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7)
堵到他的學生也能打聽打聽他的具體動向。
晚上睡覺時,二人依舊沒什麽話說,互相背對着,中間隔老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譚稷明反正睡着了,翻了身慣性撈人,把她攬在懷裏,腿也疊上來,緊緊箍住。
項林珠淺眠,回回都被他箍得喘不上氣,夜裏總是醒來好幾回。剛在一起那會兒她受不了他這習慣,便拿了抱枕塞他懷裏,但一點兒用沒有,人睡着還能丢了抱枕再在床上尋人。
吵架冷戰期也是這樣,他熟睡不自知,以為自己把高冷維持到底,其實一入眠就暴露真心,壓都壓不住。
項林珠只得受着,時間一長,竟習慣了。
隔天一早,她起床草草洗漱,背了包換了鞋,嗒一聲輕輕扣了門,回學校了。
譚稷明醒來時盥洗室的壁燈還亮着,他以為她在洗漱,卻半晌聽不見動靜,接着他起床拉開窗
簾,帶着餘怒踢踢踏踏弄出不小的動靜,後來覺着不對勁才去了盥洗室,沒人。又去客廳,沒人。再去飯廳,還是沒人。
這下才知道人一早就溜了,他把手裏的毛巾啪的撂在餐桌上,一張臉霎時又黑了幾分。
再說回學校的項林珠,她拿鑰匙打開宿舍門時,劉曉娟正弓腰打包床鋪。
李臻已經考上研究生,劉曉娟在當地一家制藥廠找了份質檢部的工作,那家制藥廠離學校很有一段距離,但為了方便李臻學習,她舍近求遠在學校附近合租一單間,這幾天正從宿舍陸續把東西搬出去。
“怎麽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去了新校區,這宿舍裏的東西都不要了呢。”
“出了點狀況,我還得在這住上幾天。”
劉曉娟問:“出了什麽事?”
這事情解釋起來不但複雜還頗傷心傷情,她不願多費口舌,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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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林珠心中有事待不住,半小時後看了看表,便從宿舍走了出去。
去實驗室的路上,她內心很是忐忑。曹立德的門生不是在科研項目上小有名目,就是在學術上出
類拔萃,這些人不是跟随項目組去各個機構開會研讨,就是去某家機構參加新的項目,很少還有待在學校實驗室的。
她擔心一個人也見不着白白浪費時間。事實上也的确如此,那實驗室大門緊閉,連只蒼蠅都無法進出。
她在門口待了會兒,又去樓下待了會兒,很是絕望無助。轉念一想,人還在國外,就算确定他回
國的日期,也得等他回來再說,于是她又給張鵬濤打了電話,拜托他幫忙多打聽打聽,一有曹立德回國的消息就立馬告訴她。
這之後她便回宿舍住着。
這層樓多半都是畢業生,已經陸陸續續搬走,好些宿舍全空,未上鎖的門總是被風刮得噼啪響,尤其夜裏聽着,總是被吓一跳,更覺蕭條。
頭一晚,譚稷明未打來電話,連通微信也沒有。
第二晚,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項林珠自然不會主動聯系他,她甚至因為牽挂曹立德,并未怎樣想起他。只是在打開微信時會下意識去看有沒有他發的信息,沒有信息就看看他的頭像,他的頭像是半棵青嫩水杉,立在碧綠的湖上。
這照片是她拍的,當時他帶她出去玩,景致尚好,她難得有這等閑情逸致,便用他的手機随手拍了一張。
二人不似小年輕談戀愛擅秀恩愛,他們不張揚不曬圖,項林珠偶爾會轉發學術上的資料,譚稷明的朋友圈壓根兒沒開通,他忙起來根本不用微信,閑時也只用其給項林珠發消息。
吵架時項林珠每次打開手機,總要慣性去翻一翻。
那時候她的生活習性已經如此依戀他,她卻完全不自知。
第三天上午,手機鈴響時她還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氣不過三日是譚稷明的個人特點,她早就摸透。卻沒想到這通電話并不是譚稷明打來的,而是張鵬濤,他在電話裏告她,曹立德今天上午的飛機已經回國了,這會兒正在逸夫樓會談。
她挂了電話,奔去樓下等着,忐忑不安地等了倆小時,終于見着散會的人陸陸續續往外走。
曹立德生得一張國字臉,不茍言笑的神态很符合他剛直不阿的性格。他穿着半袖襯衣,衣擺紮進西裝褲裏,頭發很短快貼着頭皮,太陽穴附近有顆褐痣,手裏拿着公文包。
“曹教授。”項林珠抓緊時間介紹,“我是項林珠,去年導師見面會……”
“我認識你。”曹立德打斷她,“你找我什麽事?”
