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梨花姑姑
百花宴,衣香鬓影,後宮女眷裝扮精挑細選,繁花之旁,陽光之下,如花似玉,白潤晶瑩。
鮮花簇擁的紫白色倩影,從容游走,潔白的臉蛋撲上兩抹嬌豔嫣紅,青春亮麗。
光潔額角滲出細密薄汗,漂亮粉唇劃出淺淺的弧度,後宮女眷之中,笑語盈盈,淺棕眸子卻沒有半分溫度。
“姐姐。”聲音嬌柔,如出谷黃莺。
麻蒼梨花轉過身去,陳芸芸美豔的臉蛋堆滿甜笑,身軟腰細,一襲湖水綠宮裝,盡顯女性的妩媚和嬌弱。
發上挽起驚鹄髻,中間一大朵有幾片綠葉的嬌嫩牡丹點綴。
露珠欲滴,挂在嫩葉上,便知今晨新鮮采摘。
麻蒼梨花微微一笑,款款走到陳芸芸身畔,張嘴欲言卻被打斷。
“陳貴妃真愛說笑。”傲慢的語調,是高高在上,伫立在人群之上的人方有的腔調。
麻蒼梨花下巴微微垂着,轉過臉,看着郭雲儀。
郭雲儀今日三千煩惱絲挽成高髻,發髻插上鳳釵,眉宇微勾,妝點霸氣,臉容清淺,笑容甚淡,高貴而不可侵犯,續道:“不說身世亂套,且看使者年歲比你只少不多。哪來的姐姐?”得了好處四處張揚,沒半點自知,傲慢,不可一世。
麻蒼梨花看着不似參加妃嫔百花宴,又處處針鋒相對找人麻煩的郭雲儀,不慍不怒,張嘴,又被打斷。
“姐姐來了。”陳芸芸裝模作樣朝皇後彎腰,故作親近,道:“姐姐吉祥。”
她剛才叫麻蒼梨花做姐姐,現在又喚郭雲儀姐姐……
麻蒼梨花無聲輕嘆,對于站着也中箭一事已然無感,正要随之彎腰一揖,待在身畔觀察衆人的二突然低聲耳語。
不好意思朝兩位娘娘微笑,不帶半分留戀,轉身離開她們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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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天還是一如以往的……”陳芸芸見麻蒼梨花遠去,也賴得裝下去。這幾年她倚仗為李鳳溪生下皇長子,架子不少。眼下與魏康婉身邊的麻蒼梨花熟稔,更是無視那個徒坐皇後之位又沒幾分實權的郭雲儀,續道:“高貴大方。”
似在贊美,卻是嘲笑。
那天麻蒼梨花像極司馬如珏的扮相,先與司馬琅琅相見,後與李鳳溪碰着,早傳得沸沸洋洋。
先不說進了觀雲殿,見着那位誰也見不着,變成傳說的“冷宮”娘娘。麻蒼梨花在李鳳溪登基當天,乃至昨天觀雲殿傳出的謠言,已狠狠把她面子裏子甩得開開。
雖知郭雲儀自小矮司馬如珏一頭非新鮮事。
但如今貴為皇後,也就是太皇太後魏康婉的皇孫媳婦。
而這位未知是否罪臣之後的外使也甩得郭雲儀遠遠,比作為正宮娘娘更像正宮,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好巧不巧,魏康婉操辦李鳳溪登基後的第一大後宮宴會,不找好端端執掌鳳印的郭雲儀,而找和司馬如珏模樣如出一徹的麻蒼梨花,哪怕穿上袍服,執掌鳳印,郭雲儀一生都要在別人的陰影之人過活!
“妹妹的妝點和那天見面時一樣……”郭雲儀與陳芸芸五年來明争暗鬥不少,自生孩子後,每每被對方淩駕上頭。此刻自然也受不了陳芸芸的嘲笑,反擊道:“美豔動人。”
李鳳溪與麻蒼梨花在觀雲殿附近碰面時,他該到陳芸芸處。
後來因何不去,不言而喻。
皇家秘辛,素來是後宮女子無聊的談資。
周遭女人早極盡可能地靠近,望聽到最新最清晰的談資。
而兩個久活在司馬如珏陰影下的女子,也不理外人。愉快嘲諷恥笑。
她們不論是談吐或相貌,均在人群中屬上上乘,但與回憶中的司馬如珏相比,還是差了不只那麽一點。
此刻在陰影裏彼此互相嘲諷,倒成了默契。
自然忽視引來外人側目。
“你們來了。”魏康婉睨了自家名正言順的孫媳婦一眼,帶着麻蒼梨花走到她們那邊,老人嬌養的手拉着年輕白滑的手就是不放。
麻蒼梨花剛跑出去就是迎接百花宴真正的舉辦人。
若說品位,麻蒼梨花見着郭雲儀是要一揖,但在魏康婉身邊,郭雲儀那兒便成了微不足道的弱小存在。
郭雲儀和陳芸芸安份行禮,魏康婉僅眨眼示意看到。
麻蒼梨花雖狐假虎威了一會,但禮法尚存,還是不能視郭雲儀如無物。否則待會與魏康婉分開,面對郭雲儀時也不知該裝作剛碰面,還是直接無視。
正要彎腰,魏康婉又說話。
