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秋風掃過水面激起層層漣漪,波光映照,湖面上好像撲撒着點點碎金。
南方的氣候到底比較溫暖濕潤,因此湖邊的草地仍舊綠油油的猶如一條望不見盡頭的綠色天鵝絨地毯。
這真是天堂般快樂寧靜的生活。
站在碼頭上,瑞博将手中的面包屑輕輕得撒在湖面上,魚兒歡快得争奪着,吐出串串水泡,激起陣陣水浪,身後不遠處那匹心愛的純種馬正自由自在得在草地上跑來跑去,瑞博從來不拘束它。
到這裏已經四天了,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
除了昨天在費司南伯爵的陪同下到郡守府轉了一圈之外,瑞博始終沒有離開過這座別墅。
梅丁老小姐好像也把他遺忘了一般,自從那次會談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的影子。
除了蘭蒂小姐會在喝早茶的時候,同他聊一會兒天之外,別的時間,他總是一個人待着。
閑得無聊,到湖邊喂魚或者在草地上騎着馬狂奔成為了他唯一的娛樂。
當然,安寧平靜的生活同樣也是很适合進行魔法修練的。
雖然,在湖邊草地上進行冥想,效果遠遠比不上在森林深處的時候那樣明顯。
但是,自從兩天前,自己一個人獨自騎着馬到森林邊緣修練,回來的時候,被蘭蒂小姐狠狠得訓斥了一頓之後,瑞博就再也不敢亂跑了,湖對岸成為了他所能夠到達的最遠的地方。
除了那一次之外,瑞博還從來沒有見到過蘭蒂小姐發火的樣子呢。
在他的印象中,蘭蒂小姐就像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大姐姐,是除了貝蒂阿姨之外,令他感到最溫馨,最可親的一個人。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有蘭蒂小姐在,瑞博早已經感到這個地方再也住不下去了。
這座別墅大多數地方對于他來說,都是禁止進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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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樓他的卧室和別墅後邊的花園客廳是他唯一能夠涉足的地方。
他的卧室就是底樓那一排女仆們住的地方最裏面一間房間。
和女仆們住在一起,倒也并不令他感到有什麽不滿,畢竟,以他原來的理想能夠到一個貴族家庭當一個體面的男仆,已經是相當高不可攀的夢想了。
和那些貴族們比起來,瑞博感到自己和這些女仆們反倒是同樣的一類人,雖然他現在扮演的是高高在上的領主繼承人,不過這種感覺,他始終沒有改變過。
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在南港的歲月。
不過令瑞博感到遺憾的是,那些女仆們從來不理他,好像他身上沾染着瘟疫一樣,老遠得就躲開他,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平靜的日子待長了,瑞博也漸漸感到有些無聊,現在他最關心的就是海德先生什麽時候将他的那些魔法實驗材料和器具帶來。
這件事情,海德先生答應過他,一定會辦妥的。
雖然,那張羊皮紙就在瑞博身邊藏着,但是,沒有材料什麽事情都作不了,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研究那些神文的念法,雖然,從風的精靈那裏知道了神文中對于風的描述和表達方式,但是,這個世界并不是單獨由風構成的,對于其他元素精靈的感知和理解,瑞博就遠遠沒有對風那麽深刻了。
除了,焦急得等待着魔法試驗材料的到達之外,瑞博對于海德先生告訴自己,他将有一位新的老師,感到極為好奇。
雖然,瑞博完全能夠猜到,那個老師肯定也是像埃克特和凱爾勒這樣的騙子和殺手一類見不得陽光的人。
不過瑞博并不反感這一切。
在他看來,埃克特和凱爾勒無疑都是高明絕頂的人物,而海德先生更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他們的才能遠要比自己見過的其他那些名聞遐迩的大人物要高明得多。
向這樣的人學習,無疑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當然,向他們學習并不代表做和他們一樣的人,瑞博既不想做一個騙子也不想以殺人為業。
不知道,新來的老師能夠教給他些什麽?新來的老師又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是像派姆那樣小偷?
還是像菲斯那樣的探子?