“……研究生筆試,我考了全專業第一……複試是您考的我,我想知道,為什麽我沒通過……”
曹立德轉動身體,挪了步子面對着她。
似在考慮棘手的問題,斟酌一會才開口:“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規矩,我選學生,不是只看成績,還看品德。雖然你的成績非常優秀,但是個人作風出了問題,我是不可能帶你的。”
殊不知,個人作風這種事兒對項林珠這種人而言,堪比性命。有徐慧麗蠅頭小利不放過的負面行為在先,譚稷明揮金如土不計較的風範在後,她最是畏懼人言,生怕自己成為這二人中的任何一種,以她的成長背景,任何一種都會被人病诟。
說她個人作風有問題,等于戳她脊梁骨。
她當即不卑不亢道:“我并知道我的個人作風有什麽問題,還請曹教授指點。”
曹立德看她那樣子,緩了聲音道:“拿舍友鑽石項鏈這事雖然不至于全校皆知,但不大不小也會傳出一個圈子,再者,你一直領着獎學金,還有公益機構的助學金,自己也在外勤工儉學,按理說不至于那麽缺錢。”他咳了一聲,“聽說你交的那個男朋友大有來頭,應該是不會缺錢,可你還每年領用國家發給貧困生的補助。這些雖然是私人生活,和研究項目沒有太大關系,但是我為人師表,教書育人是我最在乎的事業,別人怎麽樣我管不着,我個人卻很看重這些。”
看她一臉驚詫,還帶着淩然的憤怒。
曹立德走前又多說一句:“你學業年年第一,本應該有大好前程,如果你想繼續深造,不妨找別的導師說說情,以你的成績肯定有人願意帶你。跟着我是不可能了,我們沒有師徒緣分。”
她在太陽下站了很久,一股透徹心扉的冷意從心髒傳至每個毛孔。她來不及阻止曹立德的離開,也無心說服他相信自己的道德準則。
她此刻只想殺到宿舍,質問劉曉娟和路之悅,為何要陷害自己于這種地步。
于是,她照做了。
卻未抵達宿舍,在芙蓉樓下的取款機門口便碰上了守着行李準備離開的劉曉娟。
劉曉娟看見她時還驚訝:“阿珠你不是出去辦事了嗎,事辦完了?”
劉曉娟穿着碎花連衣裙,火紅的點綴和路旁的鳳凰花一個顏色。她腳下穿着人字涼拖,夾角鑲着五瓣花,墜着琳琅水鑽。
項林珠看着她的外表,只覺寒意滲人,想不到一個人的內心竟可如此醜陋。
“我問你,明明是你偷了路之悅的項鏈,為什麽賴在我頭上?”她聲音不算大,但氣勢如虹,足以使過路人駐足圍觀,“我想着同住一個宿舍,說破這事傷和氣,讓它過去就算了,可你卻四處散播謠言,說那項鏈是我偷的,這話傳進曹教授耳裏,害我第一的成績卻沒考上他的研究生,你有什麽目的?我上不了學對你有什麽好處?”
☆、37
劉曉娟傻了, 愣在那兒半天回不過神。
恰逢李臻從旁邊的取款機取完錢過來, 他也聽見項林珠說的話,皺着眉問劉曉娟:“怎麽回事?”
劉曉娟見李臻變了臉, 立即解釋:“那項鏈不是我偷的,我也沒有散播你偷項鏈的謠言,你別胡說!”
項林珠定定看着她:“你把偷來的項鏈藏在床褥底下, 有天晚上你比我先睡, 那項鏈從床板的縫隙掉了出來,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想賴?”
四周想起噓聲, 紛紛耳語議論。
劉曉娟面紅耳赤,知她說的事實,卻也不是事實。
她紅着眼圈道:“那項鏈真不是我偷的,路之悅當初把項鏈送給我, 只說讓我在她找你麻煩時別出聲,我、我一時貪圖她的項鏈,就、就答應了。可謠言真不是我傳的……”
“既然是她送給你的, 你大可光明正大戴着,為什麽要藏起來?”
