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發現什麽？”鄧星河依舊維持着笑容， 疑惑問向晏因。
卻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動彈不了， 他驚駭地看向晏因， “你對我做了什麽？”
“只是埋下了血凝種子。”
血凝種子就是在血族體內種下後能夠讓血族的鮮血凝固的東西， 根據被困者的意志力效果在幾分鐘到幾小時不等。它是盧索家的鎮族之寶之一，現在卻在晏因手中。
“晏因， 我自認沒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鄧星河明白也許從他收到短信的那一刻起， 就已經中了晏因的計謀了。
“沒有？”晏因輕聲道“那麽我把回國的事告訴你， 你轉頭就把我出賣了難道不算？你又置我的信任于何地呢？”
“你居然一直記着！”鄧星河以為事情早就過去了。的确，三年前， 晏因私自回國的事，他很快告訴了洛叔，但這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大局考慮，這種事情根本瞞不過去。
事實上也因為洛叔的到來， 使得沈桃與晏因并沒有深入關系，甚至後來因為回到了意大利， 反而陷入了被追殺的困境， 一樁樁事壓迫着晏因，一樁被當做棄兒一樣流放意大利，一樁逃回來又被捉回去的鬧劇，一樁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經歷，細細數來，也可以說晏因的遭遇，是洛家間接造成的。
“從不敢忘。”晏因笑了，讓整個洞穴都像是被陽光灑入般柔和， 沒有絲毫陰霾，“在被追殺前，我心中一直感恩着洛家對我的種種好，但在被放到禁獵區，被封印在火山溶洞中，在被火烤的全身只存血肉，唯有心髒維持着輕微跳動，所有夥伴在我面前慘死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實際上我們也不過是洛家的棋子，一群可以讓洛家名正言順瓜分歐洲勢力的棋子，洛叔才是真正的好手段，以犧牲自家本就不需要的棄子來蠶食掉盧索這樣千年的家族，還贏得了滿堂彩，讓所有人都忌憚洛家，這樣的計謀也唯有洛叔能這樣不動聲色地辦到了。”
“你還有良心嗎，晏因！洛叔把你送到意大利也是情勢所逼，你忘了是自己的風頭太盛，才是盧索家選中你的根本原因！”晏因當時被轉變的年數還短，而且此人體內一直有反骨，常常陽奉陰違，面上答應背地裏卻一直有自己的計劃，洛叔也是希望滅滅幼崽的年輕氣盛，“在把你們送出去的時候，他為你安排了多少層保護，為了救你們甚至傷勢越來越嚴重！沒有感恩便罷了，還反污蔑洛叔，晏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是啊，這就是洛叔最成功的地方，他無論做什麽，在你們眼中都是完美的，都是無可奈何，在你們眼裏他不是首領，而是神！哪怕他做了人神共憤的事，你們都頂禮膜拜着他！就連你，我把你當兄弟看，才會将自己的事告訴你，但在你心裏，兄弟與洛叔比，兄弟又算的了什麽。”晏因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當時我若是不告訴洛叔，事态更無法收拾，你那時候的沖動害了洛家難道你還有理了！”鄧星河氣炸了，瞪大眼睛望着他，簡直不敢相信對方這麽歪曲事實，“你剛才說被困火山溶洞多年，應該也是編造的吧，當時洛叔很快就趕過來了！哪裏來的幾年？”
晏因承認了，眼神充滿了回憶，“的确被困過。”但對他來說，度秒如年。
當時，他們一群人被封印在火山溶洞中，盧索家的人知道他們必死無疑，不過是享受他們的垂死掙紮。恐怖的高溫哪怕是血族也會在瞬間飛灰湮滅，他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被燒得連骨灰都沒有，其中一個夥伴在臨死前，讓他吸收自己的能力，晏因記得自己連淚腺都沒有了，在這最深沉痛苦的地獄中，他覺得自己也已經瘋了。他只有頭部的些許皮膚和還沒融化的心髒，在極端的煎熬中，他終于還是奪取得了幾位同伴的能力，以尋求最後的生存機會。
那樣的奪取，生不如死。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痛苦極了，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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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只有他還活着。