瑞博猜測着。
正當他站在碼頭上胡思亂想的時候,遠遠駛來一輛馬車,馬車車門上鑲着一座天使浮雕,不用問那肯定是教會的馬車,大概是海德先生派來接自己的。
馬車緩緩得駛到瑞博面前,那個車夫穿着一身黑地白領的見習牧師服裝,他問道:“您是瑞博·拜恩迪特先生嗎?”
“是的。”
“蒙爾第長老派我來接您去大教堂。”那個見習牧師說道。
“好,不過,請你稍微等候一下,我先要和姑婆婆說一聲。”說着他将面包屑全都扔進湖裏,轉身向別墅走去。
走進別墅,瑞博仰着頭提高了嗓門朝樓上喊道:“蘭蒂小姐,海德先生派人來接我,我可以去嗎?”
“你到樓上來。”二樓傳來梅丁老小姐的聲音。
瑞博走上二樓,只見梅丁老小姐和蘭蒂小姐正站在窗口朝着遠處的馬車張望着。
“姑婆婆,有什麽吩咐?”瑞博小心翼翼得問道。
“你認得那個車夫嗎?”老小姐問道。
“沒有見過。”瑞博答道。
梅丁老小姐顯然很清楚瑞博心裏面在想些什麽,她冷冷得說道:“家裏面死了這麽多人,總會變得聰明和謹慎一點的。”
瑞博沉吟了半晌說道:“我會做好充分的準備,雖然不敢肯定将會發生些什麽,但是,我想我應該能夠應付危險,而且,還有個保镖随時暗中保護我呢。”
“你很喜歡冒險,喜歡那種刺激的感覺,是嗎?愚蠢。”老小姐冷冷得說道:“如果,你一定要冒這個風險,那麽你快去準備吧。”。
聽到這個吩咐,瑞博立刻告辭下樓,跑回自己的房間。
在房間裏面藏着一套特制的禮服,那件雪白的襯衫的袖口和領子卷着長長的絲綢花邊,但是其他地方就沒有那麽好看了,從手肘到腰跡都是用鋼絲混合着粗亞麻編織而成的布匹做成的。
那條背心外面包裹着明黃色的繡着暗花紋的漂亮絲綢,裏面其實是前後兩塊薄鋼板,穿在身上絕對不舒服,不過卻顯得頗為平整挺刮。
那件禮服是用最上乘的羊毛紡成的布料通過精心裁剪制成的,既漂亮又很有氣派,而且禮服的夾裏是用堅韌的魔狼皮制作的。
為了保護腦袋,那頂大禮帽的裏襯是用犀牛皮制作的,再圍上那條用厚厚的羊毛和鋼絲混合編織而成的圍巾。
可以說,這副行頭穿在身上,即便在戰場上,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和真正的盔甲相比,這套禮服雖然要輕便一些,但是,平時穿在身上簡直是在受罪。
只有像今天這樣的場合,這套禮服才派得上用場。
至于那把手弩和魔杖,瑞博永遠随身攜帶,片刻都不離身。
收拾停當,瑞博走出大門,向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瑞博小心翼翼在四周搜尋了一遍,凱爾勒曾經教給自己怎麽預防暗殺陷阱的知識現在真正派上了用場。
瑞博連瑪世克老師送給自己的那枚戒指都用上了,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看來馬車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進了城之後,瑞博密切得主意着兩邊的動靜。
那個車夫确實有些可疑,雖然方向沒有什麽差錯,确實是朝着大教堂去的。
但是,明明有一條筆直而又寬敞的大道,他不走,偏偏往旁邊一條擁擠的小路上趕。
凱爾勒曾經教給他的那些設局暗殺的知識,在瑞博腦子裏面一點一點得浮現了出來。
一眼望去,很多原本并不會引起人們主意的小地方,在瑞博眼裏成為了暗藏殺機的所在。
瑞博心中默默計算着那些殺手們動手的時刻。
每過一個路口,他的警惕性便提高一層,因為他知道,最好的動手地點,無疑是鄰近大教堂的所在。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警惕心最弱的時刻。
大教堂的圓形大天頂漸漸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有兩條街就要到達教堂前的廣場了。
正如,瑞博預料的那樣,剛才一直在身後一左一右跟蹤自己的兩輛馬車,慢慢的向這裏靠攏過來。
那個車夫漸漸得放慢了馬車行進的速度。