她的眼眶終于包不住淚, 唰唰兩行掉下來,像秋季的雨。
“那天她在宿舍忽然翻箱倒櫃找項鏈, 我以為她忘了,正想提醒她她已經把項鏈送給了我,可她卻忽然說是你偷的……她這麽說了, 我才明白她把東西送我是為了嫁禍你,可是又怕我幫腔,就早早用項鏈堵我的嘴,我拿了她的東西,就不敢背叛她……”
她說得斷斷續續,抽噎着喘不上均勻的氣。
圍觀的群衆還在,李臻杵在一旁,臉色鐵青。
項林珠揪住腦中殘存的理智道:“你先等着,我去找路之悅問個清楚,要是你們合起夥兒來騙我,我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劉曉娟哭着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把她找來正好,我也想和她當面對質……”
她又殺氣騰騰去找路之悅,留下圍觀群衆和抽噎不止的劉曉娟,還有滿腔怒火又尴尬不已的李臻。
項林珠邊走才邊想到,路之悅已不在學校很久,宿舍床鋪那具粉色帷帳也半年未曾掀開。她又掏出手機打電話,聽筒卻傳來已空號的提示音。
她們同屋住了幾年,還是剛認識的頭兩天互相留下手機號,卻從未聯系過,後來關系硬化更是斷了關系。
現在突然要找路之悅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她在樹下理了理思緒,撥通了符錢的手機號。
那會兒符錢正窩在卡座喝小酒,接通電話便溫和着笑:“項同學有何指示?”
“你能聯系上路之悅麽,我找她有急事。”
路之悅光着腳,正賴在沙發角玩手機。
符錢看她一眼,轉了口風道:“你找她什麽事兒?”
先前幾回碰面,他已知倆人十分不合,要沒什麽大事兒項林珠應該不會主動找她。
“私事,你幫我找見她,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後我會還你。”
“都是朋友,別說得這麽生分。”符錢思緒一轉,“你到底出了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那丫頭就一混不吝,你找上她她不一定能幫你,但目前要是我出面,她還是會聽一聽。”
項林珠想了片刻,把事情大致講給他聽。
他了然,道:“這事兒确實是她太過分了。這樣吧,你也甭到處找她了,人在我這兒呢,我替你把這事兒解決了,押她去教授面前解釋清楚,再寫公布欄澄清事實向你道歉。你們教授這種正直不阿的人很少見,知是誤會,肯定會再想辦法收你當學生。”
她沒料到符錢這麽爽快,頓了頓:“那就多謝了。”
符錢這麽爽快,卻不是沖着和項林珠的友誼,他倆交集不深,談不上有多少友誼,他這麽做有自
己的私心。
且說他應了項林珠之後,便質問路之悅:“你為何誣賴項林珠偷了你的項鏈?任性也得有個底線,你這麽做已經不是任性倆字兒能概括,是人品出了問題。”
路之悅懶洋洋擡頭:“人品是什麽東西?”
符錢挑了挑眉:“人是好學生,你害人上不了學對你有什麽好處,這種缺德事兒還是少幹,會遭報應的。跟我去向那個誤會她的老教授解釋清楚,再和她公衆道個歉。這事兒就算完了,聽話。”
“不要!”她說,歪着腦袋看他,“要我道歉也行,但你要答應我一條件。”
符錢知她要說什麽,幹坐着沒出聲。
“我去澄清道歉,你就答應和我在一起,不然我就不去了,管她上得了學還是上不了,和我又沒關系。”
符錢沒作多想,朝她點了點頭。
她立即驚喜:“那我這就去,道個歉算什麽,下跪都不算個事兒。”
符錢驚訝又無語,一時表情難測。
她還寬慰他:“別驚訝,我就是這麽愛憎分明。”
“愛憎分明是這麽用的?”
