一秒,臉色微變。
這個人的智商是不是為負?我湊過去看着他被冰塊黏住的手微微一笑:“大師伯,以後別說你一無所有,我看你有病,還病得不算輕。”
蔔算子說了一句別沒大沒小,推開我腦袋便用內功把冰化成水。
此時,冰門僵硬地移動着,等到完全打開時,幾個聾啞仆走出來畢恭畢敬地立在一旁,緊接着三位白須白眉的道袍老人相繼而出。
蔔算子和靈姑連忙恭敬上前說道:“弟子蔔算子、靈姑子攜逍遙派嫡傳弟子童扶搖,見過玉清真人、純陽真人、淩峰真人三位前輩。”我連忙學着兩人的姿勢朝那三個老頭行禮問安,而蔔算子則從我手裏拿過掌門玉佩和師父的親筆書信畢恭畢敬地交給中間的純陽真人。
交接儀式異常輕松,就這樣,我像個皮球一樣被人從山谷一腳踢到山頂上。
看着蔔算子和靈姑離去的背影,我惆悵地嘆了口氣。
腦袋頂上一暖,我擡起頭:“純陽真人?”
純陽真人笑道:“人生如夢亦如幻,小孩子家家嘆什麽氣?”
我當然不會說實話,只是沒精打采:“沒什麽。”
玉清真人寬慰我道:“若論輩分,你當叫我們一聲師叔祖,這裏雖然寒苦,但是對武學之人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地方。不過一年,轉眼便過去了,權當陪陪我們三個老人家。”
我勉強一笑:“弟子謝過師叔祖。”
再次看了眼這冰天雪地,我提着包裹心事重重地跟着進了禦虛閣。
晚上的時候,我被凍得睡不着,想着蔔算子臨走前意味深長地對我說的話——
上兌下艮,明暗破相,貴人在東。
我索性翻身下床,推門而出。有守夜的聾啞仆人提着玲珑燈盞穿梭在殿閣的廊道裏,在這樣空曠的殿中像極了度冥河而來的黑白無常。
偌大的一個殿堂就像是一個圖書館,容納百川,而初初進來時,我便被這些藏書給驚住了,而三真人之一的玉清真人提醒我說,所有的書我可以翻閱但不能帶走,這是規矩。
憑借着輕功,我避開聾啞仆人,往殿閣中的東面走去,到頭便是一架書櫃。
連個人影都沒有。我翻了個白眼,吐槽着蔔算子的不靠譜。此時,一個仆人提着燈走過來,我一驚連忙躍上房梁。那個仆人一手提燈一手提着食盒,我心下正狐疑,便見他伸手敲在書櫃旁的牆壁下,分別對應陰陽八卦位置,便見牆壁緩緩打開——原來那是一扇門。
我捂着嘴巴,不敢置信,但又突然想起了剛到山頂時,禦虛閣那奇特的構造。門開時,寒氣便絲絲縷縷地飄進來,透着詭異,隐約還有鎖鏈拖動的聲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仆人便從裏面出來了,只不過手裏的飯盒不見了。
好奇心像是發酵的面團嘭嘭嘭地膨脹起來,等那人走了之後,我從房梁上跳下來,依葫蘆畫瓢地往牆上敲。
牆門再次開啓,我深吸了一口氣,便走進了那條小道。
我倒是要看看,那無頂塔裏到底關了什麽妖魔鬼怪!
越往裏走,寒氣越逼人,我暗自運氣維持着身上的體溫,但是那鎖鏈拖動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最後,我停在一扇木門前,而門前放着的就是剛才那仆人提着的食盒。那鎖鏈聲磨得我心裏發癢,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輕推那扇木門,然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