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個回家
以許安然現在的收入來說, 她算得上是個白領了, 可是她的過去是怎麽樣的, 卻沒有幾個人真正的知道。
許安然去的時候給俞謹淩打了電話,兩人說了一夜, 俞謹淩一直都很支持她,讓她放心別太大壓力。
兩人去的時候是顧南蓓開的車,開始車還在市中心轉, 沒一會車就拐進了幾個小巷子, 小巷子很窄, 空氣裏散發着陣陣惡臭, 想進去就必須下路走進去。
顧南蓓一推開車門就踩上了黑漆漆的垃圾泥, 小黑色的高跟被弄的有些髒, 許安然正要蹲下來, 給她擦擦, 顧南蓓擡手擋了下, “不礙事的,先過去吧。”
“可是……”許安然心裏很愧疚, 她點點頭, 這裏的環境比她來之前更要髒, 完全就成了沒人管理的垃圾場。
許是她們穿的太過光鮮亮麗了,與這裏格格不入, 還沒有走兩步,附近的住戶就把門一扇扇的推開,盯着她們一直看, 那目光裏除了疑惑,更多是露骨的打量。
沒一會走到了筒子樓,一個長得肥胖的女人走了過來,她挺着肚子,像是懷了幾個月的孕似的,眼睛眯成了條線。
“你……你是那個紅英的女兒吧!”女人喊道,視線跟雷達一樣,在許安然身上掃了一邊又一邊,她篤定的說:“對,就是你!”
說着,她就伸出要往許安然身上摸,顧南蓓一把就将許安然帶到了自己的懷裏,避開了女人對她的騷擾。
那女人微變了下,嘁了一聲,道:“不就是騷□□生的小賤□□嗎?有什麽好裝的,再怎麽裝一身狗皮,身上的騷味也去不掉。”
這話罵的實在難聽,顧南蓓怎麽忍得了,她擡起手正要打下去,就被許安然攔住了,許安然搖了搖頭,道:“沒必要和她們這種人一般見識,我帶你進去吧。”
那胖女人聽到她這麽說,又回了一句,“什麽叫做我們這種人啊?你以為自己多讀了幾年書,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兒在哪裏了,你可是吃着百家飯長大的。”
“百家飯”以往用起來是個好詞,是要放在心裏記住一輩子,可在這裏就有嘲諷意味,有一骨子的貶義。
胖女人就跟在她們的身後,進了院子就大喊了一聲,“紅英,你便宜女兒回來看你了,出來接一下。”
這個時候的筒子樓是非常安靜的,大家都在自己的屋裏做着自己的營生,胖女人又重複的喊了一聲。
約莫過了一兩分鐘吧,就聽這一通咆哮,“什麽女兒不女兒的?我沒那個女兒,她要是想回來問我要錢的話,你告訴她,要麽你自己去賣,要麽就自己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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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然用力的咬了下牙,雖然離開了這麽多年,有些事兒早該抛之腦後了,可在聽到,還是忍不住心酸。
她低聲的跟顧南蓓介紹,“說話的就是我媽。”
顧南蓓一個外人聽着,都覺得極度的不舒服,一個母親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居然讓自己的女兒去賣……
賣……當然指的就是那種意思。
顧南蓓用力的握着許安然的手,道:“不想上去的話,咱們現在就走,有些事兒,能忘掉是最好的。”
話音一落,胖女人又插了一句,“哎呀,現在有錢了,不想認你那個媽了是吧?她好歹養了你十幾歲啊。”
說着,她又沖到樓上喊,“紅英,別做了別做了,趕緊別做了。你女兒現在可有錢了,穿的都是名牌,身上一件衣服頂你接好幾個男人了,出來我們幫你讨債。”
平時這些女人,一見面就要吵起來,有時為了一個客人能大大出手,可是在某種事上她們能迅速統一戰線。
很快,樓上穿出吱呀的聲音,某一間房門被開,從裏頭走出了一個女人,那女人身上披了一件薄外套,發亂糟糟的,好像從來沒有梳過一樣,指尖還夾着根煙。
顧南蓓看得出來,那女人的眉目之間和許安然有些相似,也就是說女人是許安然的母親,她有些驚訝。
許紅英也看到了她們,眸子上挑着,用力地抽了口煙,“既然來了,那就上來,正好我有話要跟你說。”
顧南蓓看了許安然,問:“要上去嗎?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們現在就走,你千萬不要為難自己,知道嗎?”
