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件西服幫我保管一下吧。”
……
沈桃笑了起來。
她的眼睛圓鼓鼓的，平時就是什麽都不說也是圓鼓鼓的像在瞪人，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彎月牙。眼眸裏像有無數小小的勾子，在不經意間勾了那麽一下，又快速縮了回去，讓人心癢難耐。
她是個很內妖的女人，晏因想。
在這之前，沈桃覺得那個怪人的行為很恐怖，但警察對她的描述是持懷疑态度的，他們不認為十二樓有人能夠輕易爬到她的窗口，也不認為每一層樓都會有人提前按電梯來吓她，正常人類哪有那麽快的速度，加上後面發生了什麽她都不記得了，警察沒懷疑她刻意妨礙公務都算輕的，但那些懷疑的眼神讓她意識到，如果不想被當做妄想症，那天的事就應該爛在肚子裏。
直到晏因說起西裝，她才知道後面也許是碰到了晏因，無論是巧遇還是路過，她原本喜歡的感情又一次沸騰了一下，這一次溫度比往常都高，她的笑容越來越大。
她沒有了緊張和羞怯，在聽到那件西裝是晏因留下的時候，她無法形容那種被感激填滿的感覺，空蕩蕩的心好像終于有一些暖風吹進來。那天晚上的恐怖經歷，随時都會被收割性命的後怕，幾乎萬念俱灰的心情，終于有了一絲宣洩的出口，無論是感動還是感激都化為一股細小的溪流滋潤着幹涸的心。
晏因楞了下，看着眼前笑得好像擁抱全世界的女子，心湖裏好像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種子，種子投了下去被水淹沒，但它所引來的漣漪卻一圈圈擴散開，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是輕柔淺淡的。就像她這大學四年的沉默陪伴一樣，是潤雨細無聲的滲透，等他察覺到的時候不但記住了她的名字，甚至連她做的點點滴滴的小事都沒有遺忘。
也許這樣安靜的，小心翼翼地站在遠處靜靜看着，就像一只小倉鼠一樣的行為，本身就讓他覺得很有趣和心疼。
她是個若是真心喜歡誰，被喜歡的人很難忘記的女子。
那顆小小的種子在投入後，被土掩埋，也許永遠消聲滅跡，也許某一天慢慢地生根發芽。
“謝謝，真的謝謝。”晏因不會知道她當時有多害怕和絕望，沈桃真誠的感激，比任何偷偷暗戀的日子都令她欣喜，就好像一個貧瘠的人突然得到了個寶盒，小心翼翼地守護着，而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寶盒永遠都不會屬于自己。這就是她暗戀的人啊，多麽值得讓人喜愛的一個人，無怪乎他是他們學院的男神。
在能人輩出的南大，帥哥其實并不少，但晏因是唯一被公認男神的，大家對晏因的感情更多出于他各方面的出衆才能，又為人謙遜。
女生們并不是真的想高攀，僅僅是對強大人類的崇拜。
可就是這樣的男神，被她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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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之下她是那麽的卑鄙無恥，沈桃鼻子一酸，“還有，對不起……”
你若知道我做了什麽也許就不會這樣溫柔了。
也許會對我厭惡至極吧，沈桃覺得那天晚上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去，她想要，最後一點尊嚴。
雖然沈桃聲音很輕，但晏因離得近還是聽到了，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沈桃為什麽會道歉，真是個害羞的小姑娘，不愛與任何人觸碰的他少有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緩和緊張地氣氛笑道：“想道謝的話，你是不是應該有誠意一點？比如請客吃飯？”
看着男神笑語的模樣，沈桃一陣緊張，冒出了虛汗，“我，我……”
這不過是場面話，兩人都沒有當真，晏因是個大忙人，可沒時間記這種小事。
沈桃很有自知之明，不過聽着還是高興，她的男神太溫柔了。
在揉頭的剎那，更準确的說是，觸碰到沈桃的瞬間，晏因的表情僵硬了。
他的手像是觸電一樣收了回來。
原本就蒼白的臉，剎那間犀利非常，除了沈桃，背對着晏因的人根本沒發現他極度危險的目光，那好像盯着獵物的狼，眼瞳都好像在瞬間倒豎起來。