“梨花是我認的幹女兒,也是你們陛下的姑姑,還不行禮?”魏康婉見不慣素來自己捧在手掌心呵護也來不及的女孩兒向他人參拜,而那些人還是比她差劣的人,急說。
護短之心,長着眼睛的人也能看見。
郭雲儀看着平白比自己高了不只一個品位的麻蒼梨花,想說話,又不敢言。而陳芸芸也不是見識短淺之輩,見魏康婉護她之心昭然若揭,笑盈盈一揖。
“芸芸見過梨花姑姑。”是親昵,也是為她尚沒受封。
“雲儀見過梨花姑姑。” 郭雲儀望着麻蒼梨花,氣得咬牙切齒,臉上卻甜美溫婉。
麻蒼梨花礙于旁人不好下魏康婉面子,輕笑與二人親昵一番,便轉身望向雍容華貴的魏康婉,說道:“時候不早,請太皇太後帶領衆人開始百花宴。”
“姑姑,還不叫娘。”陳芸芸拉了拉麻蒼梨花的手,笑說。
長相甜美的人很難引來不喜,但也要看人與人的交情。
就像陳芸芸,身為貴妃說這種不合禮法的話,本讓魏康婉很是不喜,可偏生說着讓她歡喜的人喚得更親昵。
看看那張讨喜的笑臉,哪怕別有用心,還是把那丁點不喜,煙消雲散。
“梨花姑姑過了正式結誼,皇祖母再怕生份,也得随父王喊母後。”郭雲儀看着麻蒼梨花,還真是一看萬個不滿意。
興許,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魏康婉聽見郭雲儀說話本就深感厭惡,加之她的內容,更是恨之入骨,說:“你父王喊哀家也就一句娘,若依規矩也喊哀家一聲母妃,哪來的母後?”
表明身分,自降身價,為了護短可是不顧一切。
思及郭雲儀如今之位本屬司馬如珏,皇孫媳婦的位置是司馬如珏的,魏康婉心裏就十分,不,萬分痛恨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皇祖……”
魏康婉厭惡地冷睨,道:“住嘴。”
“以後叫哀家太皇太後。”擱下話,不再理面色發白的郭雲儀,轉身,溫柔地拉着麻蒼梨花的小手,說:“我們到那邊去。”
陳芸芸看着郭雲儀被當衆斥喝,面子裏子全丢光光。雖有幸災落禍的心思,但還顧忌着她娘家左相層面,掩嘴離開。
郭雲儀之舉,十分不明智。
陳芸芸與郭雲儀同樣活在後院多年,也看着許多人眼色長大。她就不明素來智商與美貌同在的郭雲儀,為何突然惹魏康婉這麽一位喜惡分明,明擺着向着麻蒼梨花的老人不快。
“太皇……”
“你也是,為什麽就不能喚一聲娘?"魏康婉剛在那邊惹得心煩,聽見麻蒼梨花屢教不改,比陳芸芸那丫頭還不機靈,心中又生幾分不快。卻又意識到語氣不好,怕別人待她也不好,續道:“娘不是有意……”
“梨花明白。”不等魏康婉說出更惹人震驚的“道歉”時,麻蒼梨花急忙應道:“梨花往後會習慣着喊……娘?”
魏康婉聽見麻蒼梨花小心翼翼地試着叫喚,心裏不知多麽欣喜。
恨不得握着麻蒼梨花的手,讓她轉一個百花宴,四處讓人聽聽她喊的一聲娘。
“好孩子,好孩子。”眼泛淚光。
李凰歌今次受邀前來,裝扮得美輪美奂,活潑走到魏康婉跟前,彎腰一揖,道:“皇祖母。”
“好凰歌。”魏康婉見着李凰歌,拉起她的手仔細看了一圈,續道:“如今也懂得喊人,不再撲到皇祖母身上。”
李凰歌瞥見麻蒼梨花一眼,臉色閃過一絲欣喜,羞怯道:“祖母……”
“還知道有人了?”魏康婉點了點李凰歌的瓜子腦袋,轉身又拉起麻蒼梨花好不容易放下的手,續道:“梨花如今是你皇祖母的幹女兒,喊姑姑。”
李凰歌與麻蒼梨花不親近,但與同一張臉的司馬如珏俨如親姐妹。
看着那麽年輕漂亮的臉蛋,難與父王李雁的老臉連在一塊。
魏康婉瞧見李凰歌的為難,問:“怎麽,不願?”
“不……只是梨花姐姐這麽……年輕、漂亮……”李凰歌還來不及多添幾句贊美,魏康婉笑得花枝亂顫。
打斷李凰歌的話,續說:“倒是皇祖母思慮不周,梨花與凰歌确實沒差幾年。不打緊,看梨花願聽什麽名字。”
“梨花都可。”麻蒼梨花多年來學會察言觀色,知曉魏康婉對李凰歌扭捏的不喜,便把話轉交給魏康婉,表明無感。
魏康婉發自內心輕笑幾聲,撫了撫麻蒼梨花的發頂,又揉了揉李凰歌的發,道:“要不你們私下怎麽稱呼都可,在外面還是喚一聲姑姑。”
“好。”李凰歌不笨,也看出端倪,二話不說答應。
魏康婉左一個李凰歌,右一個麻蒼梨花,好不愉悅。
後宮女子只有比她們早,沒有比她們晚,一場後宮女子的百花宴,美人多鲫,人比花嬌,好不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