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
佛朗克西北的郊外建造着一座式樣古樸的城堡。
城堡建造在一座山坡之上,三面被蔥郁的林木所包圍,只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通到城堡門口。厚厚的城堡牆壁用堅硬的花崗岩制造,城堡之中是一座四四方方同樣用花崗岩制造的建築物。沒有窗臺、也沒有陽臺,陽光甚至無法透過那狹小的窗戶射進房間裏面,四處都點着蠟燭,瑞博躺在床上掃視着四周,這裏簡直比倫巴底更像是一座監獄。房間裏面除了這張床和一座衣櫥以外,什麽東西都沒有,右面的牆壁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盾牌和一把長劍。
從床上爬起來,瑞博活動了一下四肢,那場爆炸顯然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傷害,一夜的修整已經令他恢複了大部分體力,只有右腳還有些疼痛,那是賽馬中和亨利德王子殿下沖撞之後留下的傷痕。
“伯爵大人,您起來了?”從門外走進一位年輕的女子畢恭畢敬地問道。瑞博看了看那位女子,那位女子和蘭蒂小姐差不過的年紀,甚至連氣質都有些相似,不過她的俊秀柔美中透着一種高貴的感覺,顯然不是一位簡單人物。
“我現在在哪裏?還有我應該如何稱呼您?”瑞博問道。
“這裏是西宮,我是王後陛下派來服侍您的侍女,您可以稱呼我為米麗。”那位女子輕聲回答道。
“您是一位伯爵夫人還是侯爵夫人?”瑞博繼續問道。
“仁慈而又寬厚的王後陛下賜予我以侯爵夫人的稱號。”年輕女子輕聲說道,她的語氣中帶着微微的驕傲和自豪。
“您身上有傷還是繼續休息為好。”米麗說道。
“我覺得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倒是更想到外面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瑞博笑了笑說道。
米麗立刻犯起愁來,她皺着眉頭說道:“伯爵大人,您如果堅持要到外面去的話,我立刻向汨羅萬侯爵察報一聲,他一定會做出妥善安排的。”
聽到米麗這樣一說,瑞博立刻聽懂了她隐藏在話語之中的意思。
想想也是,國王陛下遇刺,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現在佛朗克肯定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态之中,和遇刺事件直接有關的自己肯定會被嚴密地監視起來。
雖然完全能夠感受到那種緊張氣氛,不過瑞博卻并不擔心,王後陛下專門派來了一位品級比自己還高的宮廷女官來服侍自己,顯然是在極力拉攏自己。
“尊敬的侯爵夫人,您能不能和我說說現在的情況,陛下是否已經平安無事?”瑞博問道。
“伯爵大人您先躺下,這對于您的傷勢有好處。”米麗說道,她的語氣充滿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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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女子的溫情,瑞博一向毫無辦法他只得順從地回到了床上。
輕輕地為瑞博拉好被角,米麗走到門口盼咐站在門邊那些時刻守衛着的侍從,搬了一把椅子進來。坐在床邊米麗輕聲說道:“因為您的睿智和機警,同樣也是因為亨利德王子殿下的英勇和果敢,國王陛下得以從這次周密部署的刺殺中獲救,因此無論是王後陛下還是我們,宮廷之中的每一個人對于您和亨利德王子殿下都充滿了感激。”
“國王陛下現在的情況如何?”瑞博問道,他最關心的是這件事情。
“陛下已經脫離險境,不過由于驚吓過度,因此陛下的神志仍舊不太清醒,他拒絕任何人靠近他身邊。”米麗滿懷無奈地說道。
對于國王是否發瘋瑞博并不感興趣,只要國王沒有死亡,那麽他和瑟思堡之間簽訂的那些協議仍舊有效。
“現在是誰執掌權力?”瑞博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王後陛下,現在由王後陛下暫時執掌國家權力。”米麗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大大超出了瑞博原本的預料。
