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開時, 我仔細地算了算我晚上被灌的酒, 沒到我能醉的量, 但卻覺得暈的很。
來時因為想着要喝酒, 索性沒有開車,在外頭吹了一會兒冷風後, 便看見陸穗門口招了一輛的士過來,她打開後車門先讓我進去, 我不客氣地鑽了進去, 直接閉起眼睛靠在後背上。
沒多久, 便聽到陸穗報了家裏的地址,車平穩地開了起來。
車開了一會兒後, 我睜開眼看外頭的路況, 回頭正巧看到陸穗也轉頭看我。
我開口問:“我身上酒味重嗎?”
她聽着靠過來一點,距離我的外套半分米的距離聞了聞,搖頭道:“還好。”
我嘆氣:“回去你阿姨又要念我了。”
陸穗抿嘴看了我一眼, 輕聲問:“難受嗎?”
我搖頭:“還好,就是有一點暈, 一會兒就好了。”
她嗯了聲, 說:“不舒服的話, 可以靠在我肩上。”她說完這話,朝我的方向又挪了一點。
我轉頭看她,習慣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她的肩膀便和我的肩膀靠在了一起,我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心底有道奇怪的聲音驅使我,猶豫了幾秒後,我竟然靠了下去。
其實靠着別人肩膀這個姿勢,一點也不舒服,遇到瘦的,還硌得慌,這事不過只是一個想靠,一個想讓靠了而已。
陸穗的外套肩上還有一個扣子,此刻正好壓在我的太陽穴旁,但我卻怎麽也不想起來。
我想起幾小時前,她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她有喜歡的人這事,沒由來的,竟然有點想吐。
車又開了一段,我沒忍住開口問了句:“穗穗,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不知是我太暈了,還是她給了我一個冗長的沉默,這個問題掉下後,停頓了許久,久到我甚至開始慶幸她是否沒聽到時,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聽到我的心髒種種的跳了幾下,興許是酒精作祟,跳得我整個人的熱的起來。
我說:“怎麽沒聽你提過這事?”
陸穗仍舊是一陣沉默,像是在認真斟酌她的回答,很久,她終于開口:“你總會知道的。”
我淡淡笑,閉上眼睛:“挺好的。”
這段對話後,車廂裏再次安靜了下來,今天遇到的司機并不喜歡聊天,這讓我覺得歡心的很,
時間又過了許久,我聽身邊的陸穗悠悠地突然喊了我的名字:“簡許秋。”
我緩緩把眼睛睜開,應她:“嗯?”
她突然一個低頭,下巴擦過我的腦袋,險些把我擠下去,她見狀,趕忙伸手貼在我的額頭上,把我的腦袋扶正。
她說:“沒事。”
回到家後,我媽果然念了我好幾句,但有陸穗在我身邊,她又樂呵呵地把我交給陸穗,說了句冰箱裏又蜂蜜,回房看電視去了。
喝了幾口蜂蜜水後,這個酒勁大概是緩了過來。
其實我晚上不用喝這麽多酒的,只是後來玩的有點嗨,再加上朋友告白成功,氣氛使然。
本來回家就已經很遲,再加上我們各自洗了澡,所以等我吹完頭發回房,時間已經快到一點,陸穗正坐在床上抱着一本不知道從哪來的書看着。
我把手機放在床頭櫃,問了句:“怎麽還沒睡?”
她把書合上放在一旁,拉起被子躺了下去,回答我:“等你回來。”
我嗯了聲躺上床,說了聲“睡吧。”把燈關了。
陸穗是真的困了,沒多久,她那邊便安靜了下來,她今晚睡覺側躺,等我輕輕地翻了個身後,轉頭正對着她。
我看着她的睡顏沒有一絲困意,心裏想着她有一天會以同樣的陪伴方式陪着另一個女人,或許還要更親密一些,便一陣難過。
我突然明白了那些爸爸嫁女兒時的心情,我伯母告訴我,堂姐結婚的那天晚上,伯伯一晚上沒睡着,拿着手機重複觀看婚禮的視頻,最後偷偷悶在被子裏哭。
伯母說這些時我還小,本是當作玩笑的一段故事,說完後周圍的氣氛突然沉重了起來,我爸那時對我說,許秋等哪天嫁了,我指不定也會哭,我那時還笑他,有什麽好哭的,嫁了我還是你女兒。
現在想來,确實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
但想多了,我的這份憂郁的心情或許還參雜一些其他東西,我沒有深究。
越想越覺得精神,我輕輕嘆一口氣,又輕輕地翻了個身,突然想到晚上錄的陸穗的那幾句歌,便拿起手機翻了出來,從櫃子裏拿出耳機,不到一分鐘的錄音便從耳朵裏傳了出來。
夜深人靜時聽着與當時在包廂裏聽着感覺又不太一樣了些,我閉着眼睛享受着陸穗的歌聲,細柔地通過音響傳出來,仿佛還置身其中。
但聽着聽着,突然一股熟悉感漫上心頭,我猛地睜開眼睛。
這聲音,怎麽,這麽像,小禾禾?
