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店租下來後,我便忙碌了起來,畢竟是自己的心血,店裏所有的裝修設計都想在我手上過一道,幾乎每天都早出晚歸。
好在這幾天的穗穗十分乖巧,家裏的早中晚三餐她全包了。
她這個珍惜家人的道理參悟得十分及時,還正好地解決了我的溫飽問題。
想當初我也有她這樣的過渡時刻,高中時期的我或許比她還要叛逆,把爸媽做的所有一切當作理所當然,為了塑造一個酷酷的形象,經常跟風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現在想來真是又可恥又好笑。
剛上大學仍舊延續這樣的心态,後來漸漸的心态便成熟了起來。
所有的生活軌道都是在過渡中成長,只是可惜那時的網絡不發達,我沒能及時地将當時的心情記錄在空間日志裏,好讓如今的我好好嘲笑一番。
不知道陸穗有沒有記錄自己心情的習慣,想到這兒,我看着正在我對面吃飯的人,問了句:“你會寫日記嗎?”
她擡頭疑惑地看着我:“什麽?”
我解釋:“就是偶爾記錄一下最近發生的事,記錄最近的心情,這樣的東西。”
她:“我……”
沖她這股猶豫的勁兒,我笑了笑:“有啊。”
果然她沒有反駁我。
她問:“怎麽了?”
我搖頭,把一顆水煮蛋剝好了丢進醬油小碟裏,推到她面前:“沒什麽。”我拿紙巾擦擦手,推開椅子站起來:“我吃飽了,你慢慢吃,一會兒把碗洗了啊。”
她嗯了一聲。
我又說:“昨天店裏進了一批草莓,挺好吃的,所以我給你買了一些,還有芒果和西瓜,下午會寄到家裏,填的是你的電話,你留意一下。”
她說:“好。”
想着沒什麽要交代,我拿起包就要離開,她突然開口喊住我:“簡許秋,西風的話七夕活動的公衆號我做好了。”
我驚訝地看她:“你真的做了啊。”
找人裝修新店的那幾天,陸穗時常問我需不需要幫忙,前期主要是一些力氣活,設計方面我也專門找了設計師,而我的任務主要是監督幹活,她當時開口詢問,我本想帶着她一起過去,但考慮到大夏天的溫度,我還是決定讓她呆在家裏。
過幾天是七夕,我想着她在家無聊,索性把公衆號交給她,活動優惠頁面都随她。
下樓去停車場的路上,我點開了陸穗給我發的鏈接,這一頁一頁下來,竟比想象中的還要好看,仔細地看完一遍後,我推出去把鏈接發給了小孟,讓她仔細看看有沒有細節問題。
開車前,我發微信問陸穗:你哪來這麽多我的照片?
公衆號裏除了店裏的裝潢甜品和活動方案,剩下的就是我這個老板娘的照片,雖然不多,但三五張的我全都是第一次見。
到了新店,陸穗早已回複了我消息。
穗穗:偷拍的
我失笑,低頭打字。
我:看衣服是好幾年前的
我:淺藍色那條裙子我好久不見它了
穗穗:【圖片】
穗穗:【圖片】
穗穗:這兩張也是淺藍色裙子
穗穗:【圖片】
穗穗:我比較喜歡這張,你看起來很懵
我:你竟然偷拍了我這麽多張
我:你私藏我這麽多照片做什麽?
穗穗:當屏保
她這句當屏保正值我爬二樓的樓梯,一個沒留意,前腳高度不及樓梯高度,突然就這麽被絆倒,啪的一聲,手機從手中飛了出去,正好飛到了貼壁紙的小妹腳下。
她趕忙放下手中的活撿起手機跑到我身邊:“沒事吧?”
我拍拍手上的灰塵,低頭看了眼膝蓋上磕紅的一圈紅暈,擺手:“沒事。”
從她手裏接過手機,檢查了一番沒什麽大礙。
我對她說:“你從這底下走上來,感受一下我腳下這層階梯是不是高一截。”
她哦了聲,聽話地從下面一步一步走上來,我站在邊上,看着她緩緩上來,腦子裏卻滿是剛剛陸穗給我發的那句“當屏保”。
小妹在我要求下上下地走了好幾遍,并鄭重表示這樓梯真的沒問題,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訴我,老板娘,有問題的是你的腿。
我對她說了句謝謝後,讓她繼續手上的活。
監了一會兒的工,我便開車去了西風的話,剛進門,小孟便拿平板過來,跟我讨論了一番公衆號的七夕節活動。
于是我們倆就這麽站在門口邊上,一點一點地把她發現的問題改了。
“這個公衆號是誰做的啊?”小孟保存後問我。
我說:“穗穗。”
她哦了聲:“穗穗真厲害。”
我笑:“是啊。”
她又問:“裏面你的照片拍的也很好。”
我說:“也是穗穗拍的。”
她哇的一聲:“穗穗好厲害啊。”
這個反應和誇獎辭藻真的很符合小孟的人設,很白很甜。
或許是這天太悶太熱,想着下午沒什麽大事的我,在店裏找了個小角落,在沙發上玩着手機,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這一睡,竟然夢到了陸穗和她的手機。
我夢到她手機裏全是我的照片,主屏幕背景是我,鎖屏背景是我,聊天背景是我,所有的軟件,能設置的全是我的照片,有動态照片,也有靜态照片,而每張照片的右下角都寫着我和她的名字“簡許秋”。
這個名字看久了竟然有了聲音,是陸穗的聲音。
她在喊我。
“簡許秋。”
“簡許秋。”
“簡許秋。”
……
現實與夢境突然開始不斷切換,陸穗喚我的這個聲音似乎在耳邊,似乎卻又在很遠的地方,很實,很空曠。
我醒了。
而讓人感到困惑的是,醒來時夢裏的那個人正站在我面前,我蜷縮着身子,看着她拿一條白色的薄外套正往我身上蓋。
“穗穗。”我下意識地喊了她一聲。
她見我醒來,突然蹙眉看我,指着我身邊的空調說:“空調就這麽對着你吹,不怕感冒嗎?”她說着用手背探了一下我手臂上的溫度,道:“很涼。”
我嘆氣,低頭把額頭埋在手心裏。
突然這麽醒來,腦子突突的有些疼。
“這是什麽?”陸穗問。
我擡起頭來,見她的手指指着我膝蓋紅腫處,還沒等我回答,她伸過來戳了一下。
雖然不疼,但我還是禮貌性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擺手:“沒事。”說完我順手把劉海往後撩,擡頭看她:“怎麽過來了?”