“王後陛下執掌權力,難道長老院肯輕易答應嗎?還有內閣重臣又是如何反應的呢?親王和王儲想必也不會視而不見吧。”瑞博驚詫地問道。
其他人還可以想象,因為陛下遇刺,長老院為了避嫌而放棄對抗,內閣重臣或是不想引火燒身或是原本就于王後陛下擁有緊密的同盟關系,至于那位奄奄一息的王儲,他即便不想讓自己的繼母掌握權力,但是他那随時面臨崩潰的身體狀況也使得他有心無力,但是菲利普斯親王則完全不同,野心勃勃的他怎麽可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而且手握重兵的他也絕對不會懼怕任何對他的猜測和懷疑。
米麗顯然很清楚瑟思堡小繼承人心中在想些什麽,不過有些事情她絕對不能明說,甚至不能表露出知情的樣子,溫順、沒有野心、再加上一點點的迷糊是保證地位長久的唯一法門。
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說道:“伯爵大人,政治是你們男人關心的事情,我怎麽會清楚呢?我所知道的僅僅是如何遵從王後陛下的命令讓您好好的休息。”
“我的助手埃克特先生現在怎麽樣了,還有……還有我的那些同伴們,她們是否平安無事?”瑞博問道,提到芬妮她們的時候他有些尴尬。
米麗微微地笑了笑說道:“您放心好了,您的同伴現在正在教會的保護之下。這是王後陛下親自安排的,陛下擔心因為國王陛下的遇刺而展開的調查,有可能會騷擾到您的同伴,讓她們受到教會的保護,是将騷擾減少到最低程度的唯一做法。”
聽到米麗這樣一說瑞博總算放下心來,原本他就擔心埃克特和芬妮、莉絲汀會被當作嫌疑犯而受到騷擾,在法政署調查他和那位公主殿下的遇襲事件的時候,他已經領教過那些法政署官員如何為了交差而無所不用之其極,瑞博絕對不想自己所愛護的人受到任何傷害。
“請代我向王後陛下轉達最真摯的感謝。”瑞博鄭重其事地說道。
“還要我做些什麽嗎?”米麗輕聲問道。
“幫我拿本《麥提希埃興衰史》好嗎?我正好看到一半。”瑞博說道。米麗笑了笑站起身來離開了床沿。
※※※
走出房間之後,米麗的神情立刻變得高貴而又端莊,她看了一眼走廊外站立着的那一排排宮廷侍衛,對于這些裝模作樣的窩囊廢,她從來沒有抱有希望。
走過長長的走廊,在拐角處一個人突然間出現在她的面前,熱情地摟住她的腰,親昵地說道:“米麗,收獲怎麽樣啊?我原本還在擔心你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呢。”
看到那個人米麗立刻又換了一副神情,變得嬌豔迷人,她任憑那個人将自己緊緊摟住,還用含情脈脈的眼神不停地缥着那個人。
“米麗,你有沒有向瑟思堡的小繼承人提到和皇後陛下結盟的事情?”親昵一番之後,那個人急切地問道。
“息魯普伯爵,如果您那麽急于締結盟約的話,您可以親自去見瑟思堡的小繼承人,以您和他的交情,談這件事情應該輕而易舉才是。”米麗冷冷地說道。
感受到懷中美人心中的怨怒,年輕的伯爵立刻明白自己太操之過急了,他至少應該再表現出十足的溫存之後,才提出這種煞風景的事情。不過這位伯爵大人并不擔心米麗真得會怨恨自己,米麗之所以答應王後陛下擔當溝通瑟思堡繼承人的“特使”,完全是為了他。
事實上和瑟思堡聯盟的提議最早便是他提出的,從南方歸來親眼見到了南方的繁華和富饒,并且對瑟思堡小繼承人以及他周圍的那些人的精明和慷慨深有體會的他,很希望能夠擁有這樣的盟友而不是仇敵。但是令他感到遺憾的是,陛下對于這一切完全不感興趣,他更在意的是所遭受的屈辱,得裏至王國和他簽署的協議又為他帶來了突然膨脹的巨大信心。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息魯普伯爵幾個月來始終沒有開懷歡笑過,他的心中充滿了惆悵。
這一次陛下遇刺反倒給他帶來了機會,王後陛下對于自己言聽計從,而宮廷之中上至宮廷總管下至低級侍從,對于瑟思堡全都充滿了敬慕,那場最終演化為大災難的賽馬大會,并沒有因為最終的悲劇收場而遭人唾棄,相反所有人對此都津津樂道,這是現在充滿緊張和壓抑的時候,唯一能夠引起衆人興趣的話題。
