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1)
那場可怕的風暴就像它當初突然而至一般,又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聖騎士蒙斯托克的死對于大多數老百姓來說,只不過是閑聊之中一個重要的話題而已,很快便被人們所淡忘了。
京城之中迅速地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新的更加有趣的話題取代了老邁的聖騎士團長死亡的消息,其中最令人感興趣的便是籌交會的成立。
這是一個令京城之中所有人感興趣的玩意兒,特別是那些商人們。
早在半個月以前他們就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令籌交會的組建一度中斷,月初的時候籌交會便已經成立了。
雖然對于主辦籌交會的法政署和監察署,商人們難免有些膽怯和害怕,始終不太有信心,不過因為聽傳聞,組建籌交會原本來自那位瑟思堡小繼承人的建議,對于商人們來說,那位小伯爵大人的提議幾乎等同于取之不盡的財富。
那場最終變成了可怕災難的賽馬大會,以及從南方運來的源源不斷的精美玻璃制品,無不證明這位瑟思堡小繼承人多麽精擅經營之道,幾乎每一個商人都相信只要是這位小伯爵大人提出的建議,就絕對能夠獲得驚人的利潤。
事實上法政署和監察署的每一個人都沒有想到,這位小伯爵的號召力居然如此之強,以至于籌交會剛剛開張,商人們便蜂擁而至,那場面着實令法魯爾和馬格這兩位侯爵大人興奮了好幾天。
繁榮和平靜迅速回到了這個巨大的城市,人們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生活。
瑞博也同樣如此,不過他對于王後陛下突然間疏遠他感到難以理解,那位殷勤地極力拉攏他的王後陛下,讓他搬離了那座佛朗士六世陛下度過漫長的童年和青年時代,并且在那裏接受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的教導的城堡,甚至撤去了原本守護在宅邸外面的法政署的護衛。
王後陛下的這一系列異常變化,不但令瑞博摸不着頭腦,連埃克特也猜測不出到底是什麽原因。
難道是宮廷之中對于瑟思堡繼承人又有了新的看法?難道又有人打算再一次掀起針對瑟思堡的巨大風暴?為了确認這件事情,埃克特吩咐小賊頭四下打探,但是得到的情報顯然對于他們很有力。
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之中,沒有人打算和瑟思堡以及瑟思堡的繼承人過不去,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南方人就和一堆黃澄澄的金幣沒有什麽兩樣,有誰願意和金幣過不去?正因為如此,埃克特更加感到頭痛無比,這已經超出了他所擁有的推理和判斷能力之外,而他又不能無視這一切。
和埃克特不同,瑞博沒有那麽多煩惱,能夠回到蘭蒂、芙瑞拉、芬妮和莉絲汀身邊,令他感到相當滿足。
如果說有什麽事情令他感到不滿的話,那便是宅邸之中多出來兩個令人難以忍受的瘋子,一個是瘋子皮特,而另外一個便是那位杜米麗埃。
就像現在,門外傳來了令別墅之中每一個人都感到難以忍受的震耳欲聾的跺地板的聲音。
瑞博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放下了手中的試驗,這個試驗需要絕對的安靜和聚精會神,顯然現在不是适合的時間。
他走出了書房,并且從兜裏面取出鑰匙将書房的門緊緊地鎖上,自從那位杜米麗埃先生來到這裏,他就不得不這樣做,那位先生實在擁有太多的好奇心了。
順着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瑞博來到大廳,那位杜米麗埃先生正站在大廳的正中央手舞足蹈跳着奇怪的舞蹈,在瑞博看來這種舞蹈根本沒有絲毫美感,簡直就是在和地板過不去一般,除了用力蹬踩地板,就是毫無意義的抽動四肢,那幅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垂死的蛤蟆,再配上杜米麗埃先生那微微有些浮腫的身軀,以及那因為衰老和肥胖而突起的大肚子,說他是只蛤蟆一點都不為過。