想着我便退出來點開音樂軟件,但在搜索裏猶豫了半晌,愣是想不起來小禾禾的全名,于是又翻到了微信,從曉黎的聊天裏把她那天給我發的歌調了出來。
20秒的前奏我一刻都等不了,便拿手直接滑到了中間,小禾禾歌聲傳到我耳邊的那刻,我整個人突然一陣發麻。
可以說是很像了,連尾巴的那個顫音處理都一模一樣,我反複地在錄音和小禾禾的歌之間跳轉,聽得多了,心髒便跳得更厲害了。
或許只是相似,于是我打開微博,找到了竹言一禾,并點開她的主頁,置頂的一條,是她最近發的一首歌。
我點進去聽了幾句,突然想起曉黎這段時間一直跟我說的那些話,小禾禾在追一個女生。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很難将我身邊躺着的這個人,和微博上的這個唱見聯系在一起。
接下來的時間,我開始一條條地翻小禾禾的微博,除去和音樂有關的東西,小禾禾的最近的八卦,和下面的相關評論,曉黎全都截圖發過我,所以這麽翻下來,這一條條的,都熟悉的很。
甚至我照着上面的日期和時間,努力回想那時的陸穗在哪裏,在幹什麽,努力回想那時的我在哪裏,在幹什麽。
終于,在看到一條微博後,我整個人頓時僵住。
是暑期七夕節的一條微博,因為那天西風的話有活動,所以日期我記得很牢,而小禾禾在這天晚上也發了微博,文字寫着:“走過她走過的路。”下面附着一張圖片。
圖片很簡單,沒有人,只有一條小石子的路,背景是夜裏,發微博的時間是23:13分。
這個石頭路我記得,是我們家小區下面小花園的石頭路,因為顏色和形狀有些奇特,所以我記得很清,圖片裏她拍到的兩顆石頭,是我曾經心中嘲笑像豬鼻子的石頭。
我心裏突然有個猜測,難不成……
不過很快,這個猜測便被我壓了下去,心裏只道怎麽可能。
于是我繼續往下翻,可越翻越不對勁。
她說做飯的那天早上,正對上她給我和曉黎做飯的時間,她說搞砸約會和見到她有點急的晚上,正好是我們一起去看電影的晚上。
我現在不僅能确認這位竹言一禾就是陸穗,而且,而且……
我把手機鎖上按在了床上,腦子一片混亂,想着這幾個月我和陸穗之間發生的種種,心裏一陣慌亂。
這個姑娘,她怎麽會,怎麽可能……
閉着眼睛緩了一會兒,我才發現我的手竟然在不經意間微微顫抖,似乎已經找不出合适的詞來形容我現在的心情,我沒敢看她,這樣近的距離突然讓我慌張得很,于是我掀開被子拿起手機和耳機,輕手腳地逃到了客廳。
這一晚我一直沒有睡着,竹言一禾這麽多年的微博被我一條一條地翻過去,伴着音樂軟件裏她的歌單,網線外的人漸漸地被我拉近了距離,讓我艱難地将她和陸穗聯系在一起。
而我仍舊癡心地妄想着,能找到蛛絲馬跡證明這個人不是陸穗,只要一丁點,一丁點證據,我便全部相信。
但是沒有。
我甚至翻出了她去年和很多唱見合唱的一首歌,裏頭她發了一條新年祝福,雖然壓低了嗓音,但還是不難分辨,那個人就是陸穗。
我想,如果在曉黎給我安利這個唱見時,我多留意一下,哪怕只是那麽一下,那麽我也不會現在才知道。
曉黎要是知道陸穗就是小禾禾,我無法想象她的表情。
但是要是早一些知道也沒什麽用,我一向不會處理這樣的人際關系,更何況對方是陸穗。
原來她最近對我做的這些是在靠近我,而我卻執意地讓自己不要想歪。
對不起,我現在有點亂,悶得有點難以呼吸,我也不知道我要想什麽,該想什麽。
晚上的這個失眠一直伴随着我,直到第二天天空泛白,我才略微的有點睡意,直接在沙發上睡着了。
才過了兩小時,我媽便醒了,我睡眠不深,她路過客廳直接将我吵醒,我掀開腦袋上的毯子,見她疑惑地看着我,問:“怎麽睡在這兒?”
我随口編了句:“昨晚和朋友打電話,困了就睡着了。”
說這句話時,陸穗也從房間裏出來,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她,可卻在對上她目光前偏開了眼,低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