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玉映沙10
車夫從外面開了鎖, 幾人先後下車,陸湘立刻便開始四下張望, 發現他們現在就在一座大宅院的前院之中。
這宅子比聞人家的宅子還要富麗堂皇, 門樓高得要命,匾額的題字貼着金箔就算了, 天井下養魚的大缸都貼着金箔!
陸湘再次感嘆自己沒見過世面。
這地下賭莊, 不知道坑了多少人, 套了多少錢。
目光再往上, 能看到天幕之下夜朗星稀,還有遠處的崇山峻嶺。
看樣子不在禹城之中, 也不知道有沒有設結界。
但院中倒是意外安靜, 與陸湘想象之中的賭莊大相徑庭。
祝雪槐看出了陸湘心中所想, 對他微笑解釋:“這裏的确傳說之中的地下賭莊。東堂是給客人歇息的地方,自然是安靜的。而西堂才是真正的賭場, 今夜便不折騰了,小魚若是有興趣,明日我再帶你去逛。不過我提醒一句, 最好不要亂走,也不要離開賭莊的範圍,主人設了結界, 若是随意亂走, 傷到了就不好了。”
陸湘沉默地跟在祝雪槐的身邊。
祝雪槐也沒有惱, 領着陸湘到了座小院, 給他安排了兩個粗使下人, 又笑盈盈地閑聊許久,才終于離開。
關上房門,星淵立刻便從乾坤袋裏露出腦袋,用力揉着太陽穴說:“天哪,快憋死了,這個鲛妖也太厲害了吧!不管她說什麽都想相信她,越說越覺得親切。”
陸湘道:“所以來這裏的人都很容易上鈎,可能不知不覺間就被她的聲音影響了,越賭越大。”
“也不是完全無法避免鲛妖的迷惑,只要心性堅定,就能抵擋。”思君認真地看着陸湘,“無論如何,要記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不能用來和他們賭。”
陸湘連忙點頭,又說:“今夜還是不離開小院了,反正我們已經進來了,要查有的是機會,要是因為不熟悉出了什麽岔子被懷疑,才是真的功虧一篑。”
其他人也表示同意,湊一塊兒說了半天祝雪槐的壞話以堅定自己的決心,直到實在是疲憊,才終于睡了。
第二天,陸湘剛起床不久,祝雪槐就抓緊時間來找陸湘閑聊企圖迷惑他,花了一天的時間在賭莊之中四處游玩,陸湘幾人都在偷偷地熟悉賭莊的環境,而祝雪槐沒有一刻停止在陸湘的耳朵邊上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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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動聽的聲音像是變成了一個個實質化的字,不容拒絕地往陸湘的耳朵裏鑽,聽得越多,就越覺得眼前這個人只是個柔弱美麗的大姐姐。
快天黑時,祝雪槐終于提到了請陸湘去真正的地下賭莊看看。
“可以……不,不行。”陸湘矛盾地說着,連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繼續做戲。
祝雪槐掩嘴輕笑,拉長了音調慢悠悠、像是唱歌一樣說:“小魚妹妹也不必太過膽小,這十多年都在深宅大院裏待着,好不容易能出來,就自在地去見見世面也好啊。”
陸湘感覺雙耳的中心有一些癢,心想這應該就是鲛妖的手段了,于是點點頭,眼神微微有些迷離,像是真的中招一樣。
祝雪槐非常開心,連忙親切地挽上了陸湘的胳膊,這就帶着陸湘往西堂的賭場去。
接着陸湘感覺自己後背有點涼,回頭一看,發現思君緊緊盯着他和祝雪槐挽在一起的胳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陸湘覺得思君對此十分不高興,于是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再偷看一眼思君的眼神。
還好,沒那麽冷了。
陸湘松了口氣。
一路聊着,穿過了無數豪華的亭臺樓閣,陸湘終于聽到了賭場喧鬧的聲響。
“請看。”祝雪槐頗為驕傲地指着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說,“這就是主人的賭場,進門只有三個大院,第一個大院很無趣,就是尋常的賭篩子、打馬吊,你都見過,我就不帶你去了。我們可以直接去第二個大院,看刺激的東西。”
說話間二人已經繞過了第一個大院,祝雪槐站在了一座幾人高的大門之前,神秘地笑了笑,說:“小魚妹妹,在進賭場之前,我們需要簽一份生死契,放心,不是要你什麽東西,只是希望你能保守地下賭莊的秘密。”