不過瑞博并不打算将他的看法說出來,因為他看到莉絲汀正學着杜米麗埃先生的樣子瘋狂地跺着地板,顯然她很欣賞這種舞蹈方式,而芬妮之所以靜靜地站在一邊,也許只不過是因為她那矜持的性格而已,甚至連蘭蒂小姐也面帶微笑站在一邊興致勃勃地觀看着。
瑞博不得不承認,杜米麗埃先生的人緣确實相當好,除了自己和埃克特好像每一個人都很喜歡他。
“他們在幹什麽?”瑞博輕聲問着站在一邊的蘭蒂小姐。
“喔,瑞博,對不起,是不是令你感到吵鬧,打斷了你的研究?”蘭蒂小姐深感抱歉地說道。
看着蘭蒂小姐的神情,瑞博的心中就算還有一絲不滿也化作了一縷青煙散去。
“我只是在給她們示範,托爾人的舞蹈是什麽樣的。”杜米麗埃先生停止了發瘋,喘着粗氣說道,顯然這種舞蹈并不适合他這樣一把年紀的老骨頭。
對于托爾人的風俗,瑞博絕對感興趣,不過他同樣也絕對可以肯定,托爾人的舞蹈不是杜米麗埃先生跳的樣子,因為那實在太難看了。
“杜米麗埃先生,為什麽不坐下來說說您年青時那段冒險經歷?”瑞博連忙用感興趣的話題來引開那令耳朵感到難以忍受的舞蹈。
“喔!是的,我有很多故事可以說,我年輕的時候到過很多地方,在托爾住了整整五年,在西拜住了三年,還有意雷和得裏至,我還去過英格,那是在一個可怕的寒冬,我到過埃塞耳,那裏和英格正好相反,熱得可以用地板煎雞蛋,我還到過諾瓦,登摩,魯西平,我所到過最北面的地方是卧羅西的必得波,你絕對難以想象那是一個一年之中只有四個月能夠看到綠色的地方,即便在夏天仍舊得穿着厚厚的棉襖。”杜米麗埃先生立刻高談闊論起來。
瑞博早就知道這位瘋瘋癫癫的老者是絲毫不亞于海德先生的冒險家,對于他的經歷确實很感興趣。
“你講故事會完全忘記時間,最好先做好準備,免得到時候匆匆忙忙。”莉絲汀在一旁插嘴道。
“準備?準備什麽?”瑞博感到有些摸不着頭腦。
“忘了告訴你,剛才奧本公爵派人送來請柬,他邀請托爾皇家舞蹈團來佛朗克演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蘭蒂小姐微笑着說道。
瑞博看了看蘭蒂小姐,看了看她那滿含歉意的微笑,自然明白肯定是杜米麗埃先生自作主張接受了邀請。
“你很清楚,我對于異國文化一向很感興趣。”瑞博笑了笑問道:“奧本公爵為我們準備了幾個坐位?”
“兩個包廂,你可以帶上所有的女伴,皮特可以跟我在一起,不過我不敢肯定埃克特先生對舞蹈感興趣。”杜米麗埃先生自作主張地說道,顯然他已經将埃克特排除在外了。
“芙瑞拉在哪裏?”瑞博這才注意到大廳裏面少了個重要人物,杜米麗埃先生好像和海德先生的大多數手下都處得不太好,但是芙瑞拉絕對是例外。
“芙瑞拉小姐正在為所有人準備衣服。”蘭蒂小姐說道。
“但願她不要以她自己梳妝打扮的效率,為我們準備衣服,那将是一件曠日持久的大工程。”老頭聳了聳肩膀說道。
“杜米麗埃先生,有的時候我的效率還是挺高的。”随着那清銳悅耳的說話聲,芙瑞拉走進大廳,在她身後女仆們捧着衣服跟了進來。
瑞博一眼便看出那些衣服是特制的,裏面襯着的不是鋼片便是堅硬的犀牛皮,怪不得為所有人準備衣服的是芙瑞拉,而不是蘭蒂小姐。
“這算是什麽?我們好像是去看舞蹈表演,而不是上戰場。”杜米麗埃先生敲了敲放在他面前的那件禮服,禮服發出了沉悶的金屬聲。
“好了,固執的大男孩,別再抱怨了,要不然就讓凱爾勒先生坐在你的身邊保護你。”芙瑞拉不懷好意地笑着說道。
在別墅之中,杜米麗埃最不願意看到的便是凱爾勒,即便像他這樣瘋瘋癫癫的家夥,看到凱爾勒也同樣感到害怕。
嘟囔着拿起自己的衣服,老頭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到杜米麗埃先生的身影消失在大廳的盡頭,莉絲汀輕笑着說道:“他真是有趣極了,就像芙瑞拉小姐說的那樣,簡直就是一個老小孩。但是,為什麽他會被關進倫巴底監獄之中呢?我絕對不認為他會傷害任何一個人。”
“倫巴底獄吸引他這樣的家夥,這是事實。”芙瑞拉聳了聳肩膀說道,說着她将一件長裙扔到莉絲汀的手裏:“快去換衣服,你梳妝打扮的效率和我差不多。”
