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誠之所致
“店家知道的事……”三擔憂地看着那張一派無所謂的臉容。
淺色美眸光采奪目,眼角自下往上微彎的弧度,恰好在微微傾側凝看三的角度裏,讓她瞧見眼內幾分嘲笑。
“他只負責經營玉華軒,旁的事知道不多。”麻蒼梨花在馬車的小木櫃裏翻出一本記事簿,順手撕下其中一頁,揉成一團廢紙。
她話裏意思,便是無礙。
但如今孫先生被抓進京兆尹的牢獄內,玉華軒的店家又死于“刺客”之中,能夠把玉華軒內秘密收好的就只有麻蒼梨花一人。
玉華軒是他們的重要據點,互通有無。
三的牽挂、擔心,不無道理。
“沒有他,陳呈不懂打開機關。”麻蒼梨花見馬車快到窄巷,活動一下筋骨,向三解釋,也是安撫他們。
回首,望看擔憂不已的三,笑說:“就算知道方法,陳呈第一次不容打開,或許他在打開之前,就被我打開的機關殺死。”
玉華軒的店家向敵人吐露什麽,他們無從知曉。但店家知曉什麽內情,全在麻蒼梨花掌握之內。
說完最後一句,馬車還沒有停下,素手掀開紫簾,一躍而下。
三見狀,閃進馬車暗角。
麻蒼梨花行動極快。
人來人往的街頭,對這類異域馬車最見慣不怪,那一閃而過的白影,不過是晃眼而過,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走進暗巷,推開竹籠,淨白的手不理厚重灰塵,往牆下凹陷摸去。
喀啦一聲,不大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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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蒼梨花轉身走進暗巷更深,不急不忙地啓動藏在外頭,控制玉華軒內部的機關。
玉華軒那些外部機關全是一次性,就算後來有人發現,也無用處。
或說有人跟蹤她,也無用處。
麻蒼梨花在另一個轉彎處,眼角餘光望了後方暗處一眼,拐彎。
馬車剛才行駛不遠,麻蒼梨花如今跑到離雙月客棧及玉華軒三條街道之距,神色自若地叩門,一個小孩模樣的僮仆,打開後門,讓她進入宅第。
這是一處小官門第。
青白色的建築風格,開明的裝潢,一樹一草,簡約自然。
大門之後,有異于尋常設計,是一條羊腸小道。
麻蒼梨花緊跟僮仆,途經花草,無風無鳴。
淺眸投向僮仆步伐,細碎急促,耳聽紊亂心跳,似是強壓不安,蹙眉。
“不知何事讓閣下屈居此處等候?”人未至,聲先到。
純白色的袍服,繡上雲紋金桂,細致又不失大氣,似有陣陣金桂,随之飄送。
轉入廳堂,麻蒼梨花便見李鳳溪安坐主位,喝着茶,俨然主人模樣,墨眸含笑,欣慰相視。而府第內她所安排的人,全被捆作一團,雙眼、嘴巴,或蒙上、或塞上布條。
淺眸淡然,沒有半分被抓現行。
墨眸平靜,不見絲毫訝異慌亂。
李鳳溪見麻蒼梨花進入,笑意更深。
麻蒼梨花直接穿過李鳳溪,走到內院。
李鳳溪見之,擺手,命他人待在原地。
一前一後,一矮一高,進入更深處的內院。
耳不聰,目不敏,是在皇朝權貴裏的生存之道。
他們是李鳳溪的人,職責只在保護及聽命。主子的行動,只要不危及生命,他們萬萬不能有更多思想。
然而看見自家威風凜凜的主子在女兒家面前頓變孫子,面面相觑。
穿過曲折小道,內院清幽,簡潔不染纖塵,無人也無旁物,獨有一株長得高壯、穿牆過壁的紅杏樹。
紅杏花開,嬌豔鮮紅。
朵朵細小花苞,燦爛盛放,沁人心脾的芳香,香近濃郁。
“一株紅杏長出牆。”李鳳溪跟在麻蒼梨花身後,磁性的音不大不小,續道:“世事難料。”
此杏非彼杏。
麻蒼梨花沒有回頭,也知曉對方并非說紅杏……
而是她,也非她。
她是紅杏,長在何方?
她非紅杏,杏是何人?
“你花費這麽大力氣把我引到此處,所為何事?”聲音如玉,溫潤玲珑。奈何無情,冷冽逼人,并非暖玉。
麻蒼梨花沒有費勁與李鳳溪打啞謎。
她在宮內驚見玉華軒方向傳來炸響,尚不明白李鳳溪用意。如今親到玉華軒後,卻是陳呈炸毀玉華軒內院一個地窖。
她回去玉華軒只是時間問題,而陳呈卻非在那時那刻炸毀不可。
陳呈炸毀地窖沒有立時現身,是引誘,也是提點到玉華軒的她。
“嫁給我,好嗎?”墨眸看進淺瞳,誠意十足。
麻蒼梨花冷呵一聲,淺眸忽然染上霧氣。
是不解,是氣惱,是委屈,是無奈。
百般滋味,無法一一言明,更無法一一浮現,唯心,知曉。
控制着眼眶止不住增加的水霧,張嘴,說不出話,續抿唇。
無盡的沉默,相顧無言。
“為何要與你合作?”玉珠滾落之音,沒有半分半硬,悅耳動聽,彷如天籁。
甜美一笑,如風雲,沒入花香之中,似蜜香甜。
話裏話外,是扭曲,也是還原話語原意。
美好的幻境是人心中的渴求。
于她而言,卻是致命毒藥,教她撕心裂肺。
李鳳溪望着那張麗顏,一笑傾城,複雜無比。
瞳仁裏的沒心沒肺,不再是當年少女笑得沒心沒肺,是真正的無心、無肺。
曾經不用言明,如今不得不說。
許多曾經,不複往來。
雲淡風輕的墨瞳,眸心隐有哀痛。
“李雁與司馬如玧合作,我們合作,豈不美哉?”沉厚的聲音,字字清脆玲珑,卻非麻蒼梨花的高亢甜美。
孤鳥哀泣,不過如此。
淺眸淡淡,直視墨瞳,無波無浪。
“合作唯誠,你有什麽誠意?”粉嫩紅唇,漂亮致極,卻吐出讓人心酸心寒的算計。
心髒像被人緊緊揪住,肺,也無法吸入空氣。
李鳳溪望着盛放紅杏,嘴角含笑,道:“司馬如玧并非要取你性命。”
墨瞳倒映,如花女子蹙起黛眉,轉瞬即逝。
“一,混肴視聽;二,手中令牌。”輕嘆,沒入煙雲。
麻蒼梨花望向李鳳溪良久,久不言語,靜如止水的表情,讓人猜想不透。
“你可知手中令牌能驅使的,是什麽?”李鳳溪見麻蒼梨花久沒說話,不知是看不慣,想引起她的興趣,還是別的原因,沉穩而悠揚。
“放了孫先生。”擱下此話,麻蒼梨花不再久留,轉身離去。
背影決絕,不帶半分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