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汪郁的臉色唰地變了。
外面陽光很溫暖,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的。可站在陽光下的汪郁卻覺得渾身發涼。
她在鎮靜幾秒之後, 忽然撒開步子就往潮流服飾的辦公大樓裏沖。
保安大叔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整懵了, 反應好幾秒不知道該攔是不該攔。
電梯口有幾個警察在站着說話, 聲音不大, 嘀嘀咕咕的, 像是在讨論什麽重大的案情。
汪郁左右看看,焦急之下拐進了步行梯。
她在步行梯裏瘋跑瘋跑的。
跑一層看眼樓層數,十幾層樓跑下來,她全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打濕了。頭上臉上全是汗水, 黑色的頭發像是剛洗過,全是水汽氤氲的。
她拖着發軟的雙腿往姜智豪的辦公室走。
剛拐入走廊, 便看到了姜智豪。
他站在幾個警察中間格外顯眼。
其中兩名警察跟姜智豪站得很近,看起來像是架住了他,準備走向電梯口處。
汪郁內心一緊,下意識地記起了門口大媽的話。
姜智豪這是要被抓走?
想到這一點,汪郁內心有些慌亂。
她緊跑了幾步, 沖到幾人跟前, 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是我, 是我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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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得太累, 體虛,氣力不夠,說話聲音發顫,但語氣是相當肯定的。
在場幾人全愣住了,包括姜智豪在內。
大家面面相觑,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站在姜智豪左側的警察思忖着問道:“這位女士,你是要來自首的?”
他們有時候會碰到這種情況,在辦案的過程當中,有些當事人因為內心極度恐慌與害怕,會主動上前自首。
汪郁理所當然地點頭:“是的,這件事情跟姜智豪沒有任何關系,是我動的手,理當由我來承擔所有的責任。”
警察莫名其妙看了眼姜智豪,後者眉眼微蹙:“你……”
汪郁及時打斷了他,她眼神定定地看向他:“姜智豪,你什麽都不要說。是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會一力承擔,絕對不會讓你蒙受不白之冤。”
她轉向周邊的幾個警察,“剛才那人是我用茶壺砸的,但我沒想到會将人給砸死。所以,我才走的。既然人死了,該接受什麽懲罰,我認了。”
汪郁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其實是惶恐的。
殺人不是小罪,哪怕是過失殺人,也會得到很嚴厲的懲罰。
剛剛自己還沐浴在陽光下,感受陽光的美好與空氣的清新,但可能,以後這樣的時光會成為奢望。
她很怕很怕的,感覺一不小心踩到了冰窟裏。
早知道會這樣,她犯得着冒那種風險麽?
想辦法打電話報警就是了。
可人生沒有後悔藥可賣。
汪郁雙手握拳,緊張地等待警察的反應。
警察聽完汪郁的話,彼此對視一眼,都笑了。
汪郁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
她這都要坐牢了,他們還能笑得出來?
她看向端正立在對面的姜智豪。
他臉色沉郁,身上的衣服挺括沒有褶皺,雙手随意地放在身側,看向汪郁的眼神有些特別。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像是要從她身上看出點兒什麽來。
汪郁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了。
只聽姜智豪聲音沉穩地說道:“她是汪郁,是她剛才用茶壺砸了林曉賓,救了我。”
林曉賓就是那個他所謂的朋友。
汪郁趕緊點頭:“是的,是我。”
一名警察笑着解釋道:“這位女士,你誤會了。我們來找姜總,只是了解情況。林曉賓只是頭部擦傷,不嚴重。只不過林曉賓牽涉一樁命案,我們只是過來調查取證。”
汪郁:“……”
另一名警察跟着笑:“不過,這位汪女士的勇敢的确令人佩服,一般當事人出現這種情況,第一念頭都是逃跑,您可倒好,主動跑來承認錯誤。”
殺人可不是小的案件,有幾個能主動回來承認錯誤的?
