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不能有絲毫的偏差,好了,大家上馬吧。”海德先生吩咐道。
巴特森林中的通郡大道上再次響起馬蹄聲,在道路兩邊驚起一片飛鳥。
白天騎馬行進的速度顯然要比夜晚快得多,凱爾勒當先在前面開道,瑞博負責殿後,現在這群人中最有戰鬥力的就他們兩個人了。
海德先生盡可能的壓低身體,幾乎是匍匐在馬鞍上面,對于他這樣一位老人來說,迎面而來的風,使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心髒飛快得搏動着好像立刻要掙脫胸膛的束縛跳出來了一樣,緊緊夾住馬鞍的雙腿好像完全麻木了根本沒有知覺一樣,腰上的肌肉也好像漸漸僵硬起來。
所有這一切,都令這位老人感到無奈。
自己确實已經老了。
想當初,年輕的時候,整天騎着馬四處奔波,何曾有過這樣力不從心的感覺。
無數次長途跋涉,無數次坎坷艱程,無數次死裏逃生對于自己來說,已經是遙遠的過去的記憶了。
歲月不饒人,自己已經是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一個再也忍受不住路途颠簸的老人了。
該是退休的時候了。
一路上,這位老人忍受着路途的颠簸給他那老邁的身體帶來的痛苦。
也許這将是他最後一次長途旅行,也許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冒險。
到瑟思堡的路途并不長,但是,在一群疲憊不堪的人看來,這條路實在是太長了,好像漫長得沒有盡頭一般。
雖然,人的感覺确實是這樣的,但是,道路并不會因為感覺而變得更長。
當太陽漸漸向西面落下去的時候,瑟思堡的城門終于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瑞博從來沒有來過瑟思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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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思堡是佛朗士南方的首府,也是整個佛朗士王國有數的幾個大城市之一。
對于這個首府城市,瑞博很久以前就充滿了好奇和向往。
從遠處看,瑟思堡就像一座堡壘,一座堅固無比的堡壘。
高聳筆立的城牆上每隔幾步便砌着一個兩米寬的箭垛,和書上介紹的堡壘要塞有些不同,瑟思堡外牆上沒有任何射擊孔,整面城牆都是用巨大的青條石堆砌而成的。
為了彌補防禦火力的不足,在每一面城牆上建造着五座巨大的三層塔樓,塔樓上布滿了箭孔。
瑞博跟在海德先生他們身後,騎着馬慢慢向城門走去。巨大的城門有三米多高,兩扇門板好像是用鐵打造而成的,不過,按照書上說,那只不過是包裹着一層厚厚的鐵皮罷了,裏面還是木頭的。
真正起到防禦作用的是城門頂上那道完全用生鐵澆鑄而成的栅欄門,看樣子那東西至少有兩噸重,怪不得城樓上要安置那麽大的一座絞盤,在城門口,站着一隊衛兵,他們頭上帶着的鐵盔是他們身上唯一真正能夠讓他們保住性命的防具,那身厚棉布袍恐怕裝飾的作用要遠比防禦的作用來得更大。
這些衛兵胸前繡着瑟思堡的徽章,對于這個圖案,瑞博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同樣也是梅丁家族的族徽。
