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倉皇辭廟日
“就是這個欺師滅祖的孽障!”
智宣禪師沉起臉龐痛心切齒道,“就是他,和那個女娃娃一起,殺了常和大師!”
“什麽?”
明遠猛地愣住。
“你胡說!”
石榴上前一步鼓着腮幫氣道,“你才是兇手!寺裏的人都是你殺的,你殺了常和大師,你還殺了濟度住持!”
“你個女娃娃在說些什麽!”
銅人廟的可悟豎着眉厲聲問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出家人不打诳語,我既在這佛門聖地站着,當然不會騙人。兇手就是他,智宣禪師!”
石榴的氣勢絲毫不弱。反正他們有證據在手。
果然,只見智宣禪師将手往後一背,“可悟師弟,何必跟個女娃娃一般見識。”
說着他眯起眼睛看好戲似的道,“你說我是兇手,有沒有證據?官府抓兇可是要講求證據的,血口噴人小心挨板子。”
“我們有證據。”
這時明遠也上前一步,站在了石榴身旁。
“哼,你以為你來這兒偷走了所謂的證據我們就沒法子了嗎?等着瞧吧!”
石榴得意的一揚腦袋。
明遠往懷裏伸手準備拿出那幾張紙張,在紙張露出了一角之後,智宣禪師忽然道,“慢着。”
明遠停了手上的動作看着他。
“怎麽,怕了吧?”
石榴在一旁抱着手臂說道。
只見智宣突然轉身對衆師僧開口道,“明遠和這女娃娃說有能證明我是兇手的證據,巧了,我這兒也有能證明明遠和這女娃娃是兇手的證據,只是今日未帶在身上。到底誰真誰假,為了公平起見,我建議今晚在大雄寶殿,我和明遠各自攜帶證據前去,到時召集全寺師僧一同見證,也可慰常和大師的在天之靈,不知衆位意下如何?”
“這……”
雪正禪師已經被事情攪的一頭霧水了,他撚着佛珠愁道,“我看也只好這麽辦了。你說你怎麽不把證據帶在身上就叫我們來抓人啊,這一通折騰。”
“想必是師兄沒想到這小和尚明遠會反咬一口。”
可悟粗着聲音道,“距離晚上也就幾個時辰的事,我等暫且等等,人命關天的大事,馬虎不得。”
“可悟師弟說的有理。”
慧覺禪師也贊同道。
“你,你們,”石榴氣的臉頰通紅,“他這就是在拖延時間!”
“好。”
一旁的明遠思量片刻應道,“那就今晚大雄寶殿見分曉。”
“反正我們就是有證據,你拖時間也沒用!”
石榴在一旁附和道。
智宣禪師沖他們一扯嘴角,擺擺手帶着衆師僧穿過竹林走了。
看來下一任的住持定是智宣無疑了。
明遠看着這一幕憂心的想着。
晚上一定得揭露出智宣師叔的真面目,不能将靜雲寺交到這種人手裏。
明遠将證據在懷裏放好,方便到時候拿出來。
又将師父留給他的那節竹筒和裏面的兩本經書帶在身上,作為輔證以備不時之需。
待到晚上戌時,兩人仍未等來前來通報的小僧。
“那智宣禪師不會改變主意了吧?”
石榴坐立不安的往外瞧着,“他會不會耍什麽花樣?”
石榴托着腮望向窗外後悔道,“智宣禪師心機那麽深沉,咱們當時真應該立馬就揭穿他的。”
明遠嘆口氣,也不無擔憂的望向窗外。
這時,被夜幕籠罩的竹林突然唰啦啦的響了起來。
明遠警覺地站起身來。
“明遠,怎麽了?來人叫我們了嗎?”
石榴探着腦袋往窗外瞧着。
“石榴,過來。”
待看清竹林裏鬼鬼祟祟的幾個來人并未穿着僧衣,明遠急忙攔住了想要将身子探出窗外的石榴。
明遠利落的攬住石榴的細腰,旋身吹滅了蠟燭躲到了門後邊。
石榴坐在了明遠懷裏。
“怎麽了?”