瑟思堡的小繼承人用自己的智慧和那十幾箱子金幣換來了衆人的矚目,同時也換來了衆多熱切的合作者。和南方人一起發財,同瑟思堡小繼承人合作,一時之間成為了京城之中貴族們最熱門的話題。以保護的名義,将瑟思堡小繼承人同其他有可能謀求合作的人隔離,這是息魯普伯爵所能夠想象出的最佳方法。為了拉攏瑟思堡的小繼承人,這位伯爵大人更是不惜代價,為了投其所好他甚至請求米麗去讨好那位擁有荒淫血統的少年。
沿着長長的走廊,息魯普伯爵緊緊摟着米麗纖細的腰肢,米麗則一臉怒氣冷冰冰地徑直朝前走着,高傲的她确實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對于瑟思堡小繼承人那些不好的名聲,她并非沒有聽說過,她之所以願意接近這個年紀幼小但是對于女人來說,卻極度危險的小色狼,全都是為了她心愛的情人——息魯普伯爵。
她很清楚和瑟思堡締結盟約對于情人來說意味着什麽。京城之中每一個貴族都清楚地看到王國的未來和繁榮依賴于瑟思堡的關系,和瑟思堡關系密切的人物将成為佛朗克身處高位的保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瑟思堡幾乎快要取代菲利普斯親王成為佛朗士王國未來的标志了。
王後陛下住的地方是在城堡的最底層,一間巨大的房間,四周全都是書架,這裏原本是佛朗士五世出生和受到教育的地方,那位高貴的君王在這裏度過了他的童年和大部分青年時代。和其他房間的布置一模一樣,這裏除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之外什麽都沒有。在書桌前坐着一位雍容高貴的美女,歲月流逝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刻痕,因為長年不見陽光因此皮膚顯得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她就是佛朗士王國的王後依紗貝拉。坐在書桌前這位王後陛下正聚精會神地閱讀着,好像絲毫沒有注意進來的兩個人。
“米麗,你進展得怎麽樣了?瑟思堡的繼承人蘇醒之後有沒有說些什麽?”王後陛下淡淡地問道,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手中的書。
對于這位陛下,米麗不敢有絲毫的隐瞞,她将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一邊說着,米麗一邊偷眼觀瞧,但是令她感到失望的是,王後陛下始終無動于衷,甚至好像根本就沒有在聽她說話。
等到米麗将一切都報告完畢之後,王後陛下慢慢地阖上了她手中的那本書,轉過身來盯着米麗上上下下地掃視了一會兒之後,朝着自己的外甥那位年輕的伯爵揮了揮手。息魯普伯爵知趣地退了出去。
“我很清楚,你對息魯普擁有很深的感情,也知道這份感情極大地妨礙着你真正投入到工作中去。”王後平靜地說道。
米麗立刻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王後的措辭雖然并不嚴厲但是她的話卻令她感到害怕。
“你用不着怕成那樣,戀愛并不是什麽壞事,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也曾經戀愛過,同樣知道戀愛帶來的歡樂和痛苦,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戀愛和使命完全是兩回事情,別将它們給搞混了。”王後淡淡地說道。
“王後陛下,我一定達成您的意願。”米麗畢恭畢敬得回答道。
“這也用不着操之過急,我很清楚你懂得應該如何一步步做到這一點,同樣也清楚你所擁有的魅力,我剛才說那番話,并不是讓你急切地辦成那間事情,和瑟思堡之間建立起牢固的聯盟才是我所需要的結局。剛才我的警告只是讓你消除心中的束縛,将那些多餘的念頭全都抛棄。”王後走到米麗身邊嚴厲地說道。
“是的,陛下我一定遵從您的旨意。”米麗的聲音之中帶着一絲顫抖,那是恐懼同樣也是深深的悲哀。
“你出去吧,讓息魯普進來。”王後說道。
倒退着走出房間,米麗甚至不敢正眼看戀人,她低着頭指了指房門。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息魯普伯爵走進了房間。王後陛下冷冰冰的神情比她的憤怒更令他感到害怕。
“對于米麗,你有什麽打算。”王後冷冷地說道。