沈桃眼皮抽了抽，她是不是有看到什麽？男神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眼前還是笑得一片溫和的晏因。
她最近的幻覺越來越嚴重了。
晏因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這次卻很認真地重複道：“回國後請我吃頓飯吧。”
“啊？”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好像男神是真的想吃飯。
“就這麽說定了啊，可別忘記了。”晏因笑着說，他看了看時間，從西裝口袋抽出了自己的鋼筆遞給沈桃，“給我一個你的email，我那邊穩定了後聯系你。”
“啊？”沈桃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說到這個話題的，她什麽時候和男神說上了那麽多話。
“你不願意嗎？”看着安安靜靜的小姑娘，一臉見鬼了一樣的看着自己，晏因心情也好了許多。
“怎、怎麽會。”看到晏因有些委屈的模樣，沈桃只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往腦門上沖，也顧不得周圍一大群沒有靠近的圍觀群衆，紅着臉在男神白玉一般的手上，簽上了自己的郵箱號碼。
在被她碰到的剎那，原本的不确定的事，再一次得到了印證，他複雜地望着垂頭的沈桃。
一口氣寫完自己的常用郵箱，她聽說男神并不喜歡通訊工具，一般都是用email的。
雖然做法有些古老，不過後來她發現，email有一個優點，就是儲存，不會丢掉一些重要的信息，另一點，是考慮到不打擾使用者，讓使用者可以在空閑的時候再用，不占用太多聊天的時間，于是她在四年中也習慣了用email。
要還鋼筆，卻不料男神不打算要回去，“留給你當紀念吧。”
送、送我了？
直到目送男神進入安檢通道，沈桃都覺得這一天像是在做夢。
一群同學才打量起沈桃，特別是宿舍裏人更是圍着她。
“你認識男神居然也不和我們說？”
“這是不把我們當好姐妹啊！”
她們寝室一共四人，感情還算不錯，這麽說也只是打趣，正好把沈桃隔離出校花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外，沈桃有多羞澀她們大學四年又怎麽會不知道，校花雖然平時性格溫柔大方，但她喜歡晏因是全校皆知的。
舍長易青很照顧她們，哪怕是自閉少女沈桃也是常常拉着一起加入活動，看不得乖寶寶一樣的沈桃被欺負。
“我、我也不知道。”沈桃哭喪着臉。
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是男神救了我。
晏因出了安檢口，看了一眼掩藏在袖子裏手腕，因為興奮而浮現出的圖騰。
緩緩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我是晏因，那個要求我已經想好要什麽了。”
他被洛叔派出國，與其說聯絡感情，還不如說是讓他去當“犧牲品”，是與國外那幾個氏族互相牽制的籌碼，對方自然也會派出同等地位的“新寵”來洛城的地盤。
一般都是像他這樣的幼年體，但又非常有潛力的新人。
國內的血族與歐洲的那一群，早已分化了幾百年，各自為政，卻又緊密相連。
到了意大利，要怎麽生存就看他自己了，哪怕死了也不是奇怪的事。
對方似乎回了什麽，晏因掩去眼中的些微波動，“我想要一個人類的平安。”
得罪堕落者的沈桃，很可能是不會被輕易放過的，他需要給沈桃一個保命符。
他相信這個要求，洛叔只要想，是輕而易舉的事，他擔心的是這是血族從沒有過的事，作為戒律的執行者他的要求是在侮辱洛叔。
他只希望因為自己的潛力，能迫使洛叔破例。晏因是一只特別的血族，因為這份特別讓他從諸多血族中脫穎而出，逐漸被洛誠器重成為紅人。
他是少有的血族能力者。
人類并不能随便被轉變，大部分人類被初擁都可能因為承受不了基因的突變而死亡，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夠成功轉變，所以血族的數量極為稀有也極為珍貴。
這其中，轉變後有特殊能力的更是鳳毛麟角，晏因就是那個特別的，不然他也沒資格被洛誠選中。
被初擁後，慢慢有了兩項特殊能力，只要與他人有肢體接觸，就能得到對方部分記憶和才能。
