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客棧小, 掌櫃和夥計都是一家子,入夜收拾一番以後将院門鎖上也就自己去睡了。廚房門敞開, 要吃什麽或者要燒水洗臉洗腳那都得自己親自動手。
從醫館裏回來的車夫得了兩劑藥,大夫除了讓他好好養傷也沒有別的好辦法。林羨對于傷口的處理已經算上很好,剩下的就是運氣問題了。
那一車除了八個死人還有兩個被捆了堵住嘴的活人,一起扔在馬車上用破布蓋着,唐大寶從房裏找了木盆來準備洗漱, 在經過那輛馬車的時候想到車上面人的各種死相, 大晚上的冷風一吹整個人都瘆得慌。連忙快走幾步往還亮着燭火的廚房去。
他悶頭只顧着往廚房走,卻沒看迎面而來的人,因而差點兒與林靖撞在一起, 林靖兩手上都端着裝滿水的木盆, 雖然猛地停下,可盆裏面的水愣是被他控制的晃都沒多晃。反而是唐大寶差點兒腳下一滑往後摔去。
“做什麽心不在焉的?”林靖背光站着, 面無表情的臉色更加顯得陰測測,看的唐大寶本來就有些惴惴的心更是咯噔往下一墜,覺得面前的師叔比那一車屍首還要可怕一些。
“師叔, 我,我在想那一車的人,要怎麽辦?”
要是繼續放下去等到會清溪鎮再處理,這樣的天氣豈不弄出屍臭來?
“等明天到臨縣縣衙交上去,八個死的用領取賞銀,剩下兩個扔給他們自己審問就是。”林靖往前走一步,前路被唐大寶擋住, 他眉頭微皺,“你在這兒杵着做什麽,讓開。”
“哦哦。”唐大寶趕忙退到一邊,目送着林靖往屋內去。
林小娘子實在太厲害了,唐大寶想,天天和師叔這樣一言不合砍成肉泥的人在一塊兒,不僅不怕還能将人馴的這樣服帖。不過他轉念又忍不住偷偷想,要是林小娘子那樣的做自己姐姐,恐怕也要一句話撩的他渾身骨頭都酥了。
思緒才轉到這裏,院子裏忽然起了一陣涼風,吹的馬車上蓋屍的破布邊緣乎乎的拂動。想起車上人的下場,唐大寶悶聲不響的快步進了廚房,連呸了自己好幾下。
小客棧的房間許久才有一個客人,房子裏因為南方潮濕帶着股子淡淡黴味,連着被子摸上去都潮潮的。林羨睡不習慣,幹脆将自己在馬車上用的被子搬了下來,此時正在鋪床。
“阿羨。”林靖站在門外,“我進來了。”
“你不許進來。”林羨頭也不回,擰眉賭氣道。
林靖于是照着她的話站在外頭,溫聲帶着點撒嬌的味道,“可是木盆裏都是水,好重啊。”
騙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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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羨想,平日裏上百斤的大石頭也是随意颠來颠去如若無物,現在兩盆水就裝作多累了?她握緊了棉被的一角,餘光裏瞥着窗戶外面的剪影,心裏卻還是心軟。
她其實就是有點怕和現在的林靖共處一室,完全不知道靖哥兒下一刻會做出什麽事情呀。
見林羨不說話,林靖又補了一句,“木盆好重,好像有點扯到我的傷口了……”
“你好煩人啊。”林羨被他捏住死穴,咬了咬牙氣他又氣自己的起身去開門。
屋外林靖對此早有所預料,林羨一開門就看見他的笑容,當下恨不得将門板摔到他的臉上去。她氣沖沖的轉頭自己回到床邊,看也不看林靖,“你把水放下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都會弄。”
“這兩個臉盆是咱們自己的,你放心用就是了。”林靖卻半點兒不着急,就勢将門踢上,放下水盆後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還在凳子上坐下了,“我等你洗完了幫你拿出去。”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從林羨的手上滑到她的腳上,弄得林羨明明沒有脫鞋也好似正在他面前光着腳似的,局促又羞怯,她慢吞吞的走到木盆邊上,先簡單洗了手,後面潑了兩把水到臉上,正想伸手尋找幹布擦臉時,兩下摸索竟抓住了一只手。那只手飛快的收攏五指,将她的手困在其中。
他的指尖發燙,很灼熱。将林羨才因為以水潑面而略微恢複原位的心猛地躍到了嗓子眼。
林羨臉上都是水,眼睛也睜不開,“林靖!”