所有人回到各自的房間更換禮服,對于這種仿佛是铠甲一般的東西,除了瑞博之外,其他人全都極為陌生,因此當瑞博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大廳之中只有他和芙瑞拉兩個人。
坐在芙瑞拉身邊,瑞博突然間想起了剛才莉絲汀問的那個問題。
“你知道杜米麗埃先生為什麽被關進倫巴底獄嗎?即便他是個瘋子,也沒有理由将他關進那種地方。”瑞博問道。
“他應該說過自己被關進監獄的理由。”芙瑞拉小姐輕蔑地撇了撇嘴唇說道。
“他說,他的親戚貪圖他的財産因此這樣做。”瑞博說道,不過對于這個瘋瘋癫癫的老頭的話,他并不是極為相信,瑞博很清楚有的時候,杜米麗埃先生的腦子并不是很好使。
“對于他的親戚,你應該相當了解了,那位國王陛下不正是這種人嗎?”芙瑞拉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個答案大大出乎瑞博的預料之外。
“那個老頭曾經是頭兒和麥爾的最大投資者,你應該能夠想象他從中賺了多少,而且那時候南港和佛朗士其他地方的交易還不像現在這樣繁榮,他可以說是佛朗士當時最大的商人,瑟思堡到佛朗克之間的商路全都掌握在他的手裏,自然會招來別人的嫉妒。”芙瑞拉說道。
瑞博确實無法想象這個瘋瘋癫癫的老頭居然曾經是這樣一個大人物。
“不過他确實有些瘋,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之所以如此也許是因為他的認識早已經超出了這個時代,超出了大多數人的理解,不幸的是他和頭兒以及麥爾不同,他并不是一個現實主義者。”芙瑞拉說道,她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為什麽會這樣?”瑞博輕聲問道。
“因為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坎坷,他也沒有經歷過一分一毫努力積攢財富的時候,金錢對于他來說只是一連串抽象的數值,事實上他并不真正清楚金錢的價值,他不知道一個身無分文的人忍受饑寒交迫的痛苦,他以前不知道,現在仍舊不知道,在我看來他将來同樣不可能知道。”芙瑞拉嘆了口氣說道。
“所以我不可能變得像杜米麗埃先生那樣睿智,像他那樣看透財富的本質,因為我是個現實的人,我很了解金錢的價值。”瑞博笑着說道。
“總有一天,你也會厭倦這一切的,財富太多并沒有什麽意義,那并不代表擁有更多的快樂。”芙瑞拉的嘴角浮現出深深的無奈和一絲苦澀的笑容。
對于芙瑞拉小姐的感慨,瑞博無法回答,他雖然能夠理解芙瑞拉小姐的心情,但是現在的他還無法體會這一切。
瑞博所能做的僅僅是輕輕摟住芙瑞拉的腰肢,努力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情。
……
雖然小姐們梳妝打扮缺乏效率,不過兩個小時之中她們終于回到了大廳之中。
正如瑞博所知的那樣芙瑞拉是一位“包裝專家”。
身穿她親手挑選的服侍,無論是蘭蒂小姐還是芬妮和莉絲汀,全都顯得美豔迷人,甚至連杜米麗埃先生也少了幾分頹廢和衰老。
站在杜米麗埃先生身邊的便是瘋子皮特。
瘋子皮特是凱爾勒唯一認同的夥伴,不過他并不是海德先生的手下,對于他瑞博始終不太清楚底細。
看着眼前這個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氣質高貴典雅仿佛是京城之中某個豪門貴族家族子弟中的一員的家夥,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瑞博同樣想象不出,這個家夥是個神志異常,并且極度危險的殺手。
瑞博看了看埃克特,又掃視了一眼瘋子皮特,和皮特比起來,埃克特仿佛是那些在豪門貴族家族之中擔當秘書或者家庭教師的沒落貴族之中的一員。
一邊猜測着皮特原本的身份和他為什麽會變成一個殺手,瑞博一邊走出宅邸。
門口早已經停着兩輛馬車,那匹專屬于瑞博的純種馬悠閑地在門前的草地上溜達着。
杜米麗埃先生和皮特登上了前面那輛馬車,小姐們上了後面那輛,至于瑞博和往常一樣他總是騎着他那匹心愛的純種馬,這早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和愛好。