她心裏打着鼓問道。莫不是又出了什麽變故?
明遠從門縫裏借着月光向外瞧着,頓時心裏一驚。
只見幾個包頭包腦的蒙面黑衣人拿着大刀穿過了竹林往竹屋方向來着。
明遠不由得收緊了手臂鼻息凝氣。
這時對屋外情況一無所知的石榴咯咯咯的小聲笑了起來。
她掰着明遠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轉頭仰面看着明遠的下巴道,“明遠明遠,你的手弄的我的腰好癢啊。”
明遠看着石榴烏黑明亮的純真眼眸一陣走神。
待反應過來之後急忙捂住了石榴的嘴巴。
石榴掙紮,明遠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往門縫外面指了指,石榴頓時睜大了眼睛。
明遠也向外看去,只見那幾個黑衣人似乎聽到了房裏有動靜,正眼露殺機的提着刀往石榴和明遠所在的這間屋子走來。
“快走!”
明遠低聲拉起石榴往後門跑去。
二人剛剛出去掩上後門,只聽房門咣當一聲被踹開了。
“大哥,沒人!”一個尖利的聲音說道。
“給我搜,定出不了這竹屋!”
一個聲音氣急敗壞的應着,“智宣禪師平日裏給咱們不少好處,這事一定得給他辦成了!”
明遠和石榴相視一眼,心下一驚,離了後門向桃花林跑去。
兩人跑了幾步急忙停住,只見桃花林裏也有不少蒙面黑衣人。
看來這智宣禪師是鐵了心要治他們于死地了。
“他們在那兒,快追!”
兩人被黑衣人發現了。
又急忙沒頭沒腦的跑了起來。
天色逐漸陰沉了下來,黑雲壓頂。
兩人跑了一陣,被黑衣人漸漸追上。
“明遠,怎麽辦?”石榴急的快要哭出來問道。
明遠擡頭看到了前面的清涼河,抓起石榴的手道,“跳進河裏!”
“他二人想跳河逃跑,弟兄們,快動手!”
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舉起大刀就飛身躍了過來,眼見着大刀就要在明遠腦袋上劈下。
石榴見狀心裏急的不得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将身子往前一撲,護住了明遠。
石榴和明遠兩人雙雙倒地,大刀也應聲落下。
石榴痛呼一聲,倒在了明遠的胸膛上。
天邊一道閃電帶着悶雷閃過,頃刻間就嘩啦啦下起了瓢潑大雨。
“石榴!”
明遠急忙扶起了石榴的肩膀,見她平日裏明亮有神的眼眸正安安靜靜的合着。
他抱住石榴軟綿綿的身體痛呼一聲,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滴滴答答的水珠順着下巴落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逐漸圍了上來,明遠抱起石榴躍身跳入了清涼河中。
河面上漸漸浸染了一片血紅。
“大哥,還追嗎?”有人問到。
領頭的黑衣人看了看沒有絲毫減勢的大雨,冷笑一聲收了刀道,“那女娃娃受了傷,這麽大的雨,他抱着一個人在水裏,絕對逃不掉的。”
“大哥說的是。”後面的黑衣人應着。
“走,先帶弟兄們回去避避雨,等天亮了,直接去下游搜人!”領頭的黑衣人胸有成竹的說道。
急雨落到水面上,打出一個個水泡。
明遠托着石榴在水裏浮着,不太熟練的水性讓他嗆了好幾口水。
因了大雨的緣故,水流很急。
二人直被水流沖刷而下。
“石榴,石榴!”明遠叫着懷裏的石榴。他看到河面上的血跡,一陣心焦。
只見石榴的小手抓了抓明遠胸前的衣裳,咳了一口水出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石榴,你怎麽樣,到底哪裏受傷了?”明遠緊緊抓着石榴的手臂,感謝佛祖她終于醒轉了過來。
“呃……”石榴在水裏浮了浮身子感受了一下,皺着眉哼了一聲道,“腿,小腿疼。”