然後就是承受天賦的痛苦，他感覺自己正在一點點改變。
後來被趕來的海倫娜救出了溶洞，那時候的他只剩下一點點不全的骨頭和半顆心髒。
海倫娜把他藏在了這座險峰之下，哪怕是血族的愈合能力他的身體也需要長時間的修複才能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別走，告訴我，為什麽我和她沒辦法走到一起……你瞞了我什麽？”骷髅一樣的晏因再也沒有之前的悅耳聲音，只剩下牙齒的漏風聲。
既然能夠找到自己，就說明海倫娜預知了自己在溶洞中，救了必死的他。
他想到自己之前回中國時，海倫娜的欲言又止。
海倫娜有一頭漂亮的紅發，碧綠色的眸子，是個相當美麗的女子，也許是可憐這個模樣的晏因，她嘆了一聲，“我的能力還沒晉級，只能看到模糊的幾個片段，比如這次你會喪生，比如沈桃與另一個男人的幸福生活……”
“是誰？”
海倫娜搖了搖頭，并不打算告訴他，“你先在這裏待着，我會盡力救治你的。”
“是誰！”化成骷髅的爪子緊緊抓着海倫娜，似乎那是他的最後活下去的希望。
海倫娜已經感覺到，這時候哪怕是一具骷髅的晏因，也好像不一樣了，也許在生死一刻的時候，這個男人徹底蛻變了。
“我不能說，這次你本來必死無疑，我救出你已經是觸犯了這個能力的禁忌，我會被反噬！”她的能力是預知和移魂，都是相當強大的潛能，和晏因一樣都是家族重點培養對象，其中預知的能力，只有提醒作用，如果預言者直接幹預，就會受到反噬的痛苦。
“海倫娜，在我成為血族前，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晏因的骷髅頭上，只有一雙眼珠轉動着，又恐怖又讓人心酸，他說了沒人知道的人類過往，那是埋葬在他內心最不願面對的現實，“父親逃了，母親染病而死，妹妹被逼自殺，而一群逼死人的惡棍甚至因為未成年保護法只判了幾個月的拘留，後來連幾個月的拘留都被保釋了出去……我遇見你的時候，還是個瞎子，不是你以為的天生盲人，我是被刺瞎的……”
雖然晏因省略了許多中間過程，沒仔細說，但海倫娜深深記得她救下自殺的晏因時，對方對她說的第一句話：這個世界，從來沒留給人一絲希望。
她明白，他不願意被她救起來。後來是她把他送到療養院裏整整三年，阻斷他的一次次自殺，漸漸恢複正常人生活的晏因遇到了洛家人，才成為所有人眼中那個溫柔陽光的青年，熱衷着公益事業。
也許，之前在溶洞中經歷的一切，同伴的慘死，喚醒了晏因心底的痛苦記憶。
海倫娜有些同情，她還記得晏因變成血族後，努力的讓自己變得正常，融入社會中，變得越來越溫柔，對周圍充滿善意，他嘗試着努力做一個好人，幫助更多如他一樣遭遇的家庭，成為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以優秀的成績畢業然後繼續做着對血族而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幫了無數人，晏因是許多人心中的小太陽。
正因如此，她明白有些秘密還是不說來的好，她知道直到這一刻晏因都還是感激洛誠的，晏因是很尊敬洛誠的，她并不希望洛誠成為壓死這個男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洛誠對晏因來說，是信仰，而信仰崩塌了會怎麽樣？
一個完全絕望的男人，會做出什麽事，她可以想象。
可等她再回頭看到晏因的通紅眼珠，意識這已經不是她認識的晏因，消化不了吞噬能力的晏因，已經性情大變。
陷入失去理智的晏因已經開始奪取能力，海倫娜看着插在心髒處的鏈條，只聽到晏因溫柔地說：“既然你不願意說，那麽我只能自己看了。”
看着徹底死去的海倫娜，晏因流下了淚，“如果預言能夠改變未來，為何我不能擁有我該擁有的？海倫娜，這世界從來沒留給人一絲希望。”
邊流淚，邊融合着海倫娜的能力。
在融合過個天賦時，晏因并不能很好的消化，心理、精神、身理的三重痛苦，讓快要爆體而亡的痛苦中輾轉着，也同樣看到了海倫娜不願讓他看到的諸多畫面，比如洛誠與沈桃……
這樣的強行融合，終于讓原本的晏因，受到了反噬的詛咒，徹底性情大變。
足足三年，他才徹底消化了這幾人的能力，身體也慢慢長出了血肉，恢複了曾經的模樣。
他拿出了海倫娜的手機，利用無線電波能力，透過層層迷霧，把同樣背叛過自己的鄧星河引了下來。
回憶結束，晏因看着動彈不得鄧星河，慢慢走近，“抱歉，星河。”
“你想奪取我的能力？”
晏因搖了搖頭，他目前已處于飽和狀态，暫時無法再奪取任何人的能力，“這樣的我出現，會引起洛叔的忌憚，以洛叔的智商很有可能猜出我這些年遇到了什麽，我不能冒險。”