那兩輛馬車将自己夾在中間的時候,應該是他們動手的時刻,瑞博很清楚這一點。
從插兜裏面抽出魔杖,瑞博小聲念起了神秘的咒文,等到魔法準備完成之後,瑞博拿着魔杖随手一指,一滴液珠便無聲無息得飄落在右邊馬車的那個車夫的臉上。
迷幻粉的效用确實稱得上立竿見影,只見那個車夫歪了兩歪,從車上栽倒下來。
早已經做好準備的瑞博,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輕輕打開車門,跳落到地上,對于曾經接受過凱爾勒高難度的逃亡訓練的瑞博來說,這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穩穩得站在地上,瑞博向身後那輛馬車走去,那輛馬車上的車夫既然倒在地上,車上的人也不可能逃得了,更何況就算他們逃了,還有那個暈倒的車夫呢,他想必連爬都爬不起來了吧。
正如瑞博預料的那樣,另外兩輛馬車上的車夫看到行動失敗,立刻駕着馬車拼命狂奔,轉了個彎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
對于,那兩輛馬車,瑞博根本不感興趣,逃了就逃了吧,反正還有一輛呢。
瑞博向那輛馬車走去,馬車旁邊早已經圍着一圈人,還有兩個人往馬車車廂裏面探頭探腦張望着。
瑞博走到近前一看,他驚呆了。
眼前是多麽血腥恐怖的一幕啊!
在馬車車輪前面一點的地方,橫卧着一具屍體,致命的傷口并不是來自于從馬車坐位上摔下來時,額頭上的那處傷痕。真正奪取了他性命的是那根深深插在他後腦的弩箭。
和自己擅長使用的手弩完全不同,那是一根拇指粗細,一尺來長,用笨重的軍用弩弓發射的弩箭。
在這種威力恐怖的武器面前,騎士身上穿着的鋼質铠甲,簡直就像是薄紙板一般脆弱。
那支弩箭從屍體的後腦釘了進去,箭頭在眼睛和鼻梁之間,穿透了出來,為了增加殺傷力,箭頭上面布滿了尖銳的倒刺,臉部的肌肉完全給撕碎開來,血紅色的傷口翻卷着露出了白色的骨頭,巨大的貫穿力甚至将眼珠都拉了出來,被一根帶血的筋腱牽着挂在眼眶外面。
從那可怕的傷口往外股股得冒着的,除了鮮紅的血液之外還有乳白色的腦漿,這真是一幅恐怖的場面。
在馬車車廂裏面還有一具屍體。
一個三十多歲商人模樣的大胡子坐在那裏,一支一模一樣的弩箭從他的下巴處射入,箭頭貫穿顱骨後牢牢得釘在馬車車廂後面的木板上。
鮮血順着那一部絡腮胡子流淌得整個胸口都是。
在屍體的腳邊地板上橫卧着一張重型軍用弩弓,正是這種威力強勁的兇器,在剛才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裏面結束了兩條性命。
看到這把重型軍用弩弓,瑞博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要一想到,這原本是用來對付自己的兇器,瑞博便感到渾身膽戰。
瑞博絕對沒有想到,為了保守秘密,馬車上的這個刺客竟然在射殺了那個車夫之後,又射殺了他自己。
到底是什麽人策劃了這一切,又是怎麽樣的一個殘忍的家夥在指揮着這一切呢?
能夠令手下如此視死如歸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瑞博已經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了。
他感到自己這一次實在是過于冒險了。
一向以來,他對于冒險便充滿了憧憬和向往,在他腦子裏面那些冒險家的生活是無比豐富多彩而又充滿刺激的。
那些冒險歷程就像小說中描寫的那樣浪漫而又動人。
事實上瑞博一心希望自己能夠和海德先生一樣,成為一個優秀的探險家。
海德先生的經歷對于瑞博來說,無疑是一個令人向往的精彩故事,雖然,海德先生告訴他,在那場冒險經歷中,大多數同伴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能夠活下來的只有海德先生自己和那位道芬先生。
但是,瑞博怎麽會去注意在冒險旅程中死了多少人呢?