一面盾牌上畫着狼和麋鹿這兩種在自然界中絕對不會平靜得待在一起的動物。
盾牌的花紋是黑蘭相間的菱形圖案,因此士兵身上穿着的布袍同樣也是這種顏色的。
瑞博感覺着,那些士兵身穿這樣一身衣服,模樣有點像馬戲團裏面的小醜,只不過小醜衣服一般是白色和紅色花紋相間罷了。
瑟思堡城門外已經頗為熱鬧了,從城門口一直延伸到森林邊沿的一路上整整齊齊得建造着一排排房屋,樣子看上去确實有些簡陋,大多是用木頭搭建的,很少看到磚塊和瓦片的房子。
這些房屋面向街道的那一邊,全都打通成為了鋪面,這倒是和南港差不了多少,樓下想必是倉庫或者雇工住的地方。
不過,和南港不同,這裏的鋪面出售的都是一些日常用品。
柴米油鹽,鍋碗瓢盆是這裏最大宗的買賣。
隔着一條街的地方傳出來陣陣雞叫鴨鳴和豬的嚕嚕聲,從街口走出來的人個個手裏拎着蔬菜瓜果,或者是雞鴨魚肉,看樣子那裏是菜場。
也許因為已經是下午了,因此集市上顯得人并不是那麽多,店裏的夥計靠在櫃臺上打着瞌睡,掌櫃的也不見蹤影,大概是到後面休息去了吧。
瑞博一行五人的穿着顯得有些破敗,一夜的搏殺讓除了凱爾勒之外的每一個人身上沾滿了血跡,血跡和灰塵泥土混合在一起,斑斑駁駁一塊塊的煞是惹眼。雖然時值深秋,一路狂奔也令特德,埃克特和海德先生汗流浃背。
他們三個人滿臉疲憊之色,特德更是臉孔發白,剛才在路上的時候,他大腿上的傷口再一次迸裂了開來,血不但将馬褲完全染紅了,甚至連馬鞍上也沾滿了血跡。
對于這樣一群人想要進城,衛兵當然要引起警惕啦。
幸好,海德先生和埃克特看上去雖然狼狽,但是,他們那做人的氣勢和卓越不群的風度使得衛兵們哪怕是再沒有見識,也知道這幾個人絕對不簡單。
瑟思堡不打仗的時候,出入城門是用不着盤查的。
不過因為領主大人的最後一位繼承人在南港被殺害了,而那些人的手段又異常的殘忍,血腥的手段引起了衆人的恐慌,再加上,為了參加小繼承人的追悼儀式,幾乎佛朗士南方所有的貴族齊聚瑟思堡。
在這個時候,出現一點意外,那是任何人都擔當不起的,因此,對于那些形跡可疑的人,城門站崗的衛兵必須詳細盤查一番。
海德先生他們幾個這幅模樣,如果還算不上形跡可疑的話,那麽就沒有人能夠擁有這個稱號了。
不過,那幾個衛兵也不是笨蛋,眼前這夥人有老人也有小孩,雖然身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不過,絕對不像是亡命之徒,倒更像是受到洗劫的富商,弄得不好還是個貴族,這些人可不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各位尊敬的先生,歡迎你們來到瑟思堡,各位一路上遇到了些什麽事情,可以告訴我嗎?”一個微微有些發福的軍官從城門那邊跑了過來,他邊跑邊問道。
瑞博看了一眼這位軍官,一張寬大的圓臉雖然還稱不上肥胖,但是已經找不到下巴了,腦門微微有些謝頂,浮腫的眼囊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老年人。
作為軍官,他身上穿着一套連體胸甲,頭上帶着一頂大沿銅盆盔,頂上鑲着蓬松的鴕鳥羽毛。
“我是凱威埃萊·埃格雷特·海德勳爵,路上遇上了匪徒,我們遭到了襲擊。”海德先生說道。
“匪徒,哦,您說有匪徒?看來南方确實不大太平了,他們剛剛殺害了一位領主繼承人,就又開始沿路打劫了,您放心,我一定會報告軍事長官的,那些匪徒一定會被吊死在絞首架上。”那個軍官滿臉堆笑着說道:“勳爵大人,您現在是打算先去哪裏?是去郡守府報案呢,還是先找個旅店休息一下?”