“你……”
“海倫娜除了預知，還有個能力，移魂。”
鄧星河想到了什麽，他感到一陣陣絕望。這是已經滅絕的能力，盧索家必定用了禁忌的儀式覺醒了海倫娜這項能力！
移魂，顧名思義，就是兩具身體轉移靈魂，這是血族的禁忌天賦，因為除非轉移到死屍上，如果是活人之間轉移，其中一個靈魂必死無疑。
……
晏因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他的靈魂他正在适應新的身體。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鄧星河。
而兄弟多年相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扮演鄧星河。
晏因看着地上[晏因]的屍體，輕輕抱了起來，走出了生活了三年的洞穴。
。
地鐵駛動的過程中，沈桃像是一具雕像，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只要稍稍後退就能碰到身後的男人，但她到底還是沒勇氣。不擅長交流的她，很想開口說什麽，但她一激動就容易犯重音。
男人真的就這樣守護了她一路，沒逾矩，也沒有套近乎，似乎只是保護她不被周圍擠到。
到了站後，她都還沒有鼓起勇氣對身後的男人說什麽，就發現男人已經離開了。
沈桃有些懊惱自己的性格，都二十了，為什麽還是老樣子。
說話果然是門技術活。
走出擁擠匆忙的地鐵站，沈桃忽然在前方看到那個男人的背影，她小心地跟了上去，在過馬路紅綠燈的時候，終于不着痕跡地擠到了男人身邊。
“今、今天，天氣、真好。”她不是想說這個。
洛誠擡頭看了眼烏雲密布，看着很快就要下雨的天空，莞爾一笑，“嗯。”
開了第一次口，已經是很大進步了，沈桃發覺男人雖然非常冷漠，但似乎很紳士，哪怕面對主動搭讪的女生，也保持着基本禮貌。
不過她覺得自己被搭理，只是因為人家習慣被女性搭讪？
至少，也被回應了。
這一點點回應，讓沈桃稍稍有了點信心。
綠燈亮了，兩旁的人在人行道上穿梭，沈桃小跑着跟在洛誠身後，她的身高不高，洛誠随便跨一步，她也需要兩三步來追。
似乎發現了沈桃追的辛苦，在人類的社會中他們始終秉持着人類價值觀中的行為，不出挑不特別。
洛誠将腳步放慢了一些，這個細微的體貼讓沈桃的心髒被細細溫暖着。
兩人又再一次并排走着，這裏離諾亞大廈如果步行，需要十分鐘路程，不長也不短。
“你……今天沒坐車嗎？”
“限行日。”
“那……那真巧。”沈桃尴尬地發現，她果然是話題終結者，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洛誠緩緩轉頭，就看到不遠處的華清，嘴唇抿了抿，什麽都沒說。
顯然對于老祖和祖母的慢動作有些幹着急，和老祖這樣的古董談戀愛，真的心好累，就連華清都有些看不下去，局部下雨什麽的不過分吧，嘿嘿。
正在不知道要說什麽的時候，沈桃發現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她從包裏拿出雨傘，剛撐開就發現前方走着的男人正淋着雨，她小跑着追了上去，墊着腳給洛誠撐着。
洛誠停下了步子，看了眼沈桃。
沈桃解釋道：“我、我們一個方向，淋着雨不好，你要、要是不介意的話…”
洛誠緩緩伸手，握住了傘柄，“我來吧。”
在這過程中，觸碰到了洛誠的手，那一剎那間，像是有電流在身體內竄着，沈桃猛地松開了握住的傘柄，心跳如鼓。
她的身高要給兩人撐傘，只能墊着腳走路，實在不容易，但洛誠的身高撐起來就容易多了。
沈桃小心地看了眼身邊男人完美無瑕的側臉，壓着心髒的跳動聲，垂下了頭。
兩人安靜地走着，沈桃看着被雨滴撿起來的路面，聞着空氣裏清新的味道，感覺心情都變得無比晴朗。
雨幕像是将外面的世界給隔絕了一樣，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
她第一次離心動的對象那麽近，哪怕這個心動來的突然又莫名其妙，但卻是真實的，她只是無法接受自己會那麽快對一個男人癡迷，并不是不承認這個結果。
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主動踏出了一步，哪怕只是偷偷的暗戀，但也讓她很滿足了，這是她美好的回憶。
眼看要走到公司樓下，沈桃自我介紹道：“我、我叫沈桃，還沒問你的名字。”
她覺得如果自己不說，對方肯定不記得她是誰。
“洛誠。”
男人清淺的兩個字，卻像一道雷劈向了沈桃。
她、她的丈夫是不是就叫這個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