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衆小則比林靖大三四歲,大則比他大上六七歲的徒衆開口一齊稱林靖作“師叔”。
林靖不退卻的受下。
既然是師出同門,又是這樣巧合,不留飯說不過去。中午于是就去了梁家吃酒,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了,還從隔壁借了一張桌子來才算作下。
林靖吃飯前回家和林羨招呼,她聽了這事情也覺得巧,又說是還好孩子找回來,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末了掏出幾兩銀子讓林靖去買些好肉好酒帶過去。
唐仁義家住在距離清溪鎮有五六十裏路的付霞鎮裏,雖然是付霞鎮上的人,但是其實住在鄉下,因為早年習武收了不少徒弟,然而并不是以此為生。
當朝雖然尚武,可光是會武功還是不能像讀書一樣坐着有飯吃。唐仁義主業還是在家務農,手下十個徒弟也都是同鎮人。
練武之人遇見同好難免手癢,林靖年紀小卻大了他們一個輩分,難免讓人覺着想探一探他的底。
和唐仁義一塊過來的五個徒弟也是常年習武,哪一個都不比林靖入門時間短,可一個個到了林靖的面前竟都吃不下他三招,俱是敗下陣來。
這麽一來才都算是心服口服。
梁鴻義就收了林靖這麽一個關門弟子,此時自己的徒弟争臉了,他難免還有些炫耀的意思,開口道,“靖哥兒不僅武藝上的長進很快,一點就通,書院裏讀書也是頭一籌的。”
旁的還好說,這一點讓餘下衆人羨慕不已。
“讀書好啊,”唐仁義說,他将唐中傑拉到自己面前,硬将他的腦袋掰過來看着林靖,“向你師叔學一學,不僅武藝要好能防身,還要會讀書。”
“要是我當年讀了書,現在就不留在鄉下種田了,我們村上有個小子不過讀了一年書,如今在鎮上做小賬房,日子過得滋滋潤潤,連一培土都不用碰,哪兒像我們,空有一身力氣……”
這話一出,唐仁義的五個徒弟臉上都露出有些不服氣的神色。
傑哥兒卻将自己的脖子一梗,“我不想讀書,讀書沒有用!”
唐仁義面色一凜,擡手就要揍他,“瞎說什麽?老子給你攢了一年的銀子了,明年你不去我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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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斷就打斷吧,”傑哥兒犟嘴,然後滿面期盼的道,“你打我我就跑來這裏和師叔一塊兒住,師叔家裏的姐姐人可太好了,長得像天仙,我早點過來住在她家裏,等長大了就将她娶回家裏做娘子,豈不美得很?”
若不是當着這麽些人,林靖都想一腳将這小玩意兒踹到天邊去。、
不過其他人聽了這話只覺得是童言稚語,紛紛大笑起來。
酒肉一番,人還是不能多留就要走。
“家裏的那個已經急的哭了兩天,我再不快些回去眼睛都得哭瞎了去,此番實在是多謝師弟,別的客套不多說,你若有事要我幫忙的,只管開口就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仁義的話說的直白,林靖也不委推,“師兄告辭。”
回程路上唐仁義還與幾個徒弟說起林靖,“小小年紀穩重的很,你們還要多學學。”
也不管傑哥兒給摟在懷裏嘴巴撅成了一朵喇叭花。
這本來要去拿藥的一趟行程給耽擱了,雖然後面第二天林靖就重新上路,可許多脂膏的出産還是比原定的日期晚了一天。
李蘊不知情,到了約定時間就早早的出門,還做了好一番打扮,直将自己的風流氣度全都整理出來,衣服都挑了上好的雲錦,只怕林羨看不見他的氣度與富貴。
他一路坐馬車晃晃悠悠從鄰鎮過來,行到半路官道上,忽見一個老婦坐在路中間。趕車的小厮連忙停下來問他,“二郎,路中間坐着一個人如何是好?”
李蘊從馬車裏探出頭來,仔細看那老婦,見她面上髒污一片,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大早上的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倒不覺得有什麽,可要是再過會兒還這麽坐着恐怕就不好辦了。
“老人家,”他揚聲道,“你可是走不動了?”
