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戰隊換血敲定,年底審計也成功過關,孫翔推掉一天工作想給自己放個假,難得睡起了懶覺。
昨日回上海的航班,他被哭鬧的小孩吵醒,看了半部槍戰片,正愁着哪天把後續補掉,沒想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居然就這麽無縫銜接上了。
突突突轟轟轟,劇情達到了高潮,他和一群看不清臉的同伴激動地沖向敵方大本營,就在這時,一陣悅耳的鈴聲把他硬生生拽回了現實。
孫翔閉着眼摸到手機,氣沖沖地:“哪位?!”
“不好意思,”對面脾氣很好,“打擾你休息。”
“……”熟悉的聲音讓孫翔漸漸清醒,“周、周澤楷?”
“早。”電話那頭似乎笑了一下,“幫我個忙?”
原來周澤楷想讓孫翔找一只文件袋,說急着要用,辦公室車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實在沒辦法,才選擇出此下策,然後再次對打斷他難得的懶覺表示歉意。
“哪有,”孫翔揉揉眼,邊尋覓拖鞋邊對周澤楷說,“……你別往心裏去,我犯起床氣,剛沒聽出來是你。”
他的聲音藏不住任何情緒,特別好懂。又或者,對周澤楷,他潛意識中已不會隐瞞。所以對面既接受到了他的尴尬,還迅速意識到……孫翔又發呆了。
“孫翔。”周澤楷緩聲催促,“黑色文件袋。”
“哦哦哦,”孫翔如夢初醒,抓着手機跳下床,拖鞋也不要了,“馬上!”
屋子太大,他迷迷糊糊匆匆忙忙地找,期間周澤楷聽見砰砰砰的碰撞聲,說不上高興多點,還是無奈更多些。
三分鐘後,“有了!”青年興奮的聲音從電波裏傳來,“黑色的,側面兩條銀邊,帶英文,對吧?”
“對。謝謝。”周澤楷松一口氣,“稍等,我叫閃送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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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翔醒都醒了,想着上午沒事,便随口說:“不是着急?閃送過來得十幾二十分鐘,地址發我,我直接送過去!”
周澤楷略一愣:“好。”
2.
三十分鐘後,孫翔在鴻遠控股A棟的VIP車位停下。
男人愛車是天性,周圍昂貴的車标引得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之後走了兩步,他擡頭,一眼望不到頂的大廈高聳入雲霄。他想到方明華在陸家嘴精打細算租的辦公室。再看人家,整棟樓都是自個兒造的,不由得感慨自己這多年打拼在真豪門面前九牛一毛。
前臺和門童一樣,得了周澤楷的吩咐,早早來引導。
“直達76層。”她攔着電梯門,側身微笑着對孫翔說,“您出了電梯,右轉第二間就到。”
3.
孫翔走出電梯,發現這一層雖然每個門上都沒有标示,但總共四個房間,右手第二間很好找。
只不過——
“先生請留步,”電梯附近劃了片半敞開區域,擋在所有房間之前。孫翔一出現,就有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性起身,“您之前有預約嗎?”
孫翔知道坐在這個位置的一般是大公司的總助,只是例行詢問,不會為難自己,便簡要地交代了來由。
“原來是孫先生,”後者立即露出客氣的微笑,只不過其中帶了一絲遲疑,“周總确實跟您約了十點見面,但現在臨時有點狀況,您稍等……”
她的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第二間辦公室的門忽地打開。
“……葉總講你上午不算忙,不如再聊會兒,吃個午飯,怎麽樣?”女子的話從裏面飄出。
八卦心理,人皆有之。孫翔和助理齊齊循聲望去。
孫翔第一眼看到是張端莊秀麗的臉,兼具一種倨傲的感覺。仿佛誰跟她講話,都會得到居高臨下的視線。但此刻,她對着面前男人時,氣場卻很不一樣。無論從她微微前傾的身姿,還是柔和表情,都只能說明一點——她試圖放下身段,建立聯系,增強兩人間的親密感。
面對這明朗而露骨的意圖,孫翔若敢說看不懂,幹脆剃度出家得了。
然而她邀請得大方誠懇,背對着孫翔的男人卻十分淡漠。
“抱歉,接下來有事。”
周澤楷的反應印證了孫翔猜測——他讨厭眼下的場景,卻因禮貌和修養,努力忍耐着。
這推論并非完全的腦補。盡管看不到這家夥的正臉,但搭檔幾年,重逢後還有同居的經歷,對周澤楷的肢體語言,孫翔是一點兒都不陌生——
別的不說,昨天周澤楷和自己冷戰時,背微微緊繃、垂在身邊的手無意識半握起的模樣,簡直和此刻如出一轍。
孫翔毫不懷疑,如果對方再有更過分的言辭或舉動,周澤楷謙和有禮的面具早晚會碎裂。
想到這裏,他難免幸災樂禍,但心底亦泛起濃濃的不爽。他将這歸為周澤楷先和自己約了見面,橫被人插一腳,自然導致的不快,卻沒有想過,正常朋友在這種場合下的正常反應應該是什麽——把文件交給助理,識趣離開,哪裏需要在意對方是否有接待其他對象?