只有勝利者能夠引起人們的注視,死者完全被人們忽略掉了。
正因為如此,一切冒險故事都是精彩的引人入勝的。
瑞博現在總算知道,真正的冒險并不是那麽浪漫,冒險往往伴随着死亡,冒險是挑戰死亡的游戲。
直到這個時候,瑞博才發現,他雖然已經身處于這個游戲之中了,但是,他還沒有做好準備迎接死神的擁抱。
一種極度疲憊的感覺向他襲來,瑞博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遠處的大教堂走去。
在他身後那輛馬車旁邊,人越圍越多,遠遠得聽到警務馬車那急促而又尖銳的鈴聲向這裏傳來。
對于這一切,瑞博都毫無所覺,他獨自一人向大教堂走去。
兩條街區轉眼就到,當他踏上教堂前的臺階時,從他身後無聲無息得伸過一只手來。
“剛才,你幹得不錯。”那是凱爾勒的聲音。
瑞博并沒有回答,不知道為什麽,他說不出話來。
穿過大教堂那人山人海的大殿,瑞博跟着凱爾勒來到教堂後面那些修士們住的地方。
一條長長的将近一百米的走廊兩邊,每隔五六米開着一扇門。
按照門于門之間的間隔算來,房間窄小得很,不過想想也是,人間的享樂原本就不是這些修士們關注的事情。卧室對于他們來說僅僅是休息的場所。
從長廊的一邊穿出去,有一個天井,天井中央安放着一座光明之神的雕像。從教堂高高的玻璃屋頂上投射下來的陽光正好映照在這座雕像上,一切顯得那麽的莊嚴肅穆。
天井一側開着一道小門,凱爾勒走上前去拉了拉門上挂着的連接門鈴的繩子。
一串悅耳的鈴聲過後,門板上的觀察孔被打開了,裏面的人看到是凱爾勒,連忙撤去門闩。
瑞博跟在凱爾勒身後走進小門,後面是一條長長的斜向下方的臺階。
臺階大概有二三十級,盡頭還有另外一扇小門。
這倒是一個極其隐蔽的地方,在裏面幹任何事情,外面也不會有人知道。
下了樓梯,走進小門,瑞博看見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正坐在那裏。
看到凱爾勒和瑞博進來,海德先生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邊的沙發。
對于瑞博來說,能夠坐下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腳始終有些微微發軟。
“海德先生,您有叫瑞博過來嗎?”凱爾勒問道。
海德先生皺了皺眉頭,他好像想到些什麽似的回答道:“不錯,是我派赫斯去将你們接來的。”
“赫斯可能有麻煩了。”凱爾勒面無表情得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海德先生好像并不感到驚訝,他看了瑞博一眼點了點頭問道:“瑞博遇到刺客了,是嗎?”
“排場還很大呢,連軍用弩弓都用上了。”凱爾勒說道。
“看來有人越來越等不及了。”海德先生自言自語得說道。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這才轉過頭來對埃克特說道:“赫斯家裏面有什麽人嗎?”
“老婆和一個四歲大的兒子”埃克特回答道。
“給他老婆送五千金幣過去,再給麥爾那裏打個招呼,他會照顧她們母子倆的。”海德先生吩咐道。
“埃克特,事情查得怎麽樣?”海德先生又問道。
“那個管家确實漏掉了很多東西,很多重要的東西,那個拜恩迪特男爵确實是個糜爛頹廢的家夥,那個家族絕對是個不正常的家族。”埃克特嘆了口氣說道:“我将那個管家叫進來,您自己問他就明白了。”
說着埃克特從沙發上面站了起來,打開右側的另外一道小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帶着一個中等個頭花白頭發的老人回到大廳。
瑞博瞧了那個老頭一眼。
怪不得有那麽多人相信,真正的瑞博·拜恩迪特始終在這個老頭的嚴密保護之下。
這個老頭樣子看上去确實很老實可靠。
一張方方的臉棱角分明,目光柔和而又慈祥,嘴唇很厚顯得端莊可靠,果然是一幅老好人模樣。
那個管家顯得頗為恭順,他微微彎着腰,兩腿緊緊地并攏着站在那裏。
“把你漏掉的東西,再跟海德先生說一邊。”埃克特回到剛才那裏坐下來說道。
