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把陳芸和慧萍送回家後, 車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把音樂放大了些, 見她又剝開了一顆菠蘿糖丢進嘴裏。
“吃嗎?”她拿着一顆新糖問我。
我搖頭:“不吃了, 你少吃點。”
經歷了一個多小時的聒噪,突然這麽安靜我有些不習慣, 車轉了個彎,我聞着車廂裏淡淡的菠蘿香, 問了句:“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吃糖了?以前都沒見你買過。”
她食指中指并靠着, 輕輕拍拍自己的包意思一下, 回答我:“別人送的。”
她口中的這個別人突然讓我頓了頓,心裏小小地酸了一把。
別人這個詞, 可以诠釋得普通, 可以诠釋得生分,也可以诠釋得暧昧,我大概是敏感了, 竟然把它往暧昧的方向靠。
我舔了舔下唇,問:“誰啊?”
她說:“一個朋友。”
我咽了咽口水, 張嘴卻不知道該應些什麽, 只好閉上。
沒幾分鐘便到了家, 我把車停在家樓下的草坪停車位裏,拿了後備箱裏給爸媽買的東西乘電梯上樓。
到了家門口,陸穗從我包裏拿出了鑰匙,這門才剛打開,便聽到我媽喊了一聲:“簡德華, 快點過來!”
不愧是歌手,這嗓門夠大。
我掃了眼客廳,我爸不在,于是我趕忙換了鞋把袋子丢在地上,小跑到廚房,廚房門開着,我媽正拿着一把刀站在水池一旁,她見到是我,先是一愣,接着指着地上說:“快,幫我抓螃蟹!”
我:“哦。”
估摸着我媽把螃蟹的袋子解開後沒能牢牢鎖住它,讓它給跑了,雖然嘴上是答應了,但看着地上兩只比拳頭還大的螃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于是我從竈臺上拿了個盆,蹲下蓋住其中一只螃蟹,接着拖着它又把另一只也蓋住。
我擡頭看我媽,問:“現在呢?”
我媽想了幾秒:“叫你爸過來。”
爸爸還沒來,最後還是陸穗解決了這件事,我不知道這姑娘哪兒來的膽子,直接掀開盆抓住螃蟹的腿,一手一只地拎了起來。
她這樣不僅顯得她很英勇,也顯得我和我媽兩位加起來80歲的中老年人很無用。
陸穗淡定地看了眼我媽,問:“阿姨,放哪?”
我媽用刀指了指一旁的水池,陸穗接着又淡定地丢了進去。
我們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我爸從卧室裏出來,她簡單地聽我闡述了廚房的狀況後二話不說直接繞過我們走過去,等我再去廚房觀望一圈回到客廳,陸穗已經把剛才我丢在門口的東西放好坐在沙發上,嘴裏還鼓鼓的。
我拿起桌上的手機在她身邊坐下,看着垃圾桶裏的菠蘿糖袋,沒由來的心裏一悶。
抽了張紙巾擦手,我靠着沙發,态度随意地問了句:“穗穗,最近是不是有人追你?”
她一臉疑惑地轉頭看我:“什麽?沒有啊。”
還沒等我繼續問,我媽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響了起來,她笑嘻嘻的樣子手裏還端着一盤菜,問:“有人追穗穗啊?”
陸穗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才轉頭看我媽:“沒有。”
我媽又說:“有也沒關系,這種事不用藏着,有合适的可以帶回家給阿姨看看。”
我媽說完這話,繼續回廚房。
陸穗微微哀聲,看着我說:“真的沒有。”
我笑:“沒有就沒有吧,少吃點糖,會蛀牙的。”
說罷,我媽再次從廚房裏出來,照她這樣,大概又把做飯的活交給我爸。
她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拿起桌上的遙控打開了電視,拿起桌上的一顆棗,遞給陸穗,臉上露出八卦的樣子,繼續剛才的話題,笑嘻嘻地說:“給阿姨說說。”
我哭笑不得,插嘴道:“你要人家說什麽?她都說沒有了。”
我媽唉了一聲,繞過陸穗看着我:“你呢是我女兒,穗穗我也當女兒養,你我是不指望什麽了,穗穗這個年紀,感情生活什麽的,我也該關心關心。”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伸手攬過陸穗,問我媽:“你把穗穗當女兒,我也把穗穗當女兒,那我們倆算什麽?”
我媽伸出食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胡說八道什麽。”
我從水果盤裏拿了一顆棗,聽我媽又說:“你在穗穗這麽大的時候我就想,要是你那天嫁了,我該哭成什麽樣。”
我笑了聲:“現在不是挺好,我嫁不出去了。”
我媽沒理會我這句話,慈愛地看了陸穗一眼,哀聲道:“到時候穗穗要是嫁了,我應該也會哭。”她說完看了我一眼,問:“穗穗要是嫁了,你難過嗎?”
我假想了一番。
這個假想當然不是假想她嫁了,畢竟她向我出過櫃,所以我想象了一番她某天帶了個女孩子站在我面前,對我說,簡許秋,這是我女朋友。
我輕嘆:“難過。”
我媽聽後說:“這樣吧,穗穗出嫁那一天,我讓你當伴娘。”她說完自己笑了起來,補充道:“紮心嗎?”
