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趙辛心裏暗暗松了口氣,他幾乎做好了被劉語生惡言相對的準備,畢竟他已經答應過劉語生不再對網絡上的事情做任何回應,就像今天,如果他沒有說那番話,那麽病忘在直播的所做所言,也未嘗不能視為對劉語生的示好。
但是他沒忍住,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那根本不是示好。
其實直播的時候最讓他緊張的不是病忘粉絲的瘋狂刷屏,而是劉語生的沉默,從頭到尾的沉默。他一想到那個不好意思地給他發照片的男孩、那個因為喜歡他而偷偷跑來武漢的男孩、那個哽咽着說“無論是想寫的還是不想寫的都很糟糕”的男孩正在默默承受着屏幕上的暴力而一言不發的時候,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掐住了。
為什麽總會有那麽多無緣由的惡意。
“語生,”趙辛的聲音輕得小心,“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就來找我,好不好?”
劉語生苦笑:“不用了,這些事……過段時間熱度下去了,就好了吧。”
還是被拒絕了。
趙辛捏了捏自己無知覺的小腿,只好說:“嗯,你別有太大壓力。”
劉語生:“好,謝謝你……那我挂電話了。”
趙辛:“挂吧。”
第二天一大早,徐以寒精神抖擻地走進辦公室,方文、張莉和小彭已經在門口等他了。
“徐總,”小彭谄媚道,“您最近精神真好。”
徐以寒背對着他,漫不經心地問:“是嗎?”
“真的,感覺您精神頭特別足!”
沒人看見徐以寒勾了勾嘴角。他也覺得最近精神不錯——更準确地說是心情不錯,原因無他,和鄧遠在一起,實在太舒服了。
“行了,小彭你先去忙 ,我和方總編張部長開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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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
小彭帶上門,徐以寒對方文說:“昨天的直播情況怎麽樣?我還沒來得及看回放。”
方文面露難色:“不太好,呂緯甫和病忘……當場嗆起來了。”
徐以寒點頭:“這事兒小張已經跟我說了,沒關系,這不是挺有節目效果的?”他笑了笑,“這事兒咱們不參與,就讓他們折騰。”
方文看看徐以寒,又看看張莉,繼續說:“抽簽結果是,病忘今天更新,然後是fire、第二年的雲、雨聲、呂緯甫、粉色喵喵。”
“诶,”徐以寒挑眉,“這簽抽得,真有水平。”
方文:“……”
張莉掩嘴輕笑:“是啊,病忘怎麽就抽到第一個了?”
方文愣愣地問:“她抽到第一個怎麽了?”
徐以寒心情好,格外有耐心地解釋說:“上周病忘第四個更新,她和雨聲出了事兒之後,她的粉絲連帶着把前面三個作者都黑了一遍。”
方文:“啊?我……我沒看見。”
徐以寒笑道:“他們在粉絲群裏說的,我們手上有截圖。”
這下方文反應過來了:“所以您的意思是,這次病忘排到第一個,後面的五個作者很可能都要被她的粉絲……黑?”
張莉撇撇嘴:“對啊,其他作者都是狗尾續貂嘛。”
方文:“那……”
“小張,這些內容該放就放。”徐以寒說。
“我明白的,”張莉點頭,“我覺得這周也可以開始強調賽制了,鼓勵讀者打賞——他們都撕起來了,讀者肯定很好煽動的,徐總您覺得呢?”
徐以寒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行,就按你的思路來吧,第二年的雲這個作者你注意一下,要曝光作者身份就從他開始,反正也不是我們的作者。”
張莉了然道:“好的,徐總。”
張莉先走了,徐以寒看向方文,方文的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方總編,我記得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來着?”徐以寒親切地問,“我記得是個很出名的學校?”
方文低聲說:“中科大。”
“噢,對,中科大——诶,那你怎麽來當編輯了?中科大有中文系嗎?”
“沒有中文系,”方文尴尬道,“我喜歡看小說,畢業之後就來做編輯了。”
“哦,那真是有魄力,我能把你挖過來,運氣好啊,”徐以寒笑道,“這段時間辛苦了,等開工資了,給你漲獎金。”
方文愣了一下:“那……謝謝徐總。”
“客氣什麽。”
徐以寒其實都知道,方文是中科大自動化專業的,可惜大學四年下來拿到的不是畢業證書,而是結業證書——據說是挂科挂太多了。當初有人向徐以寒推薦方文時就說了,方文這個人是真的喜歡看小說,這不是看小說看得沒能從中科大畢業?不過徐總,這個人辦事很負責的,工作能力也強,年輕時雖然軸了點,現在都三十多啦,已經圓滑多啦。
徐以寒心想,方文其實也沒圓滑到哪去,這不還看不慣他和張莉的那些營銷手段嗎?但好在他錢給得夠多,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小小的方總編。
手機一振,鄧遠發來微信:以寒,超市有紅菜苔!中午我做好給你送來吧?
徐以寒摸摸下巴。
今天的早飯是鄧遠下的西紅柿雞蛋面,配着他早起現炒的荷蘭豆和兩個煎蛋。餐桌上徐以寒随口誇鄧遠說,姐姐你炒的菜一嘗就是湖北口味兒,好吃。
湖北口味兒,沒想到這麽一句話就被鄧遠記下了,要給他炒紅菜苔吃,這道菜是武漢特色。
徐以寒心想這就是和姐姐在一起麽?鄧遠真把他當個小孩一樣照顧呢,在一起的第一天,早晨牙膏擠好,漱口的溫水倒好,早飯做好,連他的剃須刀,都已經擺在趁手的位置。
徐以寒挺不好意思,說:“姐姐你不用這樣……這得起很早吧?”
鄧遠笑得憨憨的:“沒事的,我動作快,小時候在家做農活,早晨起得比現在早多了。”
他身上圍一條粉色圍裙,上面寫着“海鮮醬油”四個字,看上去樸實又嬌俏。徐以寒沒忍住,就把他拽進懷裏,摟着肩膀親了又親。
看着手機上的微信,徐以寒又想起鄧遠的臉頰的觸感,軟軟的像他小時候躲在被窩裏偷吃的棉花糖。他真想讓鄧遠現在就來,不炒菜苔了,現在就來他的辦公室,陪着他上班——坐在他身邊,就好。他想起第一次和鄧遠聊微信的情景,那天是陰天,天空是灰色辦公室也是灰色,只有鄧遠的頭像是水紅的山茶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而現在仍是這間辦公室,桌子是硬的椅子是硬的,徐以寒覺得在這裏時自己的心也是硬的,如果鄧遠來了,他就是這間辦公室裏唯一的柔軟。水紅色,柔軟的,徐以寒想所謂溫柔鄉就是如此吧。
但是不行。
先不說公司裏還有邱阿姨的親戚,單說鄧遠,雖然從外表來看鄧遠幾乎就是女人,但他的嗓音還是男人的嗓音,一開口就聽出來了。這樣的鄧遠當然不适合來公司,更不适合來公司找他。
徐以寒回複鄧遠:姐姐,今天特別忙,晚上再炒,好不好?
鄧遠很快發來一個熊貓點頭的表情,說:好呀,那晚上等你回來吃。
緊接着又說:以寒,中午多睡會兒,也別太累了。
徐以寒盯着屏幕笑起來,這次是一個真心真意的笑。
十分鐘後,他給鄧遠的卡上轉了五萬塊錢。
這次,他直接給鄧遠發了條語音:“姐姐,你去買衣服吧,我喜歡你穿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