“這個……您知道得很清楚,我和米麗之間不會有任何瓜葛,父親大人早已經為我挑選了适合的妻子。”息魯普伯爵戰戰兢兢地說道。
“我很高興你記得這些,兩個家族的聯姻能夠帶來的利益,要遠比短暫的愛情實際得多,再美麗動人的女人都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厭倦你曾經深深愛戀着的情人,你就會深深後悔當初做出的愚蠢選擇,我只是不想讓你犯致命的錯誤。”王後平靜地說道。
王後的話令年輕的伯爵汗流浃背。
“長老院的那些家夥現在怎麽樣了?”王後問道。
息魯普伯爵正了正心神小心翼翼地說道:“看樣子他們正隐忍不發,想必是在等待機會吧。長老院的那些人沒有想到您會突然間站出來,更沒有想到原本應該驟然崩潰的國王陛下的勢力,竟然會因為您而變得更加鞏固。”
“你是我的親人,用不着拍馬屁,我想聽聽你真正的意見。”王後并不為所動,她冷冷地說道。
“王後陛下,我哪有什麽意見,論經驗我遠遠比不上基恩侯爵,論智慧樓上躺着那位更是我所難以企及。”息魯普伯爵謙虛地說道。
“你很聰明,很懂得如何說話,你的意見确實不錯,依靠基恩侯爵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子,再将瑟思堡的繼承人拉攏過來,擁有這兩個智囊,在智力方面我們便足夠了。”王後說道。
“聖騎士團也是站在您和國王這一邊的,內閣中法政署、監察署這兩個最重要的部門都掌管在國王陛下的親信大臣手中,唯一麻煩的只有納瓦爾侯爵,他是親王的人而且掌管國庫,當初國王陛下原本打算扶植羅文內爾伯爵,以替代納瓦爾侯爵的位置,偏偏出了那件事情……”說到這裏息魯普伯爵住口不說了。
“聖騎士團是我們唯一可以信賴的助力,法魯爾和馬格全都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太信任他們絕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至于納瓦爾,空空如也的國庫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相反宮廷內庫之中還有一些錢能夠用來應付不時之需。”王後緩緩說道。
“法魯爾侯爵和馬格侯爵無法信賴,那麽您看拉貝爾會不會仍舊忠于國王陛下?”息魯普伯爵問道。
“這條‘忠狗’一向只對王國的直系血脈效忠,對于他來說,除了坐在國王位置上的那個人以外,其他人都無法取得他的忠誠,不過在現在這種狀況下,至少我的丈夫還存活在這個世上一天,我們就能以國王的名義來差遣他。”王後說道。
※※※
在京城之中,國王陛下的忠狗拉貝爾正指揮着手下的人馬在城裏四處抓人。
也許是因為前一段時間,法政署被壓抑得過于厲害,因此反彈也同樣顯得頗為激烈。即便連拉貝爾也無法阻止自己的部下,城裏到處是抓捕犯人的法政署官員,黑色的囚禁犯人的囚車整天在大街之上逛來逛去,囚車裏面總是塞滿了人。拉貝爾其實很清楚,那些被抓捕的犯人之中沒有幾個是真正有罪的人,更不可能有謀刺國王陛下的同謀犯在裏面。大多數部下只不過是在借機會發洩自己心中的私怨而已。不過他既無法管,也管不着,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讓長老院和菲利普斯親王以及其他那些心懷叵測的野心家們收斂心神,法政署表現出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樣是絕對有必要的。這樣一來至少京城之中能夠安定下來。
拉貝爾并不真正擔心,他的部下會得罪什麽有力人物,法魯爾署長早已經關照過,六種人絕對不能夠碰。除了京城之中的貴族和那些外國人之外,來自南方的商人,還有和瑟思堡有關的任何人員都成了絕對不能招惹的對象,昨天剛剛抓捕到一群小偷,那位埃克特先生往法政署走了一趟,還沒有一個小時那群小偷就被全部釋放了出來。以拉貝爾的精明自然看得出頂頭上司和瑟思堡之間,顯然已經有了某種秘密協定,事實上除了自己之外,法政署另外二十位處長以上的官員全都參與到了這個協議中去,不過對此拉貝爾并不在意。