事實上他已經忘記了他是在扮演瑞博·拜恩迪特,忘記了他是在演戲,對于坐騎的鐘愛早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對于瑟思堡小繼承人和他那匹聲名遠播的純種馬,京城之中無人不識無人不曉,正因為如此,一路之上人人側目觀瞧。
從宅邸到大劇場頗有一段距離,大劇場坐落在佛朗克市中心的安菲爾廣場南邊,這座佛朗克九世時代建造的經典建築,凸現了九世時代追求巨大和視野開闊的風格。
那六個連綿起伏的巨大圓形屋頂,顯得如此氣勢恢宏同時又不失優雅別致,令瑞博着實贊賞,能夠設計出如此結構的絕對是一位建築大師。
大劇場仿佛是一座山巒拔地而起,和面前那片開闊的廣場正好形成絕佳的組合,大劇場建造在十幾級臺階之上,兩條馬車通道直接通到劇場的大門前,長長的猩紅色地毯從劇場門口一直拖到臺階底下。
從馬上下來,侍從小心翼翼地接過缰繩,佛朗克沒有人不知道這匹在賽馬大會上獲得冠軍的駿馬,事實上它甚至已經被當作英雄看待——一位戰勝了得裏至王國的民族英雄。
小姐們優雅地從馬車上下來,這再一次令衆人羨慕不已。
進入劇場大廳,地上鋪着紅色的地毯,牆壁和天花板上滿是精美的壁畫,波浪型的裝飾布滿了牆壁的邊緣,仿佛是一個巨大的畫框将那些壁畫籠罩其中,這是九世時代的裝飾風格,至于那些壁畫的內容不外乎神話傳說和歷史上著名的英雄故事,這一切倒是和劇院相當符合。
劇院有上下三層,兩道精致的樓梯貼着牆壁盤旋而上如同兩彎新月,白漆的欄杆在燭光映照之下顯得端莊典雅。
在侍者的帶領之下,瑞博一行朝着樓上走去。
越往上走,休息廳的布置越顯得高貴奢華,二樓那些精致的座椅是底樓所沒有的,而三樓除了座椅和茶幾之外靠西面還有一座酒吧,酒櫃上放滿了名貴的葡萄酒,作為高雅時尚的一部分,這裏同樣有茶葉供應,濃濃的茶香彌漫在整個三樓。
瑞博并不打算多惹麻煩,他吩咐侍者直接将他們帶入了包廂之中。
三樓的包廂很寬敞,一張并排的椅子至少能夠坐得下四個人,設計者顯然不想給熱戀中的情侶制造麻煩。
雖然時間還早,不過底下已經坐滿了觀衆,但是坐在包廂之中的貴賓卻稀稀落落的沒有幾位,正面的舞臺上厚厚的帷幕低垂着,透過帷幕可以聽得到嘈雜的腳步聲和絞盤吊索所發出的嘎嘎聲。
正當瑞博和衆位小姐們興致勃勃地等待帷幕被拉開的時候,那位原本站在門口小心伺候着的侍者突然間神秘地湊到瑞博身後,壓低了聲音說道:“伯爵大人,基恩侯爵有點事情想和您商量,不過他不方便拜訪您的府上,如果您方便的話,請在演出開始之後到他的包廂去。”
那位侍者的話讓瑞博吃了一驚,他朝着四下張望了一方,果然在正對着他們的包廂之中看到了坐在幽暗角落之中的基恩侯爵。
遠遠望去,基恩侯爵正朝着他微微點頭。
“請轉告侯爵大人,我一定拜訪。”瑞博輕聲說道。
……
帷幕漸漸拉了起來,随着托爾那充滿異國風味的音樂響起,六位美豔迷人的舞女載歌載舞走上舞臺。
看着她們的舞姿,瑞博不得不承認杜馬麗埃先生所表演的托爾舞蹈并沒有多少差錯,只不過因為舞者不同,使得兩者之間存在着天壤之別。
那些舞女搖擺着纖細的腰肢,輕盈的跺步令那豐腴的軀體輕輕顫動,不僅僅令瑞博感到異樣優美,還能夠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刺激。而杜馬麗埃先生抖動那微凸的肚皮的樣子實在令人難以恭維。
“伯爵大人,我想基恩侯爵大人已經準備好迎接您的拜訪了。”身後的侍者輕聲提醒道。
瑞博點了點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那個侍者打開了一側的小門,門後是一條僅僅能夠供一個人通過的小巷,在每一座上流劇院之中,總是能夠找到這樣的秘密通道,正是因為有這種通道的存在,才有人将劇院的包廂稱作為孕育私生子的野床。
微弱的燭光僅僅能夠令瑞博看見前面的道路和在前面領路的那位侍者。
基恩侯爵的包廂在劇院的另一頭,在一扇小門前面那位侍者停下了腳步,他輕輕敲了敲門,門應聲打開了。
出乎瑞博預料之外的是,在包廂之中,他所看到的并非只有基恩侯爵一個人,另外一位夫人頭戴着厚厚的黑色紗巾就坐在包廂窗簾後面的死角之中,如果瑞博不是熟知基恩侯爵的為人,他的心中絕對會浮現出一種暧昧的念頭。
那位帶路的侍者和原本在包廂之中伺候着的侍者一起從包廂之中退了出來。