孫翔考慮了一秒鐘。
下一秒,他在助理沒來得及阻攔前,越過她,大步走進周澤楷的辦公室。
聽到動靜,僵持中的兩人不約而同轉身。
周澤楷眼神閃了閃,似驚訝,又似高興。
而另一位則絕沒那麽愉快。
她立即恢複高傲的神情,警惕地掃了孫翔一眼:“你哪位?”
孫翔沒理她,先關門,全程氣定神閑——他總覺得必須給周澤楷維持面子——随後才抱着胸,氣勢充足地睨回去:“這是我的問題吧,美女您哪位?我約了周先生十點見面談業務之後吃午餐,現在,嗯,十點零七分。”
“所以呢?”對方心知今天和周澤楷的飯是吃不成了,但面子上過不去,“我聽不懂你意思。”
“先來後到,麻煩您改天。”孫翔下巴微揚,神情同樣冷淡。
女子張了張口:“……”
她狐疑地看着孫翔,不斷猜測着對方的來歷。眼前青年樣貌出類拔萃,視線明亮而嚣張,言談舉止,都帶着一種宣示主權的感覺。若非她聽母親篤定地講過周澤楷絕非同性戀,簡直要抑制不住去懷疑對方和周澤楷有非同尋常的關系。
就在這時,周澤楷開口:“李小姐,我約的客人已到,抱歉。”
他說抱歉,但聽着一點都沒有實質性的歉意。李小姐再不明白周澤楷的意思就白活這麽多年了,她郁悶地瞟了眼孫翔,再移到周澤楷身上,帶着渺茫的希望。
周澤楷眉梢也不動,拉開門,平靜地:“慢走。”
她臉色一變,難看極了,但仍記得保持儀态。“行,下次再約。”說完,她腰挺得直直,挎着手包抱了文件,傲然優雅地退場。
門重新關上。
孫翔挑了挑眉,正欲揶揄對方兩句,卻聽周澤楷說:“文件袋?”
“哦哦,”孫翔差點忘記正經事,趕緊遞給他,“這麽重要的都丢,拜托長點記性。”
周澤楷不接茬,只讓他等一等,自己拿了文件袋,轉身出門。
孫翔走到窗邊看高層風景打發時間,但風景這東西,容易看膩,沒多久,他便無聊地坐回沙發。
又過了十幾分鐘,周澤楷才推門而入。
“怎樣?”孫翔問。
“多虧你及時送到,趕上了。”周澤楷感激地說。
“那就好!”孫翔伸個懶腰,又想起方才好奇的事,“那個女的……”
八卦開了個頭,一句都沒說完,就被某人搶先一步打斷:“午飯吃什麽?”
咦。
孫翔愣了愣,沒跟上周澤楷的跳躍節奏:“午飯?”
後者松松領帶,眼裏有一點笑意:我剛聽到,你找我吃午飯?難道不是?
言下之意,邀請我的話,可是你當別人面說的,不能抵賴。
孫翔慢半拍反應過來,又好氣又想笑:“可以啊周澤楷,我替你解圍,就算要請飯,也應該反過來,你買單!”
周澤楷接得特別快:好。
孫翔怔住,忽然有種剛剛周澤楷就在等自己說這句話的錯覺。
不過既然都已經跑上一趟,賺頓午飯,也很合理,他不可能拒絕。
“我對這邊不熟,也不挑食,”孫翔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你做主就行。”
說完,想了想,他補上一句:“總不至于就吃食堂?”