陸湘并沒有猶豫,反正他相信只要思君在,這個地下賭莊的主人是誰都不足為懼,只要賭莊被鏟除,生死契也自然會消亡。
陸湘點頭,祝雪槐立刻就拿出兩張生死契,陸湘和思君都認真看了,那契約上倒是沒有什麽貓膩和陷阱,于是很痛快地摁下了血手印。
祝雪槐收下了兩張契約,繼而對陸湘說:“小魚妹妹是通情達理的人,這下我就方便帶你進去了。”
陸湘倨傲地點了點頭,接着幾名下人才跑上前去,緩緩地将大門推開。
那門剛開了一個縫,震耳欲聾的混亂響聲就傳了出來,興奮和痛苦交織的嘶喊大笑慘叫此起彼伏,随着大門越開越大,陸湘聽到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大,越來越慘烈。
這聲音……根本不像是在賭場,像是在屠宰場。
祝雪槐立即安撫道:“別怕。”
陸湘有些懷疑地随着祝雪槐走進了大門。
進門便瞧見了這棟宅子的全貌,這是一棟圓形的石樓,正中留空向下挖出了巨大的圓形空地,空地裏有兩只鮮血淋漓的妖獸正在激烈厮殺,樓上的圍欄旁全是狂熱呼喊的人。
陸湘皺眉看了一眼,剛好看到一只妖獸一口咬下了另一只妖獸的爪子,腥臭的妖獸血猛地四處噴濺,被咬中的妖獸痛苦地大聲嘶叫,圍欄旁的人們便像是瘋了一樣拼命吶喊。
陸湘感覺自己耳膜都要被吼穿了,連忙伸手去捂,思君伸手圍着陸湘的腦袋畫了個圈,銀光閃爍又迅速暗淡下去,而陸湘聽到那惱人的聲音就小了很多,但很奇特的是,他還能清楚地聽見祝雪槐和思君的聲音。
祝雪槐瞧見思君露的這一手,微微有些警惕和驚訝。
陸湘心裏暗暗地想,他到底是在照顧我,還是在給祝雪槐警告?
各自懷着心事,祝雪槐已經帶着陸湘進了一間裝飾豪華的貴賓房,大開的窗戶正對着地坑下的平臺。
陸湘坐定之時,樓下的那一場比試已經結束,勝利的那一只妖獸正在啃食失敗的那一只的身體,将骨頭嚼碎的脆響十分清晰。失敗那一只妖獸還沒死,但已經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吃掉,無論怎麽痛苦哀嚎都無能為力。
這畫面實在是太過于血腥殘忍,陸湘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感覺胃裏翻騰得厲害。
祝雪槐輕笑一聲說:“這是鬥獸場,但還不算是厲害的,這就受不了了?”
陸湘立刻想起自己的身份,用力一挑眉,說:“這有什麽可怕的?不過是畜生之間的纏鬥而已。我只是沒有見過一時看得新奇。不過這賭起來,有那麽大的樂趣嗎?我看那些人都很蠢。”
祝雪槐道:“沒有玩過,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樂趣。一旦參與到了其中,你也會像他們一樣。”
陸湘勾着唇嗤笑道:“我不會那麽蠢。”
“那不是蠢,只是投入而已。”祝雪槐直勾勾地看着陸湘,認真地說,“半個時辰之後還有一場,你可以試試。先別急着生氣,我不會讓小魚妹妹破費,這裏還有個小玩意兒,你可以拿去賭。”
說着祝雪槐就拿出了一只小小的匕首遞給陸湘,陸湘接過來在手裏把玩片刻,發現那的确是好東西。
祝雪槐繼續勸:“試試吧,若是輸了也不虧,若是贏了什麽,我也不要你的。”
陸湘沒有直言同意,卻沒有将匕首還給祝雪槐,繼續假裝有興趣地看着樓下的血腥畫面。
很快,輸掉的那只妖獸便被吃的只剩下了一堆骨頭,接着便有天師進入了場內,将勝利的那只妖獸帶走,奴仆們也很快進入了場內收拾一地的殘骨碎肉。
但那青石地磚早已被血浸透,無論如何都洗不幹淨。
樓上觀看的衆人總算是稍稍消停了下來,不多時,奴仆們也離開了鬥獸場。
再然後,有個身着黑袍、面戴蛇紋面具的男人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了出來,懸空停留在鬥獸場的正上方,全場又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
男人眼中帶笑,緩緩擡起自己的雙手,随着他雙手一起升起的是鬥獸場東西兩側的鐵門。
獸鳴從門中響起,兩只猙獰妖獸咆哮着沖了出來,眼看就要互相撞上,全場人都倒吸涼氣,懸在空中的男人手一擡,門中又飛出兩條鎖妖鏈,瞬間勒住了兩只妖獸的後腿。
于是那兩只妖獸同時被困住,他們已經近在咫尺,卻無論如何都咬不到對方,只能瘋狂地嘶叫。
男人落地,站在兩只妖獸中間,輕輕晃了下脖子,将自己的身姿放松,與此同時,強大的威壓瞬間釋放了出來。
威壓襲來的那一刻,陸湘突然感覺到了瞬間的眩暈。
好強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