“基恩侯爵,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瑞博疑惑不解地詢問道,所有這一切令他感到太詭異了,而根據所掌握的資料看來,基恩侯爵并不是一個喜歡陰謀詭計,鬼鬼祟祟的人物。
“伯爵先生,請您來并不是侯爵大人的意願,而是我的請求。”那位躲在角落之中的夫人突然間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令瑞博着實吓了一跳,因為瑞博已經認出這位神秘的女士正是那位刻意和他疏遠的王後陛下。
看了一眼自始至終沒有轉過頭來的基恩侯爵,一種異樣的緊張感突然間從瑞博的心底升起,既然基恩侯爵這樣的人物都參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之中,那表明确實有重大的事情即将發生。
也許和這件事情比起來,前面那一連串動蕩和波折根本就算不上什麽,瑞博越來越感到緊張不安。
坐在位置上,過了好一會兒基恩侯爵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好像根本沒有看到瑞博一般徑直走出了包廂,那位原本在包廂之中伺候着的侍者走了進來輕輕将窗簾拉上然後又退了出去,自始至終他也擺出一幅根本就沒有看到任何人的模樣。
“請坐吧,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王後陛下取下了面紗輕聲說道。
“這一切都是您布置的?”瑞博問道。
“邀請閣下觀看表演是奧本公爵自己的意思,只不過湊巧讓我知道了邀請者名單而已,基恩侯爵原本便有事情要和奧本公爵商談,用這來掩人耳目再好也不過了。他們的會談在另外一個包廂之中進行,我想這會吸引住大多數監視者的目光。”王後陛下緩緩說道。
“陛下,您如此煞費苦心,為的是什麽?”瑞博壓低了聲音問道。
“如果我說我希望能夠和您達成諒解,并且進而建立一種同盟關系,您願意相信嗎?”王後陛下悠然地說道。
王後陛下的話并沒有出乎瑞博的預料之外,事實上他和埃克特早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他們所擁有的進退餘地顯然遠比國王和王後陛下多得多,因此并沒有必要締結這樣的聯盟。
對于如何推托搪塞,瑞博早已經胸有成竹,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王後陛下接下來的那番舉動。
“您為什麽不坐下來?”王後陛下微笑着問道:“坐在我的身邊。”
“這不太恭敬。”瑞博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抛棄您的顧慮和拘束,我有很多事情要和您商量,其中的一些和您有關,請讓我們坦誠相見,這對于我們雙方都有益處。”王後陛下平靜地說道,突然間她恢複了往日的威儀。
瑞博确實有些驚詫,不知道為什麽他開始有些動搖起來,顯然王後陛下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早已經超出了他和埃克特原本的預料之外。
在王後陛下的身邊坐了下來,瑞博等待着王後陛下拉開她那緊閉的帷幕,他很想知道這位陛下到底想要上演哪種劇目。
“梅丁伯爵,我們之間曾經因為某些事情而存在着深深的誤會,我希望您能夠忘卻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您擁有敏銳的目光和與年齡不相符合的睿智成熟,您應該看得出國王陛下現在的地位岌岌可危。”
“原本陛下還能夠仰仗魔法協會和聖騎士團以鞏固自己的王位和尊嚴,同得裏至之間簽訂的協議更令陛下擁有了強有力的進攻武器,但是随着聽證會上那被燒成灰燼的魔法師的死亡,陛下徹底失去了魔法師們的忠誠,而最近聖騎士蒙斯托克大人的遇刺,更令陛下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到了這一步,可以說在王位之争中陛下已經徹底失敗了,但是陛下和我已經騎虎難下,您應該很清楚從高位之上摔落下來的失敗者的命運,歷史書中這樣的記載數不勝數,正因為如此陛下和我只得為自己的存亡而苦苦掙紮,我相信即便陛下主動退位将王冠和寶座交給親王大人,他也不會讓我們活命。”王後陛下嘆了口氣說道,她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陛下還有基恩侯爵這樣忠實、睿智的臣子,還有拉貝爾先生那樣機敏過人的手下,雖然蒙斯托克大人不幸被刺,但是聖騎士團仍舊忠于您和國王陛下,您根本用不着如此悲哀。”瑞博不以為然地說着早已經和埃克特商量好的場面話。