明遠潛下水瞧着,只見石榴小腿上被砍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正流着斑斑血跡。
明遠将腦袋探出水面,既松了口氣又有些憂心。
慶幸的是傷口不重,也不是要害,憂心的是在這水裏泡着不及時就醫的話,恐怕傷口很快就會感染潰爛。
“得趕快上岸包紮一下傷口。”明遠道。
“那些人呢?原來我沒死啊,我以為我死了呢。”
石榴游到明遠身邊道,“吓死我了。”
明遠将她往自己懷裏愛惜的攬了攬輕聲道,“也吓死我了。”
“看來我剛才不是死了,是吓暈了。”
石榴在明遠懷裏琢磨了一會兒道。
雨勢漸收,天色依然昏沉。
一夜過去,二人順着水流一直漂到了清涼河的最下游。
此處一面靠着彌勒廟,一面是深山老林。
然而此時兩人可不敢再踏入靜雲寺半步。于是選擇了從遠離彌勒廟的一側上岸。
明遠将石榴從水裏撈起來,只見她嘴唇泛白渾身發抖,小腿上的傷口更是被浸泡的沒有了血色,一時血跡都流盡了。
明遠摸摸石榴的額頭,糟了,石榴發起燒來了。
“石榴,石榴?”明遠叫着她。
只見石榴迷迷糊糊的應着,還無力的搖着小手道,“我沒事,我們快走吧。”
“大哥,果然被你猜中了,他們就在對面!”
那個尖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明遠回頭一看,不好,昨晚的黑衣人居然沒走,還提前藏在了下游埋伏他們。
“明遠,怎麽辦?”石榴揪着明遠的衣裳看看自己的小腿小聲急道,“我,我跑不動了。”
“沒關系,咱們先躲起來。”
明遠說完,就蹲下背起了石榴往清涼河這邊的深山裏跑去。
“大哥,他們要跑,咱們快去殺了他們!”一個黑衣人高聲道。
“你小點聲!”這時領頭的那個黑衣人踹了他一腳道,“你想吵醒這廟裏的人嗎?事情敗露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說完,他向前一揮手道,“過河!都動靜小點!”
明遠背着石榴往深山裏跑着,只見那些黑衣人也很快渡了河追了過來。
明遠畢竟是還背了一個人,腳程自然不如那些黑衣人快。
“這樣遲早會被追上的,明遠,你把我放下來我找個地方藏起來,你先走吧。”石榴望着後面越追越近的黑衣人急道,“不然咱倆誰都逃不掉。”
“不行,我怎能扔下你一個人不管?”
明遠生氣道,“莫再說這種傻話了!”
“可是……”
“沒有可是!”明遠堅決道。
石榴只好抱緊了明遠的脖頸閉了嘴巴。
一陣沒頭沒腦的亂跑之中,石榴忽然瞥見一顆芭蕉樹下隐約有個岩洞口。
“明遠明遠,往那邊去。”
石榴指揮道,“那兒有個洞,咱們可以進去躲躲。”
明遠順着石榴指的方向一瞧,果然有個洞口,被叢林掩映了大半,是個藏身的絕佳好去處。
明遠将石榴放下,他想了想,在自己衣裳上扯下一塊布條。
“你做什麽?”石榴不解的問着。
只見明遠将布條往相反的方向使勁一扔道,“迷惑敵人。”
明遠攙着石榴進了岩洞,這洞口雖小,裏面卻甚是開闊。
石榴強打起的精神又一點一點降了下去。
衣裳未幹,外面又下起了雨,石榴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頭腦昏昏沉沉的。
明遠扶着石榴靠在岩壁上,四處打量着這兒的環境。
只見這地上好一片血肉骨頭,四處還散落着一些獸皮。
明遠一驚,這麽濃重的血腥味兒,自己一開始怎麽沒有發現?
他看了看那些骨頭,都是些羚羊麋鹿的屍首。
明遠摸了摸,地上的幾塊獸皮是幹燥的。
明遠撿起幾塊獸皮回到了石榴身旁。
只見他皺着眉道,“此處怕是兇猛野獸的巢穴,也不可久留。這些獸皮是幹燥的,你裹到身上防寒,一會兒出了山洞也好擋雨。”
明遠說完,扯下了一條鹿皮先将石榴小腿上的傷口包紮了起來。
這時洞外傳來了一陣淩厲的腳步聲。
“大哥,人不見了!”