周澤楷似乎有一瞬想笑,忍住了,伸手去拉孫翔:“當然不是。走。”
“去哪?”孫翔借力起身,好奇地問。
“好吃的地方。”周澤楷換了身休閑款,只拿了車鑰匙和手機,就招呼孫翔出發。
4.
搭乘專用電梯,他們直達車庫。看周澤楷打算開車的架勢,孫翔第一直覺是那種高檔而隐蔽的場所,不然無需特意跑一趟。
事實讓他大失所望。
他們确實開了一會兒車,但開車的原因是,這裏離哪個地鐵口都遠。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店。在黃浦老城區,窄窄的小路上。
中午時分,停車位不容易找。周澤楷倒車時,孫翔無聊地觀察周圍,發現道路兩側都是那種有年歲的老公房,偶爾有帶着單反的年輕游客路過,會駐足拍照,但更多來來往往的,都是拎着菜籃推着嬰兒車的爺叔阿姨。
“這種居民區居然有你推薦的店?”孫翔嘀咕。他感覺周澤楷的生活一向高大上,實在無法和此處聯系在一起。
“嗯。”周澤楷鎖好車,“比較難找。”
不是難不難找的問題吧,孫翔覺得周澤楷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不過那并不重要,便沒再問下去。
他們穿過馬路,到達店門口。不知老板怎麽想的,店名格外低調,孫翔左看右瞧,半天才在門側面的牆壁上找到一行小字。
Pie Kitchen
派?這好吃嗎?孫翔對外國料理了解無幾,很是疑惑。
店裏空空蕩蕩,已是中午時分,除了他們,居然再沒有別的顧客到訪。
唯一的服務員趴在吧臺專心致志玩手機,聽到門口風鈴響動,頭也不擡:“随便坐。”
周澤楷熟門熟路地挑了張桌,紳士地幫孫翔拉好椅子。
孫翔腹诽這沒必要,不過還是吐吐舌頭坐下了。
桌上特別幹淨,除了刀叉餐具和一塊塗滿酒名的亞克力推介牌,什麽都沒有。
孫翔正想問菜單在哪,兩杯檸檬水忽然“從天而降”,擺在他們旁邊。
頭頂上飄來一句輕快的招呼:“好久不見,感覺你最近很忙啊。”
“還好。”周澤楷接過菜單,遞給孫翔。
服務員從圍裙裏摸了只筆,笑眯眯地:“咦,你居然帶朋友來,朋友還是男朋友啊,不介紹一下?”
“Amy。”周澤楷稍稍擡高聲音。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服務員哈哈大笑,“想吃什麽?”
周澤楷征詢地看向孫翔。
孫翔無所謂:“沒想法,聽你的。”
“兩杯老樣子。”周澤楷說。
“好。”服務員寫了幾筆,“主食呢?”
周澤楷又望向孫翔。
孫翔猶豫了一下,說實話,他看到菜單,才意識到這是一家純英式料理店,圖片都很誘人,但沒一樣有把握的:“你來吧,葷的,能吃飽,就行。”
周澤楷沒有再推拒,點了一份大滿貫,一份香腸薯泥,确實符合孫翔口味,另外的司康餅檸檬撻,孫翔一看就沒興趣,估摸是周澤楷給自己點的。
服務員去後廚準備,孫翔喝了口水,問周澤楷為什麽會選這家店。
“葉明康經常來。”周澤楷解釋道。
其實嚴格地說,是某段時間的“經常”。
“他去英國留學的?”孫翔自然地猜測着。
“嗯。”周澤楷點點頭,“前年回國。那時候經常帶我來。”
“也是,”孫翔剛剛在搜大衆點評,“上海類似的店确實沒幾家。看不出嘛,他這麽懷念留學生活。”
周澤楷笑了笑,告訴孫翔,葉明康本質上最懷念的是留學期間的自由。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隔着八個時區,家裏管不着。之前自己退役,他特意飛回來,描繪外面天地廣闊,慫恿一同去國外繼續深造。
“他說得很有道理,所以你最後為什麽留在上海?”孫翔反應過來,以周澤楷的家庭條件,留在上海确實是一種浪費。
“沒什麽,答應家裏了。”周澤楷答。
孫翔一個沒忍住,問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疑問:“你明明那麽喜歡榮耀……為什麽要退役呢?”