“我知道您仍舊無法諒解陛下曾經對您的迫害,但是請您相信那都是某些居心叵測之徒蠱惑蒙昧國王陛下的結果,這些居心叵測之徒現在仍然在處心竭慮地想要謀害閣下。其中最無恥和狂妄的便是宮廷魔法師瓦奇。”
“您的無窮潛力令他感到妒忌和恐慌,他必欲除去您而後快。另外一位道貌岸然想要加害于您的僞君子,便是魔法協會的理事長尼勒埃雷,對于您來說他是更加可怕的敵人,他妄圖奪取的是您所擁有的力量來源——偉大的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留存至今的強大力量,為了這個目的他在您的老師瑪世克魔導士身邊安插了自己的親信,還收買了一大堆間諜。”王後陛下一邊說着一邊查看着瑞博的神情。
王後陛下的語調是如此平淡,仿佛她的命運、宮廷的争鬥,藐視王權者的存在,急流暗濤一般的政治風潮,對于她來說只不過是舞臺上表演的一出出戲劇而已。
她的神情之中沒有絲毫的恐慌,也沒有一絲急于尋求援助的表現,在暗淡的陰影之中,她顯得如此寧靜祥和,不過眉宇之間透露出一股至高者才擁有的高貴典雅。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瑟思堡小繼承人聽完這一切立刻大驚失色,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少年,一個天才少年。
瑞博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翻滾着,他絕對可以肯定王後陛下并沒有誇大其詞。
他和老師在巴特森林之中找到了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的魔法筆記本,這件事情絕對是一個秘密。
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所遺留下來的諸多創造之一令佛朗士九世陛下差一點征服了得裏至。
正因為如此任何對于開米爾迪特的發現,一旦被洩漏出去必将造成軒然大波。
瑪世克老師曾經不止一次警告自己嚴守這個秘密,想必他自己更加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
雖然王後陛下所說的那位魔法協會理事長,瑞博并不清楚他的底細。
不過對于人性的黑暗面知之甚深的他理所當然能夠猜想到,一個道貌岸然實際上卻是貪得無厭的僞君子會布置何種圈套來對付自己的老師瑪世克先生。
瑞博确實被這意外的消息所震驚,不過極度的震驚并沒有妨礙他的大腦迅速運轉,這一切全都應該歸功于埃克特那出色的教導和凱爾勒嚴格的訓練。
片刻之間瑞博将所有與此有關的一切詳詳細細的整理了一遍,他不敢有絲毫的遺漏,因為這一次的敵人和已往完全不同,這一次的對手不但地位崇高,而且擁有着超凡的力量,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完全處于下風。
“陛下,您約我會面的方式實在太冒險了,監視者的眼睛也許會為這些小伎倆所蒙蔽,但是魔法的眼睛無所不在。”瑞博神情凝重地說道。
“放心好了,當年建造這座劇院的時候,設計者便已經考慮到某些特殊的功用,要知道很多重要的協議就是在昏暗的簾幕背後訂立的,我們并不是第一群在這種地方商談重要事情的人,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群。”王後陛下笑了笑說道。
聽王後陛下這樣一說,瑞博閉起眼睛運用所有的感知朝着四下搜索了一番,确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排斥着他所散發出的精神波動。
瑞博的心情總算稍稍平靜下來,他思索了片刻之後便打定了主意。