“我得先去教堂,我的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在這次襲擊中受了傷,神聖的撫佑是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海德先生說道。
那個軍官不需要別人指點就知道,那個受傷的人肯定是特德,因為那沒有血色的臉和沿着馬鞍往下淌着的鮮血完全可以證明這一切。
“是的是的,完全看得出來,您勇敢的保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那些牧師們的治療和充足的休息,不過,現在教堂裏的那些牧師們恐怕很難抽出時間來,您不知道,今天是守靈日的最後一天,這關系到我們尊敬的領主繼承人是不是能夠平安得升入天堂,而且,住在皮頓的貴族們剛剛到達,他們正好在您之前一個小時到達這裏,想必現在應該正在瞻仰遺靈。”
“皮頓的貴族們?有一位隆那男爵,他們也已經到了嗎?”海德先生問道。
“隆那男爵?哦,是的,還有他那位美麗動人的女兒,他們是一起來的,總共三十多輛馬車呢,隆那男爵一家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軍官笑着回答道:“他們直接去了教堂。”
“好吧,謝謝,我們可以進城了嗎?”海德先生問道。
“勳爵大人,請。”軍官恭恭敬敬得行了個禮。
瑞博跟在海德先生後面,騎着馬進入瑟思堡。
穿過城門,眼前豁然開朗,瑟思堡畢竟是一個大城市,雖然未必比南港更加繁華,但是,從氣勢上來說,瑟思堡要恢宏得多。
四周建造着無數樓房,不是通常能夠看到的兩層樓三層樓那種,而是真正的高大樓房。
※※※
擺滿塑像的廣場也是南港很少看到的東西,對于寸土如金的南港來說,空出那樣一大塊地皮,那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瑟思堡擁有衆多以大理石砌成的宏偉建築,那是其他地方根本沒有的,在南港和萊而最豪華的莊園也只不過是用磚石砌成,頂多用大理石鋪成地板,就像海德先生的莊園那樣。
除了建造的材料完全不同之外,這些建築物四周還聳立着精美的雕刻,雖然稱不上是完美的藝術品,不過,這些雕塑的價值恐怕不在建築本身之下。
同南港和萊而比起來,瑟思堡另外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它久遠的歷史。
道路兩旁随處可見佛朗士七世或者九世時代的建築風格。
雖然不可否認,在佛朗士歷史上最強盛的時期是佛朗士五世時代,那時候,佛朗士幾乎君臨天下,但是,那位英明神武的五世陛下并沒有在文化方面有所建樹。
而那位在史書中以頹廢著稱的佛朗士六世,除了稱不上是個好國王之外,在其他很多領域,他無疑是個天才。
這份天才造就了其後一百年中佛朗士文化上的一段高潮。
在這一百年中,出現了無數天才的藝術家,他們的成就很少有人能夠超越。
而佛朗士七世時期的建築藝術也從此成為了絕響,雖然衆多風格被系統得保留了下來,但是,再也沒有出現過那麽多能夠令人永遠牢牢記住的宏偉建築物。
行走在這些不同時代的建築群之間,看着這些大師們創作出來的藝術品,瑞博好像一下子進入了一條綿延的歷史長廊。在這條長廊上聚集着各個歷史時期的偉大成就。
看着這一切,瑞博深深陶醉了。
正當瑞博被這一切深深吸引的時候,他們的目的地瑟思堡大教堂出現在他的眼前。
如果說瑟思堡有哪一座建築物最恢宏壯觀,無疑就是這座大教堂了。
三千多根用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立柱環繞在教堂周圍,每一根大理石柱底部都雕刻着一尊天使像。教堂前面的那二十多階大理石臺階延伸開來和一座廣場沒有什麽兩樣。
教堂的正面是一座十米多高的塔樓,塔樓正面面對着廣場的一邊安裝着巨幅拼花玻璃窗臺。
教堂的大門雖然沒有城門那麽寬闊,不過高度卻不相上下。
大門兩邊裝飾着衆多雕像,那絕對是真正的藝術品。
大教堂最顯眼的地方遠不是那個十米多高的塔樓,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那個氣勢恢宏的大圓頂。
龐大的圓頂呈現出完美的弧度,那簡潔的造型已經用不着任何雕塑來裝點它,巨大的圓頂本身就是一件驚世傑作。
瑞博現在才知道,為什麽衆多建築家和藝術家對大圓頂情有獨鐘?
因為,這種巧妙的設計确實能夠給人以難以訴說的完美的感覺。
瑞博完全被這一切深深吸引住了,他站在大教堂門口流連忘返,如果不是埃克特拉着他的話,也許他早就和衆人走散了。
進人大教堂,裏面的一切給人的感覺和教堂恢宏壯麗的外表截然不同。
大教堂外觀的主要特征是氣勢磅礴而又簡潔明快。
走進裏面,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金碧輝煌。
整個大殿貼滿了金箔,這些金箔還被精心得雕镂成漂亮的花紋。
無數大理石雕像被用來裝點這神聖的殿堂,放在這裏的無一不是藝術精品。
陽光從彩色拼花玻璃窗透了進采,給大殿裏面的一切染上了漂亮的色彩。
從房頂上筆直得映照下一道金黃色的陽光,這副神聖莊嚴的景象讓瑞博聯想起第一次遇到瑪世克老師時的情景,和老師實驗室裏面的那根綠色光柱比起來。
這道金色的陽光缺少那一份神秘的色彩,但是多了一縷莊嚴肅穆的氣氛。
正當瑞博沉浸在這一片神聖壯麗的景象之中的時候,突然間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驚呼聲:“噢,我親愛的老朋友,你們這是怎麽了?我的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