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劉語生醒來的時候,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臉,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們睡了……還在一起了……就這麽,什麽都做了?他不禁頭腦發脹地懷疑,難道從昨晚到此時的一切都是白日做夢?
不對,不是——劉語生悄悄将手指探到身後,只輕碰一下,那地方就疼得他龇牙咧嘴。肯定是腫了。還有,還有屁股上已經幹了的痕跡,硬硬的手指一搓就掉了,那是昨晚……趙辛射上來的。
是真的,都是真的。
趙辛還沒醒,劉語生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窗外天光大亮,有啾啾鳥鳴。劉語生看着趙辛恬靜的睡顏,怔了怔,還是覺得像做夢。
這可是唐納森啊,竟然就這麽,這麽躺在他身邊。
好英氣的一張臉,雖然眼睛閉着,可那斜飛向兩鬓的眉毛已經引得劉語生蠢蠢欲動,還有他長而直的鼻梁,紅潤的薄薄的嘴唇——劉語生吞一口唾液,一面覺得自己沒出息,一面暗搓搓地想,現在可以吻趙辛嗎?
把他吻醒了怎麽辦?他會不會有起床氣啊?這麽一想還真有可能,趙辛這張帥得銳利的臉,和陰沉沉的起床氣,似乎格外般配。
但是我們都在一起了——劉語生又給自己找理由——更親密的事兒都做了,親一口怎麽了?
劉語生暗暗給自己鼓勁兒,用力伸長脖子,小心地向趙辛湊過去。
然而當他距離趙辛的嘴唇只有幾厘米的時候,趙辛忽然睜開了雙眼。不是那種睡醒時的迷蒙地睜眼,而是“刷”地一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直直對上劉語生。
劉語生一個哆嗦,險些脖子抽筋。
趙辛笑了一下,直接伸手攬住劉語生肩膀,把他摟到自己懷裏。
“嗯……你,你醒了?”劉語生雙頰通紅。
“剛醒幾分鐘,”趙辛笑道,“看你還沒醒,本來想繼續睡會兒的。”
“……你怎麽裝睡啊。”劉語生十分心虛。
趙辛還是笑了笑,他的下巴就抵在劉語生頭頂,低沉的笑聲落在劉語生耳畔仿佛有回音,就像杳杳鐘聲。劉語生被他笑得臉紅心跳,覺得自己真是太沒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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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想幹什麽?”趙辛故意問。
都确定關系了,親一口也沒什麽大不了。但這時候劉語生偏偏回想起昨晚的一切,細致地回想了起來——他和趙辛是怎麽先在輪椅上又在床上,黑暗中他吻了他的小腿然後被抓過去做了又做……劉語生瞬間詞窮,從臉頰紅到耳垂。
“嗯?語生?”趙辛追問。
“我幫你看看……嘴唇有沒有起皮。”
“……”
劉語生覺得自己可真是太機靈了了。
趙辛悠悠道:“那有沒有?”
劉語生:“……沒。”
“唔,”趙辛用下巴在劉語生頭頂蹭了蹭,“你擡頭,我也幫你看看。”
“啊?”
“我看你的嘴唇有沒有起皮——這是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的研究成果,人在……做.愛之後容易嘴唇幹裂,因為體內水分損耗得比較大。”
劉語生驚訝,他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趙辛懂得這麽多。于是他乖乖仰起臉,還略微撅起了嘴:“起皮了嗎?”
毫無征兆地,趙辛一個吻堵上來。
劉語生雙目圓睜,意識到自己被忽悠了!
