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用過午飯後兩人便要趕去下一個拍攝場地, 任羽西聽說程安祈會打臺球, 和節目組強烈建議要姐姐帶她去玩一些平時沒機會接觸的新鮮游戲, 不用想也知道是安陽出賣了她,程安祈嘴上說着嫌棄, 卻絲毫沒有要更改行程的意思,完全聽從兩個人的安排。
公司在十八層, 要下到地下一層的停車場, 程安祈想着這段時間以來任羽西的魔鬼作息,放棄了樓梯,腳步一轉進了電梯。
任羽西本來已經做好跟她一起走樓梯的準備, 卻沒想到被帶進了電梯,狐疑問:“哎?不走樓梯嗎?”
“怕你之後沒力氣跟我耍賴。”
任羽西朝自己拿着的攝像機做了個鬼臉,說她污蔑, 自己明明年紀輕輕身體強健。程安祈似笑非笑打量她一眼,不置可否, 成功讓小姑娘嗔怪瞪了她一眼。
“程老師, 你什麽時候......”任羽西還未來得及将話說完,原本安穩下降的電梯驟然停住,她吓得立即拉着程安祈, 還沒來得及去按緊急呼叫按鈕, 頭頂的燈光閃爍幾下,不亮了,整個空間頓時漆黑一片。
她感受到程安祈握着她的手猛然用力,将她整個手掌捏的生疼。任羽西覺得有些不對勁, 往她那邊靠過去,甚至感覺到她在發抖。來不及多想,任羽西立即抱住她,問:“程老師,你有幽閉恐懼症嗎?”
程安祈只是抱緊了她,不說話。任羽西能感受到她加重的呼吸,又想到以往也有坐電梯的時候,程安祈并沒有這樣的反應,似乎是在......燈滅了的時候。任羽西有些費力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亮終于驅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程安祈緊繃的身體稍微放松,證實了她的猜想:程老師怕黑。
任羽西不知道為什麽程安祈面對黑暗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下意識感覺或許與她的母親有關,只是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好時候,任羽西像是哄小孩一樣抱着她往門邊挪了挪,安撫她:“不怕哦,我在呢,我們現在先按一下這個求救鈴哦。”
說着,她伸手去按按鈕,很快有人聲傳來,任羽西暗松一口氣,忙喊:“救命呀!電梯停住了!”
“您別急,我們正在搶修,不會有危險的,放心,大概需要十分鐘。”
任羽西看見程安祈額頭隐約的冷汗,十分鐘她真怕程老師暈在這裏面,只好大喊:“那你們快一點哦!”
程安祈重新退回角落縮成一團,深呼吸着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勉強笑笑對她說:“怎麽辦,你又知道我的秘密了。”
“沒關系,我會保密的。”任羽西的眼裏滿是心疼,将手機放在地上讓光線可以布滿整個空間,從包裏翻出手帕替她擦擦額頭的冷汗,窩進懷裏緊緊抱住她纖細的腰身,溫柔哄道:“沒事的,你看不是全黑呀,而且我陪着你呢,不管有什麽不好的我都會保護你的,不要怕,沒關系的。”
女孩軟乎乎的身體在她懷裏,向棉花一樣溫暖柔和的聲音包圍着她,程安祈漸漸放松了些,嘗試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打趣她:“帶着我的手帕都不知道還給我,快一年了吧。”
“哎呀做人嘛不要這麽斤斤計較,一塊手帕送我怎麽了?我剛剛還給你帶午飯和千層了呢,不管,就是我的了,”小姑娘立即開啓耍賴模式,堅決不會将程安祈給她的手帕還回去,轉移話題問她:“程老師,你什麽時候學的臺球啊?姐姐跟我說你打臺球的時候特別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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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不僅說她特別帥,還給任羽西看了程安祈打臺球的照片,照片裏的程老師俯身握着球杆,眼神銳利盯着目标,像只獵豹一般極有侵略性,任羽西當時沒忍住,就換成了手機桌面。用日常追星的語言,她的內心活動就是:“姐姐別玩兒球了!玩兒我吧!”
程安祈才不知道她有那麽多心理活動,開始和她說起一些自己在美國的事情,那時候她終于不再是每天活在母親的監控之下,有時間去發展一些愛好,比如寫作、鋼琴和臺球。她看着像是完全沒聽過一樣聚精會神盯着她的小朋友,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問:“你姐姐肯定跟你說過一些,別裝了。”
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頭,替兩人辯解:“也沒有很多啦,只是大概知道了你在美國和英國幹了什麽,以及她為什麽會突然被雪藏一年多......”