耳邊随即傳來林靖壓抑的笑聲,而後他的另一只手繞到林羨的面前,用幹布輕輕地将她臉上的水珠擦去,“喏,給你吧。”
從他的角度看去,恰好能見林羨此時粉紅通透的面頰,若不是林羨實在已經怒氣外露,林靖鐵定忍不住要低下頭去親她一下。
林羨自己抓住幹布胡亂的又擦兩下,動作因為氣惱有些粗暴,看的林靖心疼,“哎,你不高興就沖我來,別往自己身上發洩啊。”
“你知道我要不高興還這麽胡鬧?”林羨将手上的幹布扔到林靖的身上,“快些出去,我要洗腳了。”
林靖越發悠閑,他拿下自己身上蓋着的幹布,“你洗啊,等你洗完了我幫你倒水。”
他随後想起來林羨可能的顧忌,當下臉色十分自然的又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是沒見過,”摸都摸過了呢,“況且以後豈止是看。”
後面半句聽的林羨面目漲紅便罷了,她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像是要跟着燒起來了。又是無措又是無奈,還覺得林靖是故意欺負人,一下鼻酸,覺得自己不僅将個好好的弟弟養歪了,還竟養到了這條道上,心酸的好想哭呀。
林靖原本覺得逗弄林羨很有趣,他說的話都是自己真心的,有什麽不對?可等到瞧見林羨站在哪兒眼睛裏沁出水光來,林靖一下就慌了心神,手忙腳亂的飛快站起來走到林羨面前,“阿羨你不要哭啊,”他臉色焦急,林羨臉上落下來的淚水更用刀子紮他心口似的難受,林靖伸手為她擦眼淚,口中連連道歉,“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打我或者罵我都好,別哭就好。”
林靖的目光四下轉了轉,随手抄起一只小馬紮遞給林羨,“用這個打吧,稱手。”
林羨就是再生氣也不能真用這個往林靖的身上招呼不是,她一把将林靖推的往後退兩步,“你倒知道哄人?”沒道理的将人逼的沒辦法的時候怎麽不想想?
“你現在倒是好了,”林羨在床邊坐下,懷裏抱着那只馬紮,“胡鬧就算了,連我的話也一句都不聽了,以後還不是成天惹我生氣?”
林靖半跪在林羨的面前,仰頭握住她的手,“阿羨對不起,可是我忍不住,”他聲音低啞,眸光深沉,“我見到你就忍不住,你現在還不喜歡我這讓我很害怕,所以更想要證明你是我的。”
林羨瞪着他,“依舊是胡說八道……”她頓了頓,期期艾艾的接着道,“白天的時候還喊打喊殺要宰人,現在倒是會裝可憐。”
“那是對別人啊,”林靖毫不否認,“若是有別人喜歡你,我必定是要除掉他的,可是對你我當然無法硬下心腸。”
“那如果我就是不喜歡你,然後去喜歡別人呢?”林羨反問。
原本神色還很明亮的林靖因為這句話,面色霎時間暗淡下去,他臉上頓時湧出的痛苦神色讓林羨很後悔意氣的說出這句話。
“如果是這樣。”林靖低下頭,将自己過分猙獰陰狠的臉色掩藏在林羨看不見的地方,語氣低沉,“那你也別想到別的地方去,我會殺了他,然後依舊我們兩個生活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
林羨:……
她覺得自己剛才的後悔全是白後悔,面前的林靖就是個心狠手辣的狼崽子啊,雖然這狼崽子的确是她這麽多年一手養大的。
夜色深沉,四周萬籁俱寂。
薄薄的刀刃從門栓處塞進來,慢慢的将門闩給挪到了一邊。一只手推開房門,門外的黑影飛快的彎腰将抵在門後正往後倒的矮凳扶住,而後悄然無聲的走進了屋裏頭,照着原樣将房門從裏面栓好。
盡管林羨睡的深沉,黑影站在床邊注視了一會兒她的睡顏以後還是伸手點住了她的睡穴。
林靖無聲的在床邊坐下,借着淡淡落在林羨臉上的月光,他從她的眼睛往下看到嘴角,而後慢慢俯下身從林羨的額頭親吻,一路到了她的唇邊,小心翼翼的張嘴吮住了她的唇珠。
也許是在睡夢中感受到嘴唇上傳來的酥麻,林羨忽然嘤咛一聲,含糊着開口,“阿靖?”
林靖吓了一跳,以為下一刻林羨就要大耳瓜子招呼他了。不想林羨卻只是夢語,她的呼吸依舊深沉,只留下一聲叫的林靖心頭火熱的“阿靖”。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狼狗表示只想親親摸摸不想幹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