在大家的笑聲中,汪郁臉色慢慢漲紅。
剛才她緊張不安,膽怯惶恐,原來是一場誤會。
她垂下眼睑,立到一側表情尴尬地笑。
凡事不能道聽途說,路旁的大媽估計也是一知半解便自以為是地發揮開了。
姜智豪深深地看了她兩眼,表情淡淡地跟警察握手:“能配合你們的工作很榮幸,歡迎你們再來。”
客氣寒暄之後,警察們陸陸續續都走了。
長長的走廊,只剩下倚牆而立的汪郁和站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姜智豪。
汪郁氣息漸漸平穩,身上的力氣也在慢慢地恢複。
“怎麽會這麽累?”姜智豪音色平平地問。
汪郁摸了摸依然濕着的頭發,她這副樣子,估計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她低頭看自己的身上,這才發現,襯衣和褲子近乎是濕的,透過濕掉的襯衣隐約可見裏面穿着的衣服輪廓。幸虧裏面穿着吊帶背心,否則有走光的嫌疑。
這樣子,挺狼狽的。
汪郁揚起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我走步行梯上來的。”
她說得很輕松,但其實快累慘了。
說是走步行梯,其實是連跑帶爬的。
她現在的雙腿還是軟的,站在這裏這麽久了,想動動,都覺得渾身無力。
她的身體在幾年前出過嚴重的車禍,當時身體受到各種擦傷,現在雖然都恢複了,但其實身體狀況遠不如車禍之前。
雖然她也不知道車禍之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
姜智豪垂在身側的右手輕輕握成了拳頭,握緊之後又慢慢松開了。
他的手指向上擡起,但在擡起一個弧度之後又慢慢垂了下來。
他看到了女人的疲累和虛弱,也感受到了女人冒着無盡的勇氣上來主動擔責的那份勇敢。
今天,她救了他。
同時,也有一點點兒感動到了他。
如果他夠紳士的話,應該抱着這個虛弱的女人去乘坐電梯。
但是,但是,他沒辦法邁出這一步。
姜智豪內心掙紮之後,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她需要再緩個分把鐘。
她正在緩神的功夫,一個穿着深色套裙的女人自電梯裏走了出來,她推着一輛輪椅,快步走至汪郁面前,笑着對她說道:“汪郁女士,我推您下樓吧。”
汪郁一愣:“你這是?”
“我是姜總的助理,他剛才電話通知我,您身體不适,需要我送您回家。”
汪郁:“這個,不用吧?”
她腿又沒殘,享受這個待遇感覺怪怪的。
“沒關系,您快坐上來吧。”助理把輪椅轉了個方向,伸手過來扶汪郁的胳膊。
汪郁僵持幾秒,還是坐了上去。
她的雙腿此時的确無力,有個輪椅坐坐,蠻舒服的。
她坐在輪椅上,雙手搭在兩側扶手上,奇怪地問:“你們公司怎麽會有輪椅?”
自姜智豪進辦公室到現在,也就一兩分鐘的事情。馬上去買肯定來不及,只能是原本公司就有。
“之前姜總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用過,一直放在庫房裏。”助理笑吟吟地解釋道。
“你們姜總,是不是從來不笑?”兩人進了電梯,汪郁盯着電梯鏡子裏助理的臉問道。
她反正從來沒看到姜智豪笑,不管什麽時候見他,總是一副冷漠如斯的樣子。不論多好的心情看到他,立時就高興不起來了。
他是降溫器,也是制冷劑。
哪天家裏空調不熱了,她啥也不用做,就到他對面站站就行了。
女助理尴尬地笑笑:“姜總一向嚴肅。”
等于是委婉地回答了汪郁的話。
姜智豪壓根是不笑的。
這一天的汪郁,享受了回最高的待遇,由女助理開車送回了家。
但是從這天起,汪郁發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很少見到姜智豪。
姜智豪每天都會去醫院看睿睿,但很巧合地,每次都跟她錯過了時間,像是互相約好了一樣。
直到有一次,她要出發去上班的時候,經過沈英博的辦公室,聽到沈英博在打電話,“汪郁一會兒就去上班 ,你要看睿睿的話,十分鐘後來吧。”
汪郁頓住步子,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這個姜智豪,竟然在躲她?
她搖頭晃腦地下了樓,心裏那種驚奇的感覺特別強烈,她都不明白姜智豪此舉是為了什麽,她和他之間發生什麽了嗎?怎麽到了回避她的狀态?
這天傍晚,汪郁故意到沈英博跟前說道:“沈醫生,我一會兒約了朋友吃飯,要麽一起吧?”
沈英博:“有特護照顧,你就放心去吧,我晚走一會兒,會多注意睿睿那邊。你成天不是忙工作就是照顧孩子,難得有空,就在外面多玩會兒。”
汪郁答應一聲走了。
臨走前,她把特護叫出病房,“麻煩你待會兒用輪椅推着睿睿下樓到公園玩會兒,記得帶上幾個玩具。”
孩子成天待在病房裏悶壞了。汪郁坐過輪椅之後,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辦法,既可以讓兒子透透氣,又不至于累到他。
特護答應了。
汪郁裝模作樣走出病房大樓,走出大門後,她繞了一個彎,轉到了跟特護說好的公園處。
睿睿一手抓一個氣球,兩手中間還抓着玩具汽車的遙控器,紅色的小汽車在他的遙控下橫沖直撞的。很久沒玩的睿睿笑容燦爛,高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