“那林汐呢?去參加婚禮那天,我不在的時候,她也跟你說了什麽吧。”
你還真是了解她們......任羽西撇撇嘴,答:“哦......她說不建議我喜歡你,會很辛苦的,姐姐也說過。”
程安祈始終帶着溫和的笑,輕揉揉她的頭發:“她們說的對,你怎麽沒有乖乖聽話呢?”
任羽西理直氣壯:“我又不是一直都是聽話的孩子,媽媽說了,大方面不犯錯,不傷害別人就可以。”
程安祈笑嘆息一聲,決定将自己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希望她能知難而退:“從小時候開始,只要我犯了錯,就會被關進小黑屋裏,不記得為什麽了,就是會很害怕。我記得,最長的一次被關過一天一夜。你記不記得第一次加我微信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那一次,因為向公衆透露了我和姐姐的關系,是她明令禁止的,所以我又被關了。”
程安祈自嘲笑笑:“想想挺可笑的,明明什麽都沒有,明明已經這麽大了,卻還是怕。”
她的一番話讓任羽西的心都跟着緊起來,想起那只慘死的兔子,任羽西不敢想象她的母親在小時候究竟對程安祈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才讓她變成現在的模樣,從不向外界顯示半點脆弱。任羽西又生氣又心疼,将臉埋在她的懷裏緩了好一會兒才忍住眼淚,收緊抱着她的手,悶聲悶氣道:“不可笑的,小時候被吓太可怕啦,她真的太過分了......以後我陪着你,關小黑屋也陪着你,你跟我說說話就不會怕啦。”
程安祈微笑着,把玩她散落的長發,問:“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第一次錄比賽在電梯裏呀,”任羽西不明所以,擡起頭看她,問:“怎麽了?”
程安祈輕搖搖頭,微笑道:“不是,是更早以前,你7歲的時候,在你家附近的公園,你穿着粉色的兔子衣服,哭得慘兮兮的,阿姨給了你一顆糖就哄好了,你看見我在哭,又把糖給我了。”
任羽西難以置信看着她,任父任母原來會時常跟她說些家裏照片的故事,她記得7歲那年在公園拍的照片,記得媽媽說她哭,卻沒想到竟然有程安祈。驚訝過後的她捕捉到程安祈話裏的信息,水靈靈的眼睛裏帶着心疼,耷拉着眉毛問她:“為什麽哭呢?”
她的表情讓程安祈心軟的不像話,只是聽見她說哭而已,怎麽就悲傷的像是自己也要哭了一樣呢?怎麽能有人這樣溫柔,似乎能對她感同身受呢?
程安祈莫名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她避開小朋友那溫柔的似乎要讓人甘心溺斃的眼神:“我母親發現了我的戀情,要送我出國,那天是我最後一次去見她,向她道歉,她什麽也不說,只是抱着我哭,那時候我意識到,如果我不想傷害誰,一定不能告訴她我愛她。”
“你看過的那個相冊,裏面有我喜歡過的,也有彼此有好感的,但是無一例外,沒有人指導我曾喜歡過她。她們現在都很好,沒有我做女朋友也很好。勇氣是會被消耗的,沒有人能在受過傷之後還義無反顧再愛誰,我的原生家庭注定了我最後能帶來的只有傷害,你明白嗎?你還有你的夢想,還有組合,更不能喜歡我。”
她目光堅定,任羽西卻從裏面看到了悲哀。
“喜歡你只是我的事情,為什麽不能喜歡你?我沒有跟你在一起,難道你的母親也要不講道理來傷害我嗎?”
面對她清澈篤定的眼神,程安祈一時哽住,喉頭上下滾動幾次,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我也喜歡你呀,想要你和在一起,想要聽你唱喜歡的音樂,想要陪你去一切想去的地方,想要跟你一起慢慢老去。
程安祈覺得自己有些卑鄙,憑什麽怕自己難以抑制心意就要讓小朋友不喜歡她,喜歡哪裏是這麽随便的事情,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說不能就不能,能用理性來分析的喜歡哪裏還能算的上喜歡。她都難以控制的情緒,憑什麽要求眼前這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好好控制住。
可是能怎麽辦呢?她能怎麽辦呢?她不能親手斷送心愛的女孩的夢想呀。她在舞臺上是那麽自信,那麽耀眼,熠熠生輝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隕落了的星還能是當初的星星嗎?程安祈無法想象在某一天,她登上這個圈子的上層甚至頂端時,忽然銷聲匿跡,從所有觀衆面前消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也不知道是心疼Cici好還是心疼程老師好的我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