“管他呢,我說話能帶出個成語已經算很有文化了。”
她邊說邊穿鞋,迫不及待要去道歉。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順利得超乎項林珠想象。路之悅竟乖覺随符錢去教授家登門解釋,還在布告欄寫了道歉信。
張貼道歉信時她一點兒不慚愧,末了還把邊角使勁撸了兩遍,生怕它卷起來。
“別感動啊。”她和項林珠說,“我這麽做并不是因為我看好你,而是為了我的愛情,你可別感激我。”
“我沒感激你。”項林珠說,“你做錯事在先,向我道歉是應該的。”
路之悅轉身瞧着她,手上還搓着未幹的膠水。
“就你這性格,怎進得了譚家大門。”
她走近項林珠,十分得意又挑釁:“我今兒心情好,就順便告訴你吧。其實你找我向你那什麽教授解釋根本沒用,因為謠言不是我傳出去的,我賴你偷項鏈不過一時興起玩玩而已,可沒那功夫傳你的謠言。你說你成績那麽好,怎麽就想不明白這事兒呢,你知道北京城垂涎譚稷明的女人有多少麽?随随便便挑一個出來……”她食指和拇指碰在一起,做出個捏的動作,“兩根指頭就能捏死你。”
看她神情些許意外,她便接着道:“你當神仙般敬仰的曹立德,對程書穎來說,只是總在她家吃飯的常客而已。程書穎的老爹,是中科院的副秘書長,搞大地測量的,地地道道的科學家。曹立德除了和他探讨學術上的問題,還定期向他彙報工作。倆人有這層關系在,你就算一輩子跟着曹立德做研究,也抵不上別人一句話。那程書穎對譚稷明那心思,半個北京城都知道吧。至于她在飯桌上和曹立德說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她無辜的眨了眨眼,觀賞項林珠變幻的神情,心情十分舒爽。
走前又特地拍了拍她的肩:“別說你是小地兒來的貧困生,就算在大城市有那麽一兩家公司、幾套房産,或者就當你們家有個集團吧,人譚家還不一定瞧得上呢。所以哪,我最煩你什麽都沒有還驕傲得不得了的樣子,啥也沒有就低調點兒嘛,傲氣什麽。和一句話就能斷送你前途的人較量,這不是胳膊擰大腿麽,擰得過麽你!”
☆、38
符錢在路邊的汽車裏坐着, 雖聽不清路之悅說了什麽, 但他見項林珠臉色不好,便按了喇叭催路之悅:“還走不走?”
路之悅看上去高興極了, 歡歡喜喜上了車。
他又和項林珠說:“這丫頭沒規矩,你別和她計較,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給我打電話。”
路之悅猛然伏在他身上, 努力向窗外夠着脖子:“你敢給他打電話就死定了!今兒起他就是我男朋友,離他遠點兒!”
符錢費勁兒把她從身上扒開,轉頭沖項林珠尴尬一笑:“走了啊。”
路上又說路之悅:“你犯錯誤在先, 還好意思訓別人,無冤無仇的,就不能當個朋友麽,普通朋友也行啊。”
“誰要和她當朋友。”她穿着背心短褲, 披頭散發間若隐若現大大的圓形耳環,大喇喇說,“既然喜歡一個人不需要什麽理由, 讨厭一個人也不用理由,我就是沒來由的讨厭她, 不想和她做朋友。”
又說:“咱已經說好,辦了這事兒你就和我在一起, 你要是反悔我就死給你看!”
符錢沒什麽情緒道:“在一起的事兒,我沒什麽意見,你別後悔就行。”
她極興奮:“我怎麽可能後悔, 陪着你下地獄我也絕不後悔!”
他默不作聲開着車,眼裏閃過一絲微妙情緒,卻不接她的話。
符錢還不知道其實自己也被路之悅擺了一道,路之悅來道歉是真,可未散播謠言也是真,也就是說,方才登門拜訪、張貼告示,完全是瞎折騰,一點兒用沒有。
幫不幫得上項林珠對路之悅而言壓根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麽做會籠絡符錢。
符錢以為這事兒辦得很成功,便惦記着更重要的事,于是一路開去公司。
等車停在大樓底下時,路之悅吓一跳:“來這兒幹什麽,要是項林珠跟譚稷明告我的狀,他不得扒了我的皮。”
符錢笑:“你還知道怕?”
“我可是聽你的話和她道歉了,你不能把我往老虎嘴邊送啊。”
“你栽贓別人偷你項鏈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人要想告狀還用等今天?”