“我該死,我蠢蛋,我白癡。”一邊說着,那個老頭一邊噼裏啪啦得給了自己幾個巴掌,然後這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得說道:“海德先生,請您原諒我這個糊塗蟲,我真得把那件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了,哦,不,我是習以為常,所有并沒有感到有什麽了不起的,所以就忘了說了。”
“別廢話。”海德先生顯然有些不耐煩。
“是是是,我忘了告訴您,真正的瑞博少爺是個下流胚,拜恩迪特家族都是下流胚,而我們的老爺更是所有下流胚中,頂下流頂下流的一個。”
“您不知道,我們的夫人剛剛被老爺騙上手的時候,還是個天真純潔的天使一般的小姑娘呢,和老爺結婚的時候,夫人好像才十八歲,對了,肯定錯不了,是十八歲,那時候,夫人真像一位天使。”
“但是,自從嫁給了我們老爺,夫人愣是讓老爺折騰得不成模樣,您不知道,有很長一段舊子,老爺不許夫人穿衣裳,也不許夫人下床,雖然,老爺和夫人在床上做什麽事情,我們不可能看得到,但是,夫人苦苦求饒的聲音,卻鑽進我們的耳朵裏面。”
“老爺興趣上來的時候,常常整日整夜待在夫人的卧室裏面不出來,那時候,可就是夫人遭罪的日子了,從早晨到晚上,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而且據那些女仆們說,老爺折騰女人的花招多着呢,很多手段我們連想都想像不到……”
“……”
管家叨叨絮絮得說着,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老爺是怎麽怎麽下流無恥,但是,看他臉上的神色,看他津津有味得談論着這一切,好像滿不是那麽一回事情。
看樣子,他對這個話題頗為津津樂道。
管家自顧自得說得起勁,瑞博在旁邊聽得已經沒有什麽興趣了。
“好了,你可以稍微停一停了,我想問你,那位瑞博少爺又是怎麽一回事情?”海德先生打斷了管家的興頭。
“啊,瑞博少爺,對了,我正想提到瑞博少爺呢。我們老爺是這樣一個下流胚,瑞博少爺從小耳聞目睹,還能夠不跟着學壞嗎?您不知道,老爺對我們這些下人可嚴了,他在卧室裏面折騰夫人的時候,下人們別說不能夠進入卧室,連卧室所在的整個三樓都不許靠近,這條規矩不但對男仆有效,對女仆也是一樣的,但是,唯獨少爺是例外。”
“您絕對想不到,瑞博少爺還沒有完全懂事的時候,就經常看老爺和夫人做那件事,久而久之,少爺也成了一個下流胚,而且、而且還聽說,老爺甚至讓少爺碰過夫人,當然,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不過,這些猜測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您不知道,我們的老爺喜歡繪畫,他畫得很好,老爺畫的都是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夫人是老爺畫得最多的一個,這些畫雖然并不涉及男女之間的那件事情,不過我總覺得這些畫比那種事情更加下流,下流得多,其中,有幾幅就是夫人和少爺在一起時畫的。”
聽到管家所說的一切,瑞博感到胃裏面有些不舒服起來。
“海德先生,我将那些畫也全部帶來了,真是好。險,幸好暴徒們并沒有查看過這幾張畫,有真正的瑞博·拜恩迪特的這幾幅被壓在比較底下的地方了。”埃克特說道。
“你肯定沒有人翻動過嗎?”海德先生問道,他同樣沒有想到還有這樣巨大的危險始終隐藏在那裏沒有被發現,這只能說他們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我敢肯定,畫框上厚厚得積着一層灰,這些灰能夠證明那幾幅畫沒有被移動過,很幸運,只有頂上十幾幅畫被人翻動過,那些兇手顯然也想從畫中找到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但是,和我們一樣,兇手看到全是那種東西,便也放棄了進一步搜尋。”埃克特說道。
“将畫拿來讓我欣賞欣賞。”海德先生說道。
瑞博瞧了海德先生一眼,看到他始終皺着眉頭的樣子,因此知道頭并不是真得對那些下流繪畫發生了興趣,海德先生可能有其他企圖。
埃克特答應了一聲,再次離開坐位走出房間。
這一次等了很久之後,埃克特才回到大廳,他拖着一輛高高得疊滿了大大小小的畫框的小平板車,将油畫從小平板車上卸下來後,埃克特再一次拖着空車走出房間。