令他感到擔憂的是,一夜之間那些菲利普斯親王的手下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武器、馬匹、防具都完整無缺地放在原來的地方,但是所有的人卻全都消息不見了。拉貝爾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從他的心中升起。冬季狩獵那天,國王陛下遇刺,這件事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全都于菲利普斯親王有關。而先前煽動市民攻擊法政署,顯然也是那位親王大人的手下的所作所為。不知道為什麽,拉貝爾總是有種感覺,他好像已經處于一個巨大的圈套之中,但是無論他如何拼命尋找,就是無法找到有關這個圈套的任何蛛絲馬跡。
更令拉貝爾感到煩惱的是,這個圈套所針對的目标到底是誰?是國王陛下?是得裏至王國的王子殿下?抑或是瑟思堡年輕的繼承人?從那個爆炸的金杯看來,三者的可能性差不了多少。陛下是阻礙菲利普斯親王登上權力巅峰的最大障礙,得裏至王國和親王殿下仇怨很深,而親王殿下對于南方的財富垂涎已久這同樣也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不過既然早已經準備好了那個金杯,那些偷偷進入京城的手下就顯得有些毫無用處了,甚至給人一種打草驚蛇的感覺,以親王大人的精明幹練,他絕對不會做出如此拙劣的布置。那些千裏挑一的軍人肯定有他們要針對的目标,他們的突然消失意味着行動有所轉變?還是行動正在進行之中?對于這一切拉貝爾一無所知。
※※※
除了拉貝爾之外,同樣疑惑不解的還有那些親王的士兵們。冬季狩獵剛剛開始,他們就被安置在了這個地方,一個黑暗狹窄的廢棄地道之中,沒有人想到京城之中還有這樣一個藏身之處。近一公裏長的地下隧道可以輕而易舉地将幾百人藏在這裏,甚至還有充裕的地方建造一座儲藏食物的倉庫和一間廁所。隧道中央有一根扶梯筆直通到地面,不過出口處是在一塊巨大的地磚底下,不知情的人根本別想找到這個秘密藏身之處。雖然滿肚子疑問但是那些親王的部下沒有一個人有一句怨言,對于他們的首領那位達克魯伯爵,他們充滿了信心。
在地面上建造着一座優雅的三層樓別墅,主人是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個頭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顯得太高了一些,俊秀的面容帶着一絲高貴典雅的氣質,正是這種氣質令她能夠順利地出入宮廷和其他貴族豪門的宅邸。
法政署的官員們到了這裏并不敢過于放肆,他們雖然搜查得頗為仔細,但是并不敢騷擾到那些正在工作的工人,更不敢像平時那樣順手牽羊拿走一些東西,因為那些東西很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甚至是國王陛下的物品。仔細地搜查了一遍之後,法政署的官員退出了那座房子,臨走時甚至還小心翼翼地将房門關上。
看到法政署官員們離開,确認他們走遠之後,原本坐在角落之中手裏拿着尺子和粉筆在布匹上劃來劃去的老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老者原本佝樓的身軀現在挺得筆直。雖然臉上皺紋堆壘卻絲毫沒有老态龍鐘的感覺。
看到老者站起身來,旁邊一個拿着剪刀仔細裁剪着的工人同樣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做事情最好有始有終,為什麽不将你手中的工作做完?”那個工人問道。
“達克魯先生,我不是來做裁縫的。”那位老者說道,但是他的聲音卻完全是一個年輕人。
“你現在就是一個裁縫,我也是,因此對于你我來說,當前的工作就是裁剪衣服,如果你連這都做不好,還奢談什麽其他任務?”化妝成工人的達克魯伯爵平靜地說道:“要不然你我兩個人換一下位置,我來設計你負責裁剪。”
那個化妝成老者的青年瞪了達克魯伯爵一眼,不過他并不打算引起争論。
“賽爾,你不要那樣焦躁,現在計劃進行的相當順利,所有的一切全都按照伯爵大人所預料的那樣進行。”女主人輕聲說道。
聽到女主人親昵地叫自己“賽爾”,塞爾奧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充滿暖意的溫馨之情。
“不管你們打算如何親昵,做完最後這件衣服好嗎?”達克魯伯爵冷冷地說道。