能力一，記憶。這裏的得到記憶都是被接觸人腦海裏印象比較深刻的部分，比如在沈桃一開始蘭棧酒店下面看到校花和幾個女生扶着晏因，那時候晏因得到的記憶就是校花在整形手術臺上畫面。
只要碰到人，這個能力就會發作。
這也導致晏因有了“潔癖”，非常不願意與人類接觸，無論男女。
能力二，才能。這裏得到才能，則往往是被接觸者的一些特長，比如晏因接觸一個網球教練，他可能在下一刻就擁有對方的部分網球能力和經驗，這特長的發揮程度取決于接觸者的意志力，他得到的可能高也可能低。
可以說有了晏因，洛氏一族的新一代希望幾乎已經确定了。
這是他與洛叔談判的資本。
機場外停車道上，鄧星樓拿開通話的手機，轉頭看向後座看似随意坐着的洛誠，“洛叔，是晏因的電話。”
洛誠從屬中的第一使者曹華初擁了晏因，而曹華的教父是洛誠，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洛誠也是晏因的教父，只是沒人敢喊洛誠一聲“父親”，均以洛叔相稱。
洛誠想帶着誰就帶着誰，就像是對着喜愛的小貓小狗般。
而晏因也的确是少有的特殊體質，憑着這潛力如果能活着回國，潛力無限。
“說了什麽。”俊美的容貌在日光下格外立體，平淡的聲音中沉澱着古老又悠揚的韻律。
洛誠的目光掃到從機場出來的一群說笑的男男女女，人類幼崽身上的朝氣蓬勃是很難在血族身上看到的，沈桃被一群人圍着逼問，羞窘地躲在易青身後。
與那天看到的倔強的女子非常不同，一株柔弱又堅韌的小草。
“他說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契人。”說着，鄧星樓有些羨慕，晏因的“感知”能力，讓他只要有機會接觸自己的契人，就會第一時間發現。
因為他無法取得契人身上的能力，也不能讀取記憶。
如果哪個人不能被讀取，那就是晏因的契人了。
洛誠是個公平的首領，這次送出國算是讓晏因去“送死”的，能不能活着回來看晏因自己，相對回饋的是，晏因就可以向他提出一個與自己生命一樣貴重的要求。
只是在碰到沈桃前，晏因始終沒提過任何要求。
“資料。”他的聲音慵懶而透着某種穿透力，沒答應，也沒拒絕。
這個女孩的資料他們之前為抓捕堕落者，本就有一份的，所以直接将那一沓資料遞了過去。
當看到資料上的照片，洛誠薄唇一抿。
犀利的目光朝着一群學生離開的地方看去。
居然是她……沈桃。
洛誠還記得那雙為了求生苦苦哀求自己的眼睛。
沈桃渾身一抖，她覺得有什麽像是死人一樣的目光緊緊鎖着自己，讓她無所遁形。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這裏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哪裏會有人注意她這麽個路人甲，她最近是不是越來越疑神疑鬼了啊。
摸着雙臂上的雞皮疙瘩，繼續和同學們走走停停。
“要求呢？”洛誠道。
“希望您能同意在他離開的幾年，照看一二。”鄧星樓戰戰兢兢道，他覺得晏因是瘋了，仗着自己能力出衆，就以此要挾洛叔嗎，他當自己是誰？誰給他的膽子！
“他在給我找麻煩。”血族去照看一個人類？洛誠沉聲道，“贻笑大方的東西。”
那份資料直接被甩了下來。
鄧星樓心一緊，洛叔動怒了！
晏因這個要求的确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血族與人類從來都是對立的，就算是契人，也沒資格讓血族首領來照顧一個下屬的未來妻子或是心髒容器。
未來，誰知道有什麽變數。
契人，顧名思義，契合度。每一個血族從誕生後都可能有吸引他的另一半。此人有可能死亡，也有可能還未出生，也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但契人只要出現，與該血族契合度很高，兩人幾乎是注定相愛的存在。
也有人說，得到契人的心髒，該血族的實力會成倍增加。
大部分血族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能遇到适合自己的契者，沒有特殊能力就是遇到了也認不出來，往往運氣很好能遇到也有可能為了自己的實力而直接殺之取心。
這個被神與魔共同抛棄的種族，天生無愛，他們更愛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
“我是否是太仁慈了，連這麽個小東西都知道往我頭上爬了？”洛誠轉動着扳指，不緊不慢地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