來來回回總共四次之後,大廳裏面早已經堆滿了油畫。
衆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這堆油畫旁邊。
海德先生一幅又一幅得翻看着,那個管家站在海德先生身後,時不時得解釋幾句。
這位管家先生記憶力倒很不錯,這些畫裏面最早的幾幅,還是那位下流胚先生年輕時候畫的,管家居然仍舊能夠說得出畫上的那個模特兒到底是哪一位貴族小姐。
埃克特顯然早就看過一遍了,因此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凱爾勒對這種東西從來不感興趣。
唯有瑞博在一邊看得面紅耳赤,血脈膨脹。
不得不承認,那位拜恩迪特先生确實有非凡的繪畫天賦,畫上的這些美女不僅僅栩栩如生,更稱得上是生動傳神。
每一位美女就猶如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樣躍然在這畫布之上,甚至每一個人的性情脾氣都能夠活脫脫得表現出來。
這些畫每一幅都毫不掩飾得将那位拜恩迪特的繪畫天賦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樣也将這個花花公子荒淫頹廢的那一面顯露得極為幹淨徹底。
這些畫充滿了露骨的煽情和挑逗,華麗精美的絲綢,潔白細膩的羊毛毯,蓬松柔軟的駝絨,鮮豔動人的花束,作畫的人巧妙并且成功得運用虛實遮掩的手法,挑逗起人們想要進一步看得更加清楚一點的欲望。
雖然不知道這種挑逗,對于埃克特和海德先生有什麽樣的作用,不過瑞博卻清楚得感覺到這種誘惑對他來說是難以抵抗的。
事實上,有好幾次,瑞博沖動得想要拿起一幅油畫,将它舉到眼前好好得仔細查看一下那似露非露,永遠是朦朦胧胧的方寸之間。
除了這些之外,另外還有一些東西,更令瑞博感到心癢難熬。
那些美女身上大都穿戴着奇怪的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飾品。
一串極為稀疏的珍珠項鏈或者精致細巧的鏈條沿着修長的玉腿垂落下來。
一根如同黃蜂刺一般銳利的金色長針從臀縫間露出來。
這在那些油畫中經常出現,幾乎成為了通用的飾品了。
看着這些飾品,瑞博莫名其妙得感覺到渾身燥熱。
他的臉漲得通紅,臉頰洌洌得發着燒。
“是這幾幅嗎?”海德先生指着九張疊成一疊的油畫問道。
“是的,是的。”那個管家點頭哈腰得連聲答應着。
瑞博偷眼觀瞧,他只能夠看得到第一幅油畫,下面的都被那幅畫蓋住了看不見。
和所有其他美女裸體畫不同的是,這幅畫上除了那位莉薩·梅丁小姐之外,旁邊還多了一個八九歲大的孩童。
莉薩小姐一頭微微卷着波浪的金發披散在身後,映襯着那片碧綠的草地,猶如碧波蕩漾的湖面上那細碎的陽光。那尖翹的下巴微微擡起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一雙晶瑩靈動的大眼睛配上筆直細巧的鼻梁,真是神靈完美的傑作。
在莉薩小姐身旁半跪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有着一頭同樣飄逸微微彎曲的秀發,只不過顏色不一樣罷了。從小孩的眉毛眼睛和鼻子的搭配來看,他和莉薩小姐長得确實很像。這應該就是真正的瑞博·拜恩迪特,那個在七年前的瘟疫中死亡了的領主繼承人。
畫中那個小孩一只手緊緊地環抱住莉薩小姐那條高高擡起的長腿,另一只手拎着一串長長的稀疏串着的珍珠項鏈,項鏈的另一頭消失在莉薩小姐兩腿相交的地方。
看到這幅畫,瑞博感到心跳突然間加快了很多,胸口悶得發慌好像要立刻爆炸開來一樣,嗓子眼裏面也是火燒火燎的,好像不小心吞下了一塊燒紅的木炭,更令瑞博感到難受的是,他的小腹脹痛得厲害。
突然間瑞博發現自己褲子前面明顯得突出來一塊,他的臉變得更加通紅了,瑞博連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也許,這對于自己實在是太刺激了一點。
“這是瑞博少爺八歲生日那天,老爺送他的生日禮物。”管家在旁邊解釋到。
“這樣的禮物倒是聞所未聞,真正的禮物恐怕不是這幅畫吧。”海德先生說道。
“海德先生,您看,我可以将這些極度危險的畫徹底處理掉嗎?”埃克特問道。
海德先生沉吟了半晌,轉過頭來問旁邊那個管家:“你的主人曾經讓什麽人看過這些畫嗎?”