“怎麽會不見了,給我四處搜!”
“是!”
“大哥,這邊發現了那小和尚的衣裳,想必是被樹枝給劃破的!”
“好!他們跑不遠的,給我往那邊追!”
一陣喧鬧之後,腳步聲漸漸走遠。
“先将濕外衣脫下來,再裹上這獸皮。”
明遠将獸皮遞給石榴轉過身說道。
石榴渾身軟綿綿的,手上也無甚力氣。
她解了半天沒解開衣衫上的系扣。
“明遠明遠,你幫我脫吧。”石榴急道。
那些黑衣人還不容易被哄走了,萬一因為自己耽誤了逃跑時間豈不是壞了大事。
“啊?我,我?”明遠轉回了身子看着石榴結巴道。
“是啊,你還愣着幹什麽,快點過來!”石榴說着,往明遠這邊挺了挺胸/部。衣裳的系扣就在胸/部下面。
“哦,哦。”明遠結結巴巴的應着,走過去幫石榴解着衣扣。
只見明遠清秀的臉龐越來越紅,呼吸也漸漸加重。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石榴的胸/部,只覺得柔柔的,軟軟的。
明遠幫石榴脫下濕漉漉的外衫,忍不住想俯下身子親親石榴因了發燒而異常紅潤的嘴巴。
像他之前在竹林裏看到賈沛對謝令那樣的親親石榴的嘴巴。
明遠心裏癢的很,他正想俯下身子,石榴突然一把推開了他。
明遠先是一愣,複又欣喜的眨了眨眼睛看向石榴,莫不是石榴這丫頭終于知道害羞了?
只見石榴邊裹獸皮邊道,“明遠明遠,你肯定被我傳染風寒了,”她望着明遠紅紅的臉龐一臉歉疚道,“我,我對不起你。”
明遠看着石榴可憐巴巴擡頭望着自己的小模樣,無奈的一捂眼睛。
先逃跑要緊,以後他們,來日方長。石榴總有一天會開竅的。
明遠背起石榴離開了岩洞。二人又重新跑進了大雨紛飛裏。
明遠腳下不敢懈怠,認準了一個方向就一刻不停的趕着路。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停了,東方漸漸泛白,一絲斑駁的陽光透過樹影照到了石榴和明遠身上。
石榴緩緩睜開了眼,不知不覺她在明遠背上睡着了。
她只覺得自己睡了好大一覺,精神頭漲了不少。
明遠拖着疲憊的腳步繼續走着。
石榴低頭一瞧,見明遠腳上的草鞋全被磨破了,腳面也磨起了許多血泡,血跡和泥巴混到一起,都看不出腳的樣子了。
“明遠明遠,你快放我下來,”石榴心疼道,“那些人肯定追不上了,咱們休息一會兒吧。”
她抹抹因心疼明遠而掉出來的淚珠說着。
“石榴,你醒了呀,好點了嗎?”
明遠見狀将石榴放下笑笑道,“我沒事,一點都不累。”
“還說不累。”石榴心疼的摸摸明遠的嘴角,只見他嘴角起了一層白皮,分明就是累的。
“石榴,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明遠突然瞧見了什麽,只見他安頓好石榴就向草叢裏走去。
石榴擔憂的跳着一條腿跟過去瞧着。
只見明遠在草叢裏挑挑選選,不一會兒就抓了一把的新鮮草藥。
明遠讓石榴靠在大樹上,他解開石榴小腿上的鹿皮,将草藥嚼碎敷了上去。
他終于松了口氣似的說道,“這下就不用那麽急着趕路了。”
石榴眨眨眼,望着叢林密布的四周問道,“明遠明遠,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明遠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等出了山,咱們就去找謝姐姐吧,直接把證據交給她,讓她去抓智宣禪師。”石榴還記挂着這件事情。
只見明遠嘆口氣坐下道,“恐怕不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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