如果這位王後陛下希望擁有某種聯盟,那麽就給她一個聯盟。
瑞博相信自己能夠說服埃克特和海德先生,畢竟國王和王後徹底失敗,讓菲利普斯親王登上王位同樣也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結局。
讓這位手段高明得多的親王大人成為佛朗士王國的國王,對于瑟思堡來說并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王後陛下,能夠為您和國王陛下效忠,那是在下的榮幸,我和南方所有的臣民絕對站在您和國王陛下身邊。”瑞博畢恭畢敬地說道。
聽到瑞博這番話,那位王後陛下并不像瑞博預料之中的那樣流露出高興的神色。
只見她淡然地說道:“伯爵大人,您應該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有的人會用生命來捍衛自己說過的話,而有的人會用說話來保障自己的生命,您不像是那種會為了自己說過的誓約,而挑戰無法阻擋的強敵的人。”
“陛下,您想要如何讓我取信于您?”瑞博反問道,他猜想這位王後陛下會提出什麽樣的難題。
“伯爵大人,您對米麗還算滿意嗎?”王後陛下并沒有回答瑞博的問題,反而将話題扯到瑞博在郊外那座充滿傳奇色彩的城堡之中的那段荒唐生活之上。
瑞博并不明白王後陛下的用意,難道王後陛下打算将那位侯爵夫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的一言一行嗎?一時之間瑞博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只能微微點了點頭。
“宮女們告訴我,您好像打算讓米麗懷孕,因為你好幾次将米麗用來避免懷孕的棉球扯掉,是不是這樣?”王後陛下看着瑞博笑吟吟地問道。
這一次瑞博啞口無言,他實在沒有想到那個棉球是派這種用場的,王後陛下的目光令他感到極為尴尬,簡直擡不起頭來。
“我要祝賀您,您的努力顯然相當成功,米麗察覺自己懷孕了。”王後笑着說道。
聽到王後陛下的話,瑞博感到有些無所适從起來。
雖然在貴族圈子裏面有一兩個私生子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不過他從來沒有想到他也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更何況,他自己也還沒有成年,還沒有做好準備迎接一個孩子降臨人間。
看到瑞博慌亂不安的樣子,王後陛下笑了笑說道:“不幸的是米麗并不打算令孩子降生人間,您一定感到很遺憾吧。”
聽到這句話瑞博總算長長地出了口氣。
不過他對于王後陛下提起這件事情,越來越感到疑惑不解。
瑞博的反應原本就在這位王後陛下的預料之中,她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米麗畢竟還太年輕,并不知道擁有孩子的快樂和重要。”
說到這裏王後陛下停頓了一下,她看到瑞博仍舊一臉疑惑只得進一步解釋:“就像現在的我,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不得不借國王陛下的名義和親王大人分庭抗禮,但是陛下一旦去世,我便失去了一切可以依托的東西,我沒有能夠為陛下生育一個小繼承人,陛下迎娶我的時候年事已高在某些方面已經力不從心。”
瑞博總算明白了王後陛下的意思,不過他被這個建議驚呆了。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想到為了讓瑟思堡獲得安寧,為了完成海德先生交托給自己的使命,需要為國王陛下編織一頂綠色的禮帽。
“這是我所希望的最有力的承諾,同時也是我們兩個人所擁有的最大的秘密,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讓基恩侯爵得知,而您也沒有必要聽從海德先生或者埃克特先生的建議。這件事情對于你我兩個人全都極為有利,同樣也至關重要。”王後陛下輕輕靠近瑟思堡小繼承人的耳邊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