5.
空氣驟然變得安靜。
孫翔剛說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可惜說出話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他尴尬地看着周澤楷,做好對方生氣的準備,然而周澤楷只是斂了眼眸,定定看着杯中水:“我喜歡榮耀,沒錯。”
這句輕輕的話語登時加重了孫翔的懊惱,他錯開視線。
周澤楷默默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但也有必須退役的理由。”
“我聽說過一個傳言……”孫翔說着,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杯子,他此刻矛盾地分裂成兩個人——一個生怕周澤楷說出“因為要保護你的手”,另一個則居然十分不應該地,對同樣的答案,抱有微弱的期待,“但我希望那不是真的。”
“如果是的話?”周澤楷不按牌理出牌。
即使這是一個疑問句,一個假設,但周澤楷話音剛落,孫翔感覺自己整顆心立即緊緊地皺縮了,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似的,難受到連呼吸困難。
他垂着頭,艱難地回答:“如果,我是說如果,是真的話,那個人……會覺得自己特別沒用,很難過,很沮喪,他保護不了隊友重要的東西,反而要別人去保護,而他居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他……”
“是假的。”周澤楷的聲音很輕,只用了三個詞,就把孫翔從強烈的負面情緒裏打撈上來。
“難道——”孫翔震驚地擡頭,望向周澤楷,眼中憤怒和高興并存。
但周澤楷又立即說:“因為描述不準确。”
孫翔愣住。
周澤楷烏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她确實拿你威脅我。但她的籌碼不止你。”
孫翔張了張嘴,一時間無法處理周澤楷話裏的含義。
周澤楷忽地笑了一下:“她拿自己威脅我。”
6.
孫翔已經懵逼到說不出任何話來。
但幸運的是,服務員小姐姐恰到好處地出現了。她不僅帶來了兩杯接骨木花氣泡水,還有一大盆派。
最後,她将一只圓形的杯子蛋糕放在桌上,并且燦爛微笑道:“ha——”
“Thanks,Amy。”周澤楷打斷得非常及時,“總是記得我漏點的東西。”
“Anyway——”小姐姐的視線在孫翔和周澤楷之間飛快地打了個來回,瞬間會意,“Enjoy!”
這個小插曲結束得很快,孫翔幾乎沒怎麽注意到。他摸叉子的動作緩慢而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琢磨周澤楷剛剛的爆料。
說爆料絕不為過——它就像一個炸彈,炸得的整個腦袋都暈暈的。
原來拿毀了他的職業生涯威脅周澤楷是真的。而且不僅如此,這位母親居然……居然……
孫翔從小在溫暖和睦的家庭長大,最大的一次分歧就是他退學打電競,他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想象不到,完全想象不了,一個母親怎能狠得下心拿自己威脅親骨肉。
但他對周澤楷的話堅信不疑,知道周澤楷不可能欺騙自己,并且聽語氣,這絕非一般嚴重的程度。
孫翔最後放下叉子,低聲問:“她拿什麽威脅的你?”
周澤楷簡單地解釋到:“她長了個瘤,靠近這裏,必須切除。”
說罷,周澤楷指指太陽穴。
孫翔瞪大了眼,感覺自己已經接近真相:“她以不去做手術威脅你退役?”
“差不多。”周澤楷輕描淡寫地說,“我也不好。本應第十賽季去做,但我不願意,她就又拖了一年。”
孫翔張了張嘴,感覺一切言語都很蒼白。周澤楷為什麽拖一年,原因他完全可以理解。可然後呢?他應該安慰周澤楷,他想,說什麽比較好?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說什麽,都是無效安慰。
最後打破僵局的還是周澤楷本人。
他平靜地說:“都過去了。她平素偏執,控制欲強,但我不能失去她。”
所以你只好選擇退役。孫翔在心裏默默替周澤楷把話說完。而後重重嘆了口氣。
确實都過去了。
過去了這麽多年。
他也不再是那個容易沖動、對人情世故毫不了解的少年。他明白,有的遺憾,并非旁人用懊惱、同情就能彌補,如果當事人選擇往前看,身為朋友的他,最好的處理方式應該是支持和理解。
他緩過神,主動引開話題,很自然地:“說起來,剛剛那位小姐提到了葉總,難不成是你媽媽介紹的?”