“那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
符錢說:“我來辦正事,可沒想着帶你來,是你要死要活跟來的。”他說着往前走,走兩步又回頭看她,“敢不敢跟我上去見見老虎?”
她遲疑半晌:“算了,我累得不行,你去辦你的事,我在車裏等你。”
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符錢瞧着便又笑了笑。
算路之悅還識時務,譚稷明可沒符錢這副好脾氣,惹火了動手揍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符錢踏進公司,下屬們見他來了一水兒的高興,都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也一一應對。
接着他走到總經理辦公室,敲了敲門。
“進。”
标準的譚式口氣,聲音不高不低,嚴肅得聽不出情緒。
符錢推門而入,見他桌上電腦開着,電腦旁有幾份打開的文件,手邊的茶水已見底。
他走過去,拿起杯子替他續上熱水。
譚稷明擡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表:“這個點兒你應該在廠裏待着,怎麽過來了?”
“廠裏一切正常,我出去辦了件要緊的事兒,順道來你這兒看看。”他稍稍打量他一遍,道,“怎麽一陣兒不見瘦了許多,看來咱項同學沒好好兒照顧你啊。”
提及項林珠,譚稷明臉色唰地沉下去。
符錢看在眼裏,心想,難怪項林珠出了這檔子事不找他,反而找上自己。
“又吵架了?”
他拿起茶喝了一口,不耐道:“說點正經的,你找我什麽事兒?”
符錢往他對面的滑輪椅上坐着:“那新項目您真不打算投一筆?我前兒剛和他們吃過飯,聽他們粗略聊了幾句,那利潤相當可觀。大家夥兒都是兄弟,賺錢的事兒得一起幹,我和你這麽熟,幹不出來吃獨食的事兒,也絕不會讓你做賠本的買賣,您要是不信我,前期少投點兒,就投百分之三吧。就當我真是一壞人,讓你做了賠本的買賣,屆時這公司的股份全歸你,我一分不要,從你眼前幹幹淨淨的消失,如何?”末了,又補一句,“再說了,百分之三而已,您也不缺這幾個錢不是。”
一直以來,符錢都為找不着給新項目投資的錢而發愁,但譚稷明就像一密不透風的牆,偶爾露出縫隙聽聽他的見解,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那麽無聲無息又把縫兒堵上。
正是無從下手時,卻趕上項林珠的這檔子事。
這下,他只管把條件擺臺面上,再把項林珠的事兒跟他一說,投資的事兒沒有七層把握也當有六層。
聽他說完,譚稷明開口:“這事兒我再考慮考慮。”
符錢知道他會這麽說,慢悠悠道:“行,不管錢多與少,總歸是件正經事兒,是該考慮清楚。”
默了三四秒,他又接着道:“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彙報彙報,雖然不是什麽大事兒,但今兒上午項同學火急火燎找我幫忙,她那麽矜持穩重的姑娘都着急上火了,我料想也不算個小事兒,還是和你說說吧。”
譚稷明擡頭:“她找你幹什麽?”
看他這副着急樣兒。軟肋,這便是軟肋。
符錢想着,胸有成竹道:“您別急啊,她找我能有什麽事兒。她不是為了找我,是找路之悅,我合計倆人不是不合麽,就多問了幾句,這一問才知道她研究生複試沒過和路之悅有關系。路之悅不是嫉妒她的好麽,年前就誣陷她偷了鑽石項鏈,後來這事兒給她報的那教授知道了,教授認死理,誤會了她,面試就給她刷下去了。”
譚稷明知她複試沒過,卻不知這事兒和路之悅有關,又想起上回和項林珠讨論過項鏈的事兒,但她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他就沒再過問,卻不知這事兒會有這麽大影響。
譚稷明很樂意項林珠不再繼續上學,卻并不贊成這事兒是因別人從中作梗。換句話說就是,自己可以給她不痛快,但不代表同意別人給她使絆子。
“路之悅人在哪兒?”