她說:“在家無聊,剛剛給你打電話是小孟接的,她說你在這兒。”
我把身上的衣服拿下來,哦了一聲。
她又說:“我晚上高中同學聚會。”
我嗯了聲:“幾點?”
她回答:“6點。”
我問:“現在幾點?”
她說:“五點半,我一會兒就走。”
我揉揉太陽穴嗯了聲。
她說:“晚上我不在家,你要按時吃飯,我可能要很遲才回去。”
我失笑。
具體算着,我和鄭煜婕已經分手半個多月了,雖然被人照顧的感覺很好,但我只是失個戀,又沒有失了腦子,陸穗對我說的這番話,突然讓我對最近的生活做了個總結。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我伸手拍她的腦袋:“知道了,你好好玩,太遲不好打車就給我電話,我去接你。”
我對陸穗說的這話其實參半了客套,我對她說了上百次這種話,也沒見她讓我接她一回,可沒想到晚上,她還真給我打了電話。
而且還是我洗完澡護完膚躺在床上準備刷點微博入睡的時候。
這已經不是能與洗頭出門衡量的感情了,我換好衣服後看了眼牆上的鐘,已經十二點。
畢竟是陸穗第一次開口要求我去接她,我當然要好好表現,到了指定地點後,我順便摸到了她的包廂。
大家都是成年人,陸穗的聚會已經不是想象中的小孩角色扮演,而是十分普通的唱歌喝酒,包廂裏煙酒味一點也沒少。
還沒等我認清這黑糊糊的一團人裏,哪個是我要找的人,陸穗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
而我依據她這幾步有些飄忽忽的路斷定,她喝酒了。
我把包廂門關上後,摟住了她的手臂,問:“喝了多少?”
她說:“兩瓶。”
鑒于我對這姑娘酒量的不了解,我不知道兩瓶對她來說是多了還是過分了。
扶她到車上坐好,見她自己能扣安全帶,我稍稍放下心來,在駕駛座上坐好,啓動車時我問了句:“暈嗎?”
她嗯嗯兩聲:“還好。”
我把車開得很慢很穩,陸穗懶懶地靠着,沒什麽表情地看着道路前方。
開過一條街,我問:“我看你同學們都還沒散,你怎麽先走了?”
她回答我:“差不多要散了,但是桌上還有酒,我怕結束了還要喝,先溜走。”
我嗯了聲。
“晚上沈晨也來了。”她轉頭看我:“你記得沈晨嗎?我高中同桌。”
我說:“記得。”
沈晨家不在A市,她們高中時期,她還來過家裏,和陸穗一塊兒複習做作業。
當時我作為唯一的家長,看到陸穗帶回家的第一個同學,十分殷勤,幾乎把家裏所有的零食和水果都掏出來了。
“沈晨去了北方的大學,我們很久沒見面了。”陸穗說着淡淡笑了聲:“她半年前脫單了,脫單後就不怎麽找我說話,她剛剛一見到我,就開始跟我分享和男朋友之間的事。”陸穗嘆氣,聲音放小:“很甜。”
她這聲很甜落下後,車裏的音樂正好進了一段輕柔的女生,仿佛在給她的話當背景音樂。
我被這段突如其來的感嘆觸動,想着陸穗的年紀,問了句:“你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她轉頭看我,幾秒後又将頭低下,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的心沒由來地悶了幾秒,過了一個分叉路口,我柔聲回應:“你這麽優秀,會找到合适的女朋友的。”
“是嗎?”她話裏的笑接近于苦澀。
車緩緩地開到家裏小區的地下室,下車後我順着樓裏的方向走了幾步,卻發現陸穗沒有跟上來,回頭看,她正站在車門邊默默地看着我。
我轉身走到她身邊,偏頭問她:“怎麽了?”
她說:“頭有點暈。”
我了然地哦了一聲,正打算勾住她的手腕,卻見她伸出了手掌放在我面前,低聲說了句:“簡許秋,牽我的手。”
我愣了愣,擡頭看她,接着露出笑容:“好。”
我伸出手,才碰到她的手心,她的手掌突然換了個方向,稍稍一轉,與我十指相扣。
她眉眼彎彎地看着我:“好了,牽我回家吧。”
這一頓騷操作差點沒把老阿姨的心給暖化,我看着她整個人都軟了,久違的一種名為悸動東西,緩緩地在心底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