趙辛把劉語生兩片嘴唇吻得通紅,帶着笑意說:“挺濕潤的,很好。”
這邊趙辛和劉語生裹在棉被裏溫存,另一邊,徐以寒和楊立秋并肩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顯然楊立秋是特地打扮過的,她身穿一條荷葉綠的絲綢長袖連衣裙,裙擺長及小腿肚,絲綢質地幽幽地泛着冷光。她還穿了雙裸色平底鞋,圓頭帶一枚小巧蝴蝶結,令她整個人顯得賢淑又優雅。
楊立秋給邱阿姨和老徐都準備了禮物,給邱阿姨的是一條絲巾,純天然蠶絲制成,據她說這絲巾是她一位朋友自己做的——從養蠶到上色,全部使用天然原料,對保養皮膚極好,有價無市。給老徐的則是一秉紙扇,扇面上畫着竹林溪水,一位衣袂飄然的古人正躬身打鐵——正是竹林七賢中的嵇康。而這幅畫出自中央美院某位已經八十歲高齡的老畫家,也是千金難求。
“立秋,你這孩子,”邱阿姨親熱道,“買這些東西要費很大力氣吧?你呀,太客氣啦。”
楊立秋搖搖頭,語氣溫和:“不費勁的,阿姨,您和叔叔喜歡就好——其實我本來想從美國買兩幅畫回來,但是美國人的東西,我怕您和叔叔瞧不上。”
“怎麽會呢?叔叔阿姨知道你的心意,你送什麽我們都喜歡。”
老徐倒是點了點頭,語氣頗為贊賞:“國外的東西雖然好,但到底和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文化不能比,立秋送這把扇子畫得好,畫出神韻了。”
“我聽說叔叔這些年一直在給希望小學捐款,”楊立秋微笑着說,“我就想,叔叔和普通的生意人是不一樣的,您有擔當,講道義。所以我就選了這幅嵇康打鐵的畫兒,這才配得上您。”
“哎唷,你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邱阿姨笑得合不攏嘴,“阿姨太喜歡你了。”
老徐也面帶笑意:“以寒這孩子不成器,你們在一起,你多鞭策他。”
“沒有呀,”楊立秋眨眨眼,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以寒很好的。”
就這麽有來有往地寒暄一陣,徐以寒和楊立秋又在徐宅吃過午飯,才被邱阿姨親自送出了門。
上了車,楊立秋坐在副駕,還是笑意盈盈地:“這樣可以嗎?”
“可以,”徐以寒目視前方,臉上沒什麽表情,“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啊,互相幫忙嘛,再過一段時間咱倆就把訂婚宴辦了,你和你爸要股份就有底氣。”
“……嗯。”
“你爸還挺好說話的。”楊立秋漫不經心地說。
“是麽,”徐以寒笑了笑,目光是漠然的,“你把他捧成那樣,他當然好說話。”
“還給希望小學捐錢呢,”楊立秋似真似假地說,“比我爸天天嫖模特強多了。”
徐以寒還是笑了笑,沒接話。
徐以寒把楊立秋送到她指定的咖啡廳,兩人簡單道別,然後徐以寒繼續行進,在某個高架橋下停車。四下無人,只有頭頂不斷傳來車流的行駛聲和鳴笛聲。
徐以寒點燃一支煙,慢慢抽起來。
他戒煙失敗了。
他一邊抽煙,一邊回想小時候的事——就好像必須這麽吞吞吐吐着,他才能保持平靜。
捐希望小學?徐以寒嗤笑,他小時候,也就是上小學的時候吧,每周總有一兩次,他放學回家,撞見鄧秀麗在哭。原因不用問,不是挨了老徐的罵就是挨了老徐的打。那時候徐以寒不懂,為什麽鄧秀麗從不還手呢?雞毛撣子都打折了,胳膊上青青紫紫像個死人,得多疼。他也不懂為什麽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禮的父親,在家就變得那樣暴虐和猙獰。他曾壯着膽子問過一次,爸,你能別打我媽了不?
他是猶豫了很久才問的,因為他怕自己也挨打——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怕雞毛撣子,怕雞毛,連帶着怕雞。出乎意料的是老徐不但沒有打他,還摸着他的腦袋哈哈大笑:“以寒啊,你還小,你不知道吧,我們武漢男人就是脾氣爆啊。”要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終于明白,不是武漢人的問題,是因為,老徐根本不把鄧秀麗當人。她只是個玩物,農村來的,給錢就行。
就這麽個東西,他捐希望小學,搞笑不搞笑,這年頭強奸犯是985畢業,暴力狂捐款希望小學。
徐以寒把煙頭摁滅了,滿不在乎地想,而我又是什麽東西呢?好啦,五十步笑百步,我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