他态度明顯變了。
符錢說:“您甭上火,我知道這事兒後就押着路之悅找那老教授去了,把這誤會解釋得清清楚楚,還讓她向阿珠當面道歉。這路之悅我已經替你狠狠教育過,項同學的事兒也擺平了,這事兒就算結了。”
其實冷戰的這兩天,譚稷明一直在想要不要通過程家打聽曹立德,卻又不甘心被項林珠牽着鼻子走。
一小姑娘一會兒搞實驗一會兒考研的,同意讓她繼續念書,他自覺已經很給面子了,人卻為這麽
一破事兒和他蹬鼻子上臉。
越慣越不像話,再晾她一天。
他會這麽想,其實就代表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愛一個人大抵都這模樣,不甘心被牽着鼻子走,卻又心甘情願去将就。
拿定主意後,他便不再牽腸挂肚,一門心思搞工作,以此分散注意力。
符錢時機趕得巧,既讓他為主動去見項林珠找了個恰當理由,又往他心裏備份了新投資的事兒。
果不其然,他思索幾秒,撂了茶杯道:“這事兒算我欠你一人情。”
符錢說:“別介,都是哥兒們,什麽欠不欠的。”
譚稷明多麽通透一生意人兒,接着道:“投資那事兒我追五個點兒,你直接辦了就成,我就不露面兒了。”
符錢和煦地笑:“那我就代我那幾個兄弟提前謝謝你了。”
譚稷明不再多說什麽,拿了車鑰匙離開公司,也想不起要再晾她一天的事兒,這節骨眼上,那死心眼兒的姑娘多半又把委屈都憋在心裏。
他熟門熟路去了宿舍樓下,連打了仨電話,都無人接聽。
難不成還在生氣,這氣性,快趕上自己了。
他這麽想着,覺得好笑,慢條斯理将汽車熄了火,又打開窗戶讓涼爽的風吹進來。
接着,又打了第四通電話,提示音将響了兩聲,他便看見一熟悉的人影緩慢從前方走來。
他霎時打開車門,再砰地合上,一步步走去和她彙合,臉上還帶着笑。
項林珠穿着皮粉T恤,下擺貼着玲珑腰線,袖口裹着纖細上臂,那純棉薄布還勾勒出胸脯的圓潤曲線。
瞧着就是一青嫩朝氣的少女,譚稷明覺着自豪。
她手裏拿着将挂斷來電的手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怎麽不接電話,還生氣呢?”
她不動容,問他:“你滿意了?”
他有些莫名,卻聽她接着說:“我想繼續讀書,你不願意,就找人把路斷個幹淨,你明知道我沒
你有本事,非要用這種方法來控制我嗎?”
“怎麽說話呢,那路之悅不是已經把這事兒擺平了麽,你怎麽會認為是我幹的?”
“是不是你不重要,反正我沒法繼續上學了,正如你的願。”
譚稷明皺眉:“到底怎麽回事兒?你這邪火還沒完沒了。”
她沉聲道:“我哪敢有什麽邪火,垂涎你的人兩根手指頭就能捏死我。你不同意我幹的事,大可明明白白說清楚,哪怕大吵一架也沒什麽,憑什麽叫程書穎跟曹教授說小話陷害我,我是小地方來的,無權無勢,鬥不過你們這些人,也不想和你們鬥。現在你高興了我卻高興不起來,我做不到放下一切只待在你身邊伺候你。既然我們沒法達成一致,不如分手吧,省得彼此都不痛快。”
作者有話要說: 應榜單字數要求,今天下午3:00加更一章
明天停更,後天起恢複正常
☆、39
譚稷明被她一句分手震得五雷轟頂。
“你說什麽?”
她鐵青着臉看別處, 不搭話。
他努力克制噴薄欲出的怒火, 道:“我會為了陷害你去找程書穎幫忙?你長沒長腦子?”
“你一直不同意我繼續讀書,會這麽阻攔我也不是不可能。”
被誤會的人大都着急上火, 尤其這人還是譚稷明。
“合着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一無所不用其極的自私小人?就當你說的是真的,我他媽兜這一大圈子暗地裏使絆子就為了害你上不了學和我鬧分手?”他氣得額上青筋突起:“還是你早就有此打算,借機把真心話都說了出來?我他媽早就看出來了, 你丫就不成心我和在一塊兒, 見天兒的用這些爛芝麻的事兒和我鬧,分就分吧,我離了你不能活不成, 爺早被你煩透了,都他媽滾蛋!”
