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本無情

第14章 四方青山

魯北敲了很久的門，那店小二才打着哈欠開了門，一臉的不耐煩，原本聽了俨掌門說，我們來找冷公子的時候，他的反應是立馬把我們轟出去，奈何魯南的浮屠雙刀一左一右的架在他脖子上，他才側過身，不情願的“請”我們到裏面等。不知為何，我總會産生一些莫名其妙的直覺，比如，我此刻就覺得，他看到我們幾個的樣子，倒是一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想我恐怕真的要變成累贅了，因為，每次我感覺很不好的時候，總愛胡思亂想。這次大概是最不妙的一次，我覺得最先老死的那個，一定是我。不然，我怎麽看見自己回到了清風峽，還在水潭邊看見了喂臨風的楚上仙？

山清水秀，俊逸風姿，他招手叫我過去，我便過去了。他俯身撈起我一只手，握在他自己手裏，我就那麽讓他握了。他一把将我拉進懷裏，我也就任由他拉了，只是他胸膛裏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太熟悉了，我卻總也想不起何時還曾聽到過，分神的功夫，他竟然在我嘴巴上親了一下，我錯愕，這着實，不大應該。倫理綱常暫且不說，也不合常理，何況，臨風還在一邊啊……我轉頭看臨風，這樣一閃一躲，他竟将我拉得更近。餘光看見，臨風扭扭噠噠的踏進池水的淺處，翅膀一扇，竟飛向高遠的谷間密林。楚上仙恰逢其時的吮了吮我的嘴唇，然後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飛了起來……

是夢，這一定是夢。臨風怎麽會飛呢……

對，臨風已經不能飛了。可是，他懷抱微涼，嘴唇也微涼，我心中一直念着。

如此一念之間，周遭的變化已經翻天覆地，我發覺自己已經在一片殘骸之中了。天色灰暗，漫山遍野的殘肢，死~屍，幹枯的和尚未幹枯的血……鮮紅，暗紅，處處是紅，紅，竟然是這樣沉重的顏色。我看看周圍，那些近乎支離破碎的身體都面朝土地，我看不見他們的臉，卻覺得每一個都那樣熟悉。楚上仙就在遠處，踏着煙塵走來，白袍也不再幹淨了，沾滿了泥土和血污，他走到近處，稍作停留，看了看我，依舊面無表情，似乎低聲自語了一句：“又要重新來過了。”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越過了我，離開了這個地方。我看着自己正在一寸一寸消失的身體，想拉住他叫他不要走，可終究只碰到了他長袍的一角，如何用力也牽不住。我想再叫他一聲，喉嚨裏卻一個音也發不出，只得在心裏一遍一遍的重複，不要走……然後我看見普滿，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旁邊，居高臨下的望着我，他的眼睛依舊狹長好看，裏面的風采卻已經被悲傷覆蓋，他因何而悲呢？是因為我要死了？我看見他的手緩緩擡起，捏住了面具的一邊，輕輕一提……他終于要摘掉面具了麽，我是那麽想看清楚，視線卻已經模糊，能看到的範圍越來越小，終于，一片漆黑。

我想我真的要死了，一定是這樣的，不然，普滿也不會給我看他的臉……

這真的只是個夢，我堅信這一點，他是孤高到雲彩頂上的南華上仙，本領高強正氣凜然，心善貌美聞名六界的水仙女都因他而傷情，可我在泥土裏啊，縱然他悲憫衆生願意俯視我，我也不敢去仰望高高在上的他，他太奪目，定會灼傷我的眼……所以，即便這夢境千般美妙萬般動人，即便這夢境千般煎熬萬般難受，終歸是我一人的卑微絕望。只是，楚上仙最後離開時的淡然眼神，久久萦繞在心頭，不能散去。從前只知道他的脾性一貫如此，卻不知，到底為何如此。是什麽讓他長久以來甘願守着寂寞，又是什麽讓他眼眸裏的風采掩埋的那樣深？大家好歹在一個殿裏住着，總不至于我都死了，連埋我的功夫他都不願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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