“估計是。”周澤楷看了孫翔一眼,“她擔心葉明康比我先有後代,在這方面從不掩飾意圖。”
他們接着這個話題又讨論了一會兒,孫翔了解到更多細節:表面上,周母當然沒有明說,但将人安排到同一棟樓實習,職位清閑到能三天兩頭跑去找周澤楷聊天,背後的默許是個人都能看懂。
“太過分了,這有意思嗎?”孫翔吐槽道。
“沒意思。”周澤楷将切了一小塊的司康餅推到孫翔面前,“很好吃,嘗嘗?”
“唔,”孫翔試了試,“有點甜。不過比想象中可以。”
“她想安排我的生活,不過……”周澤楷繼續說,“手術做完了,恢複得很好。沒必要。”
孫翔愣了愣,緩慢意識到周澤楷的意思,心底登時升起巨大的欣喜:“這……太好了。太好了。”
原來人極度開心的時候,是會言辭匮乏的。孫翔心想,但此刻他确實由衷地替周澤楷高興着,這種快樂,用“太好了”三個字,似乎就能充分表達。
哦,還有一樣。
“cheer。”孫翔端起那杯帶黃瓜片的飲料,“雖然葉明康的口味不敢恭維,但總比檸檬水好。”
“嗯。”周澤楷唇角浮出輕松的笑容,“cheer。”
此時此刻,正午的陽光被樹蔭濾了一遍,從玻璃照進來,顯得分外柔和,落在周澤楷身上,自然地制造出陰影,讓他的五官和輪廓變得愈發立體。
他這一笑,殺傷力太大,直接讓孫翔怔了好幾秒。
回過神,為掩飾這種窘迫,他趕緊打哈哈轉換話題,講周澤楷當年永遠是“最想嫁的聯盟男選手”排行榜第一,受女孩子歡迎可以理解。
“這是什麽?”周澤楷很吃驚。
“……我家靓女特愛看的一個野榜。”孫翔攤手,做出沉痛的表情,“經常拿我在第二三名徘徊這一點嘲笑我。往事不堪回首。”
周澤楷:“……”
孫翔埋頭和酥皮戰鬥中,沒有看見周澤楷眼中的無語:“說起來,你退役後有談戀愛嗎?”
“沒有。”周澤楷說了個孫翔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聽到這人親口講出來,孫翔居然有一絲原因不明的高興。
“我倆都一樣。事業型。”孫翔開始切香腸,“我覺得這樣挺好,反正男人結婚不用趕早,緣分到了自然就談了,何必給自己心理壓力。”
孫翔又提到在役時、夏休期,自家靓女做的糗事。好像是想撮合他和隔壁鄰居小姑娘,因為人家長得白淨嘴甜,特崇拜孫翔。結果孫翔認認真真輔導了人家幾天作業後,孫媽媽自己反悔了。覺得年紀小的不好,叫孫翔以後找大三歲的,抱金磚的那種。最近幾年愈發開明,說試管也可以,甚至不結婚也行,随便他。
周澤楷神情輕松起來,開孫翔玩笑,說他廚藝那麽好,生活技能max,确實不該結婚,否則別人想要表現的機會都找不着。
孫翔“哼”了聲:“你這是嫉妒!某人煎個蛋都會破,好意思嘲笑我?”
他吃得差不多,摸摸肚子,擦了擦嘴,拿起手機刷新微信。
視線剛接觸到屏幕,就因方明華轉來的一條消息深深皺起眉——“孫翔,下周開始三條過江隧道大修,你來公司得繞路了!”
“怎麽?”周澤楷買完單,注意到孫翔的表情,“工作的事?”
“啊,哦,不是。”孫翔糾結片刻,将這條壞消息分享給周澤楷,“完了,等我搬回去,以後每天去公司至少得多開半小時以上,還不知道新路線堵不堵。”
他以為周澤楷會對此表示同情。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再次超出他意料——
“哦?”周澤楷仿佛一點兒都不驚訝的樣子,“那就繼續住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