對于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塞爾奧特沒有任何話好說。他怒氣沖沖地重新坐回座位,拿起手中的尺子和粉筆揮舞起來。女主人則站在他身邊含情脈脈地看着他,将畫滿白線的布匹扔在達克魯伯爵的面前。塞爾奧特拉着那位瑪麗小姐朝着樓上走去。
“啐,什麽東西。”塞爾奧特剛剛離開,旁邊另外一位工人啐道。
“舊情人相遇,這是難免的事情。”達克魯伯爵淡淡地說道。
“如果眷戀瑪麗小姐的話,那個家夥為什麽向安貝爾将軍的女兒求婚?是為了那位小姐的美色?還是因為安貝爾将軍的地位?”又有一位工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貪戀女色、愛慕富貴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不是嗎?又何必要用聖賢的眼光看待他人?塞爾奧特對于瑪麗小姐的感情到底如何,這并不是你我需要關心的事情,我只在意他的實力,想要完成任務非他不可。”達克魯伯爵一邊裁剪着手中的布匹一邊說道。
“伯爵大人,您吩咐我們不要在乎那些武器,但是我們赤手空拳的話怎麽進行作戰?難道要我們去奪取敵人的武器嗎?”另外一個工人問道。
“這個你放心好了,到了時候那些武器會回到你們手中,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達克魯伯爵淡淡說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肯定。
在樓上,一番暴風驟雨似的激烈交戰之後,那位瑪麗小姐終于癱軟在床上,激情過去之後年輕人冷漠地看着窗外。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瑪麗才從昏迷狀态中蘇醒過來她看着身邊的塞爾奧特的眼神悠悠說道:“你還在怨恨我?”
“不,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沒有你,我遲早也會背叛聖騎士團,我原本就和他們格格不入。”說到這裏,塞爾奧特苦笑着說道:“現在也同樣如此。”
“聽說你現在正在追求琪拉小姐,你對她真的有感情嗎?”瑪麗小姐問道。
“那個驕傲的女人?她只是我的玩物和臺階而已,從你的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同樣也失去了很多東西,我不認為我還有可能愛上一個女人。”塞爾奧特平靜地說道,不過他的話語之中充滿了深深的苦澀。
“在你離開我之前,多陪陪我好嗎?”瑪麗緊緊地貼了過去輕聲問道。
“你應該不會缺乏陪伴的人物吧?”塞爾奧特冷冷地說道。
這句話如同一陣冷風吹進了被窩一般,令美麗的小姐渾身一顫,不過她立刻從哀傷和失落中恢複了過來。
顯然感受到瑪麗小姐的震顫,但是塞爾奧特仍舊那幅冷冰冰的模樣,從床上站了起來,穿好衣服,塞爾奧特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
躺在床上,瑪麗小姐留下了兩行無聲的眼淚。
沉浸在哀傷和屈辱之中的瑪麗小姐并沒有聽到那幾聲鈴聲。
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就停在門口,三個衣着華貴的人物站在門前。
達魯克伯爵打開了房門,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來的人正是他等待了很久的客人。
将三個衣着華貴的人讓進客廳,達克魯伯爵将窗簾全部拉了起來。
“伯爵大人沒有想到您會如此打扮。”為首那個中年人揶揄地說道。
那個中年人剃着一個平頭,臉顯得過于狹長,眼睛裏面放射着逼人的兇光。他身後坐着一位老者,紅潤的面容油光光發亮。在旁邊的單獨座位上坐着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人,不過他的目光深邃銳利,顯然不是一位平凡人物,和另外兩個人不同,雖然外面套着一條華貴的外衣,但是底下卻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勁裝。
“洛美爾先生,您比我所預料的來得更早。”伯爵大人微笑着說道。
“京城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我怎麽還能慢慢吞吞呢?”平頭中年人笑着說道。