我抿嘴翻了個白眼,不愧是當過主播的媽,紮心了。
我和我媽這段日常拌嘴的過程中,陸穗一句話也沒有說,十分波瀾不驚地看着電視吃着棗子。
我忽然想起陸穗第一次被我帶回家的場景。
那時,她在頭天晚上知道我要帶她回家過年這事,表現得十分開心,和她相處了半年,難得見到她把開心表露得這麽明顯,突然讓我覺得,這個孩子其實內心孤獨。
我一直不知道她在她爸媽突然出國這事上承受了多少,或許她還暗暗覺得這個春節她會一個人過,所以那天,她嘴裏驚訝又開心的那個“真的?”我一直沒法忘記。
我把她帶回家,她一直表現得很乖,除非我爸媽開口和她說話,否則她幾乎像是個啞巴。
後來我和我媽解釋了陸穗的來歷,她在知道這個小姑娘離奇的身世,知道我現在住在她爸媽的房子裏,還有她媽給她留下的巨額資金後,立馬給我的房間換了新的床罩和被套,還說要給我換一米八的床,怕一米五的床我們倆擠不下。
當然,我是不會讓她做這麽誇張的事的,而事實證明我和陸穗這麽多年在家,一米五的床睡的很好,一人一邊晚上誰也碰不到誰。
或許因為我媽天生的好客,也或許因為我媽對陸穗的疼愛,陸穗這幾年特別喜歡和我回家,所以一般的節假日,我都會帶她回來。
晚上睡覺前,我們各自洗了澡,等我從浴室出來,發現微信裏一個很久沒有說話的朋友群,突然刷了好幾十條的消息。
四十多分鐘前的消息,我從最早的一條開始翻,沒幾秒便明白了大家突然話痨的原因,原來是組織見面。
這個群裏都是高中時幾個經常一起打牌一起買彩票,偶爾一起學習的朋友,群裏剛好十個人,數量從微信可以建群開始一直保持到現在,這份友誼十分不易,所以每每節假日我們都要出來聚一聚,這次也不例外,我翻了幾條後看到了聚會的時間和地點,正打算回複收到時,突然看到了最新的幾條消息。
這條消息發在十分鐘前。
蔣蓉:????
蔣蓉:【圖片】
蔣蓉:高建澤旁邊的這個女的
蔣蓉:是許秋的女朋友吧?
蔣蓉:忠興街尾,在喝咖啡。
這幾條消息直接終止了群裏熱鬧的對話,自此,刷表情包的也不刷了,瞎聊天的也不聊了。
我搖頭失笑,拿起手機回了句:蔣奶奶,家裏剛裝網啊?
我這句話發出去不到一秒,小夥伴們紛紛發來了哈哈哈。
果然,大家都是看熱鬧的,但又怕傷了我的心,沒人敢回,一直在暗中觀察我的狀态。
這個發哈哈哈的包括蔣蓉,這個勢頭,我想大概是有人偷偷私聊她講明了我和鄭煜婕的情況。
沒幾下,我便把話題轉到了明天的聚會上,但礙于中秋節要在家裏吃晚飯,于是我們一致決定晚上唱歌打牌。
而且應她們的要求,我會把陸穗帶上。
吹頭發的時候,陸穗正拿着我的手機刷剛剛那個群裏的消息,在我答應把陸穗帶上後,群裏的叔叔阿姨開始關心她的現狀,索性我便把手機給她。
等我吹完頭發,陸穗還在和她們聊,我撩了撩頭發,掀開被子躺進去,問:“聊什麽呢?”
陸穗擡頭看我,問:“于婕是誰?”
我愣了愣:“于婕?哪個于婕?群裏說的?”
陸穗點頭:“她們剛剛在回憶你和于婕高中的事,我有點看不懂。”
我淡淡地笑了笑。
于婕是我高二時候的後桌,因為和我性格太合,文理分科後第一天便立馬和我成為了朋友,但于婕這個人一直很奇怪,相處久了便發現,她雖然表面上對我很好,背地裏卻時不時地說我的不是,好長一段時間裏,我看不懂她。
我們的友誼破裂在高二暑假的前夕,一個月下無人的林間小道。
這個意境可以吧。
高中的我也很酷,并覺得酷酷的高中生應該要配一個早戀才會更酷,于是我早戀了,戀愛對象是隔壁班的一個打籃球的男生。
為什麽是打籃球的男生呢,因為他打籃球很帥,也有那麽一些些小粉絲,而她打完球只喝我遞給他的水,這樣足以讓別的同學看出來我們早戀了,也足以顯示我的與衆不同。
但沒多久,我這位後桌于婕同學便當着我的面勾引我的這位前任,十分不擇手段,而且每次都打着我和許秋是好朋友的旗號。
最後她以一句,你成全我們吧,我和他才是真心相愛的,結束了我和這位男生長達一個月的愛戀。
這個回憶其實不足挂齒,要不是陸穗提及,我甚至忘了我還有這麽個初戀。
我淡淡地笑了聲,對上陸穗疑惑的目光:“于婕啊,她是我的。”我想了想,說:“閨蜜。”
陸穗聽完低頭笑了聲,卻也沒問我和于婕具體發生了什麽,繼續在群裏聊天。
夜漸漸深了下來,小區裏特別安靜,陸穗把手機還我後便躺下準備睡覺,我順道把燈關了。
中秋天氣正好,不需要空調,開個小檔風扇便能舒服入睡,沒多久,陸穗便睡着了。
我媽為了防止我睡懶覺,給我房間挂的窗簾沒有遮陽的功能,此刻,外頭正盛的月光柔柔地灑進來,被藍色的窗簾過濾後,一抹淺藍色的光披在陸穗的臉蛋上。
我輕輕地動了動,側着身子靠近一點看她,她平躺着,胸膛有節奏地上下起伏,她的臉蛋幹淨的很,一顆痣也沒有,這會兒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壓在下眼皮上。
我忍住想上去刮兩下的心,把手緊緊藏在睡衣的口袋裏。
我媽下午說的那句話突然在腦中浮現,陸穗她找對象了怎麽辦,她要是和別的女孩子十指相扣地站在我面前,笑臉盈盈地期待我祝福她們。
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