許安然應了一聲好,道:“就算不帶你來這裏,總有一天我也會來這裏的,現在只不過是把時間提前了。”
筒子樓處處都很破爛,踩在木板上總覺得要塌陷了一樣,吱呀吱呀,和許安然幼時記憶一模一樣的。仿佛這裏面住着一個魔鬼,随時都會張開嘴巴吞掉她。
也就三分鐘的時間,她們到了許安然母親的面前,許紅英手裏的煙正好抽完,她把煙頭扔在地上,用穿着紅色塑料拖鞋狠狠地碾壓了下,随即将門板推得大開。
接着他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床上躺着三個男人,都是只穿着內褲內褲,看到許紅英就一臉色相。
等目光掃到許安然和顧南蓓身上,就變得越發的猥瑣,吞咽的聲音,在顧南蓓和許安然的耳邊響起。
顧南蓓眉頭用力地一擰,拉着許安然就要走。
這時,她變聽到許紅英冷呵了一聲,“今兒我不接客了,趕緊離開這兒,不然我到你們家找你們老婆去。”
那幾個男人說了幾句葷話,撿着地上的衣服慢慢的往身上穿,嘴上不緊不慢的問着:“這來的誰啊,看着真的好水嫩啊,要是新來的,你記得先介紹給我們仨。”
許紅英道:“我女兒。”
顧南蓓很仔細的在聽她說這句話的語氣,說實話,如果不是許紅英穿的身衣服,和許紅英所住的地方,她一定會認為對方是一個很有氣質、很有魄力的人。
可是現實就是恰恰相反。
等三個男人離開後,許紅就把屋裏的燈打開了,可能是位置不太好,盡管開了燈,屋子裏也是昏沉沉的。
許紅英進了屋,拿了一個小瓶子,對着空中噴了好幾下,一股劣質的香水味把那難聞的氣味掩蓋了下去。
接着,她道:“随便坐吧。”
說是坐,其實根本沒一個像樣的椅子,唯一一個能做的就是旁邊那個木馬,還是小孩子玩的那種小木馬。
如果顧南蓓猜得沒錯的話,那應該是許安然小時候唯一的玩具了吧,看着很破舊,但上面擦的幹幹淨淨的。
“怎麽嫌棄了?”許紅英摸出了打火機,左右看了圈似乎是找煙,“再怎麽嫌棄,你也在這兒住了十多年。”
許安然就站在她的對面,背後擋着光,是多年過去,這兒的東西變化了不少,和記憶中,有很大差別。
唯一不變的就是不管這裏再怎麽肮髒,許紅英也會把裏面收拾的整齊一些,讓人能找到點溫馨的感覺。
“我從來就沒有嫌棄過這裏。”許安然把視線在許紅英臉上,這個女人和她記憶中也相差甚遠,不再像以前那樣年輕漂亮有風韻,而且眼角處已經有了歲月的皺紋。
她很瘦,就好像是被皮肉緊繃着,只剩下骨頭。
“你沒嫌棄這裏,可也沒見你回來過。”許紅英說着,就找到了一包煙,她從裏面抽出一根遞給顧南蓓。
“我是害怕。”許安然說,“我怕你!”
顧南蓓沒有接,許紅英捏着煙冒,放在桌子上用力的點了兩下,随機點過抽了起來,“怕我把你綁起來扔去伺候那些男人嗎?”
“你難道沒有做過嗎!”許安然陡然拔高音調喊了回去,“你有一個身為母親的責任感嗎?你就是個惡魔!很無恥的惡魔!”
“許安然,你就這麽呵斥自己的母親?那你說說你,多久沒回來了?回來也不孝敬一下我就要走了?你還是不是我女兒了,啊?”
許紅英句句指責許安然的不孝。
顧南蓓在一旁聽着,眉頭直皺,護妻心理上來了,“孝敬你?你想怎麽孝敬?”
許紅英雙手交叉在胸前,她高傲的擡起下巴,打量着顧南蓓,直接說道:“很簡單,我費心費力養了你十多年,這樣,給我一百萬,我以後就不找你再要別的了。”
那獅子大開口的态度,完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把她剛剛的表象全部撕碎了。
顧南蓓還沒說話,許安然笑了一聲,“費心費力?你怎麽養我的你心裏清楚。你說吧,你要一百萬,是打算幹嘛?不會是在外面賭輸了吧,是不是想着讓我替你補這個窟窿?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許安然說的決絕。
這話一出,許紅英的表情就不太自然了起來,尤其是提到賭博,許紅英的情緒就失控了。
她跑到櫃前,打開裏邊兒抽屜,刷的一下就掏出了本本子,翻開本子給許安然看。
“吃喝拉撒,上學費用,生活費,這些我都記着,現在憑什麽不給錢?我為什麽要白養你?你能給我做什麽?”
許安然眼神變了,實在沒想到許紅英會這麽做,她無奈又厭惡的看了一眼這個所謂的母親,真的永遠不能提到賭博。
不然她會立馬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有錢我也不會給你。”
“許安然!”許紅英大喊着,煙頭掉在地上,她道:“你別忘了,我什麽都做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