他氣得無處發洩,擡腳朝汽車腦袋猛踹一腳,那駭人的警報便嘩啦啦一直響。
項林珠咬着牙床, 壓制住喉頭翻滾的疼痛,擡腳便走了。
像無數個往常一樣,內心叛逆着他的言語, 行動卻符合他的期望。
她雖對男女之情不通透,卻也不至于這般不通透。譚稷明說的那些話, 她其實是明白的,且依譚稷明的性格, 做不出背地裏阻礙她的事兒,他的不滿不爽不樂意從來都是當面發洩,不會拐個彎兒去幹那些小心眼的事。
但項林珠也有一直以來都介懷的顧慮。從前躲着他的好, 一是看不見他的好,二是怕人說她攀龍附鳳。後來在一起時那般小心翼翼,也是怕人說她攀高枝走捷徑。
倆人在一起後,看似受人豔羨,其實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看好他們這段感情。
那日聚會,白楊問他們什麽時候結婚,張祈雨從旁的眼色和動作她都看在眼裏。吃飯到一半,程書穎追着譚稷明出來說的那番話,她也一字不落全聽了進去。
後來路之悅的言語攻擊、符錢的表面和平,甚至吉綱和徐慧麗視她心機繁複的眼神,她都記在心裏。
談一場不顧忌他人眼光的戀愛不符合大衆現實,更不是項林珠這種性格的姑娘能幹出來的事兒。
在電梯裏碰見吉綱的那天,她反将他一軍,問他那麽喜歡和人比較是不是源于自卑,那看似氣場強大的對白其實并不代表她自己就多麽自信,尤其是和譚稷明這段感情,竭力避開所有誤會,卻還是被人誤會。
她那顆孤傲的自尊心早因為和他在一起,而被洗刷掉一層又一層的皮,雖然看不見,卻是很疼的。
她走在路上,斑駁的樹影照向地面,落在她身上,似被切割的整體。她聽見身後的男人叫了她一聲,但她沒停下腳步。接着又聽見叫她的第二聲,她依然不為所動。
終于身後沒人再叫她,卻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沉穩有力而緊迫。
她便莫名随着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越走越快,似要逃離這個地方,不知是和他較勁還是和自己較勁。
但是下一刻,在那棵鳳凰樹下,身後的男人擒住她的胳膊,将她整個人掰了過去。
面對着面,譚稷明猛然低頭去啃她嘴巴,她緊咬牙關撐住不讓,他加大力道,她仍是不屈不撓,他便覆着柔軟的唇瓣翻覆吞噬,瀉火似的,直往那朱唇咬出滾血的牙印。
她疼得皺眉,卻不吱聲,偏頭往一旁躲了去。
譚稷明終于擡起下巴,對視她鐵骨铮铮的眼神,又往那泛紅的眼皮子親一口。
“我不分手,你也別妄想和我分手,這輩子我倆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一塊兒。”
他就附在她的耳邊,聲音不大,氣息卻不穩。
仔細一聽,那結實的胸膛內似藏了支戰場擂鼓,轟隆作響,聲聲緊密。即便隔着厚實的肉體,似乎也能看見他那顆血淋滾燙的心即将沖破生理構造的阻礙,直直攤在她的面前。
“這事兒我也整明白了,路之悅賴你拿她東西,程書穎知道這事兒後借題發揮,跟那老教授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害你落榜。你也甭和我賭氣,誰落井下石我就找誰算賬,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敢算計你,爺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他還因為怒氣激動着,摟着她的胳膊攢足了勁兒不松開。
項林珠被藏在懷裏,就那麽安靜的站着,什麽也沒說。她一時感受頗複雜,從揭發劉曉娟到路之悅托出真相,再到尋找無望也無用的程書穎,這場孤軍奮戰終于讓她本來就不堅定的念頭滋生放棄,他剛才分明也同意了,可頃刻間又追了上來,還說了這樣一番話。
人心可以無比堅強,卻也無比脆弱。倘若沒有譚稷明的這番話,項林珠也并不覺着自己多麽悲憫可憐,但他這麽說了,此刻她心中卻生出了小女兒才有的委屈作态,原本想推開他的手就這麽遲疑了。
這男人一身臭毛病,她有時覺得自己極讨厭他,可每逢他擺出這幅姿态,她又覺着對他還是喜歡大于讨厭的。
她有些捉摸不透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