“看過,看過,貝爾福萊子爵和安尼姆子爵都是主人的好朋友。”管家回答道:“不過,這幾幅有沒有露過面,這就不是我所能夠知道的了。”
“這兩位子爵都有什麽樣的背景?”海德先生問道。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們倆在首都佛朗士相當吃得開。”管家說道。
“他們見過真正的瑞博·拜恩迪特嗎?”海德先生進一步問道。
“不,夫人雖然對主人相當順從,但是,她一向不願意見外人,甚至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她真實的身份,事實上,原本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根本就不知道,夫人竟然是領主大人的女兒。主人在這些方面始終很體貼夫人,而少爺一直跟在夫人身邊,在我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夫人的身邊,老爺有客人來拜訪的時候,少爺就和夫人一起躲在房間裏面不出來。”管家說道。
“埃克特,你再讓特德回南港去一趟,讓他将考比帶到這裏來。”海德先生吩咐道。
“考比?您是打算利用這幾幅畫?”埃克特當然相當清楚,海德先生要他将考比帶來的意思。
考比是他們這一夥人中專門負責将偷竊來的名畫、珍貴古董,制作出贗品偷偷販賣出去,以騙取巨額金錢的藝術騙子。
考比仿造的不少贗品,逃過了最精明的藝術鑒定家的眼睛,并且被鄭重其事得珍藏在那些豪門貴族或者是國王,主教們的私人收藏室裏面。
海德先生将考比叫來,肯定是要他仿造這幾幅畫,當然,畫中的主角肯定得換成眼前的這個瑞博。
“明白了,我這就去辦。”埃克特答應道。
海德先生将那一疊油畫随手翻看着,瑞博雖然也很想偷偷瞧兩眼,不過他又有些害怕,至于到底害怕些什麽,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這幾幅都是一次畫成的嗎?”海德先生問道。
“不,大概每隔幾個月,老爺才會替少爺畫一幅。”管家說道。
“為什麽背景大多數是野外?”海德先生問道。
“這個,我沒有太主意,還真是這樣的呢。”管家撓了撓頭說道:“老爺在南港城外有一座小屋,很簡陋的小屋,我想這些畫都是在那附近畫的。”
“那座小屋在哪裏你知道嗎?”海德先生問道。
“知道,我去過幾次。”
“埃克特,還是得麻煩你跑一次。萬一那裏藏着些什麽東西,可就麻煩了。”海德先生吩咐道。
“哦,我想起來一些東西,不過,不知道有沒有用處。”管家突然間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
“是什麽事情?”海德先生問道。
“平時主人和夫人做那種事情總是将房門和窗戶緊緊地關閉起來,而且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卧室,不過,每個月總有一兩天,夫人的卧室會和平常完全不一樣,不但窗簾全部拉開,連門都整個敞開着,不過,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早已經養成習慣了,沒有主人的吩咐,我們是絕對不會靠近夫人的卧室的。”管家說道。
“我明白了”海德先生點于點頭:“管家,你也和埃克特一起趕回南港,除了那座山間小屋,你的主人還有什麽曾經待過一段時間的地方?”
“有一條船,一條小船。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了,自從認識夫人之後,老爺就定居在南港,在我記憶中老爺之後再也沒有去過其他地方,那條小船是老爺釣魚用的,夫人從來對釣魚不感興趣。”管家說道。
“以防萬一,還是查清楚為好,你下去吧。”海德先生說道。
管家答應了一聲後,恭恭敬敬的倒退着走出了房間。
“埃克特,你把芙瑞拉叫來。”海德先生吩咐道。
“只怕有點困難,芙瑞拉說她一路上又髒又累,她要先洗個澡輕松輕松,只怕現在還泡在浴缸裏面呢。她的脾氣您又是知道的。”埃克特無奈得回答道。
“那麽先把派姆叫過來吧,我有事情要吩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