“閣下是否已經布置妥當?”伯爵問道。
“現在就等着你一聲令下呢,然後你就會發現,佛朗克的大街小巷上全都是我的人馬。”平頭中年人得意洋洋地說道。
對于平頭中年人的話,伯爵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京城裏面現在亂成這樣,突然間出現一大群陌生人。拉貝爾沒有理由會發現不了。
“對了,我倒要問問您,您的手下又藏到哪裏去了,我可不希望到了那一天,京城之中只有我的人馬在同法政署的走狗和聖騎士兵團拼殺,而親王的部下卻一個都沒有出現。”平頭男子嘴角挂着一絲微笑說道。
“放心好了,親王大人對于這次的行動極為重視,我們不會在如此重要的時刻保存實力。”達克魯伯爵回答道。
聽到伯爵如此一說,平頭男子拍了拍巴掌連聲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面,想要讓老子動手,事先得交付訂全,報酬的三分之一拿到之後,我才會動手。要不然就算你被殺死在眼前,我也不會皺一皺眉頭。”平頭男子板着臉說道。
顯然早就料到對方會來這一套。達克魯伯爵從懷中摸出兩張紙片輕輕放在平頭男子的面前說道:“這是兩成,作為訂金應該足夠了,不要獅子大開口,合作對于你我雙方全都有好處,如果對抗我們将會兩敗俱傷。”
平頭男子并沒有伸手去取那兩張紙片,他冷冷看着達克魯伯爵,對于訂金的數額他顯然不甚滿意。
平頭男子身邊的老者拿起那兩張紙片,那是兩份礦産轉移契約書,上面已經簽署了名字還蓋上了印簽。
老者從懷中取出一副眼睛,架在鼻梁上盯着那兩份文件仔細觀瞧起來,對于這一行他是絕對的權威。
鄭重其事地鑒定了半天,老者朝着平頭男子點了點頭。
平頭男子原本還打算繼續敲詐一點油水出來,突然間他感受到身邊那個面容呆板的中年人發出的警兆。
“好吧,既然是合作,雙方就拿出一些誠意來,這兩成的訂全我先收下了,我會讓我的部下演出一場好戲來讓你看看。如果你覺得還算精彩,就再增加一成訂金,如果你覺得不夠味道,我立馬帶着手下走人。”說着平頭男子站起身來。
聽到對方如此一說,達克魯伯爵立刻犯起愁來,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想到這裏他無可奈何地從衣兜之中又掏出一份文件。
這一次平頭男子再沒有什麽猶豫。他甚至沒有讓身邊的老者鑒定。就一把将文件拿了過來。
“訂金你已經收下了,現在可以按照計劃施行了吧。”達克魯伯爵陰沉着臉問道。
“好,就遵照你的意思,我立刻着手布置,保證不讓一個目标漏網。”平頭男子說道,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從別墅之中出來,老者手中拎着三件款式新穎的衣服,這是用來掩人耳目的東西。
看着馬車走遠,瑪麗緩緩地走了進來。
“那些亡命之徒不容易駕禦,您看他們會不會壞事?”瑪麗小姐問道。
“最好不要被洛美爾的外表所迷惑,他可不是京城裏面那種靠鬥狠和砍殺搶奪地盤的小角色。”達克魯伯爵緩緩說道:“我倒并不怕他壞事,而是擔心他貪得無厭。”
“有沒有辦法,讓他和目标同歸于盡?”瑪麗小姐輕聲問道。
“這樣做實在太冒險了,對于我們來說,消滅目标是首要任務,不能因為任何理由動搖這個任務的完成。”達克魯伯爵神情嚴肅地說道:“不過我們可以将他們引向另外一個危險同時又是潛在的敵人,讓他們去拼個你死我活。”
看着達克魯伯爵,瑪麗好像完全聽懂了似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在遠處另外一座別墅之中,埃克特他們正坐在書房之中談論着事情,芙瑞拉小姐坐在埃克特對面的沙發上,在沙發的另一頭坐着法英哥這個賊頭,法英哥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在沙發的後面一個樣貌俊朗,器宇非凡的人在那裏轉來轉去,但是仔細看卻能夠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一絲難以壓抑的癫狂。
至于殺手之王凱爾勒。則仍舊站在角落的陰影之中,那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房間的四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