老婦擡起頭看向他,面色可憐兮兮,“我累得慌,餓得慌。”
李蘊哪裏知道什麽騙術彎繞,只動了恻隐之心,當下道,“那你上我的馬車,要去哪兒,我捎帶你一路?”
老婦人一骨碌起身,一邊擺手一邊靠近他的車子,“不必不必,郎君大好人,大善人,能給我幾個銅板吃飯就成,我餓了好些天了……”
李蘊覺得這事兒不難,于是伸手從荷包裏掏出十幾枚銅板嘩啦啦的遞過去,“喏,拿去吃點東西,切莫在路中間了,這來回還有不少快車呢。”
老婦喜不自禁,捧着銅板不住點頭,腳步輕快的跑了,哪裏有什麽餓肚皮的樣子。
李蘊自是不懂,他縮回腦袋靠在馬車壁上,只笑眯眯的想着一會兒去馥郁要見到林羨。這些日子他想林羨想的抓心撓肝的,日日數着就盼着這一天呢。
路上的阻礙空了,馬車行起來暢通無阻,一路到了清溪鎮是約莫中午的功夫。
李蘊一刻也不願意再多等,小厮連馬都沒有挺穩他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只還不忘在進門前将自己的扇子擺好,衣擺扯平。
“英娘,不知林小娘子今天在不在?”他笑問道。
雪英站在櫃臺後面,一見李蘊臉色卻古怪起來。還不等她開口說話,隔間裏忽然傳來一點動靜。李蘊驚喜的朝那邊看去,以為裏頭的是林羨,卻不想裏頭一只腳伸出來是個男人的。
李蘊愣住,後頭就見那人從腳到褲子到腰到手點點從布簾後面顯露出真身,不是林羨,卻是個年輕郎君。
“李二郎?”林靖笑皮不笑肉,緩步走了出來。
李蘊不知他是誰,但見他準确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也點頭,“我是,你是……?”
“我叫林靖,阿羨是我的姐姐。”林靖道。
一聽對方是林羨的弟弟,李蘊連忙擺出親和的态度,“原來是林小娘子的弟弟,靖郎有禮。”
“脂膏因為前頭取藥遲了一天,今天還沒能做出來,二郎如若還有空,明天來取如何?”雪英一早還不知道林靖今天為何要代替林羨在鋪子裏,一直到這會兒李蘊到了她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等着的是這一出。
她心裏不知怎麽有些惴惴,說不上哪裏覺得要出事,只敢開口慌慌張張的想講李蘊支走。
李蘊卻絲毫不覺,聽了這話還問,“那不知明天林小娘子在不在?”
他問完,餘光瞥見林靖面色似乎變了,連忙又補充一句,“我家長輩有些話想讓我幫着問問林小娘子。”
林靖冷笑,“恐怕明日也還不在的,連着兩日讓李二郎過來是鋪子裏失禮了,不若做好以後我快馬送到府上,以作彌補。”
李蘊與人相處沒什麽心眼,直來直往多了自然不覺得林靖此刻有什麽不妥,只還搖頭,“太麻煩了,太麻煩了,我自己過來也是一樣的。”
林靖此時恨不得捏死李蘊,另一方面卻又覺得李蘊恐怕能給他自己笨死了。
見不到林羨又拿不到藥膏,李蘊難免失望,但是多留卻沒必要了。他于是開口告辭,林靖也不說什麽,将他送到了門口。
雪英見狀松了一口氣。她原本還以為林靖要對李蘊動手呢……
李蘊一走,林靖也就不在鋪子裏多留,“阿羨讓我陪她出門買些書紙,今天中午家裏不做飯,你在外頭自己吃吧。”他說着從荷包裏掏出五個銅板遞給雪英,讓她足夠吃一碗肉絲面了。
雪英見他和平常沒什麽不同,心裏繃着的那根弦才算完全放松,一邊小心的收起五個銅板,一邊輕快的應了。
林靖出了鋪子以後徑直回家去,林羨的确早和他說好了出去買東西的事情但卻并不知道午飯不在家裏吃。
“雪英中午來回幸苦,還要做飯,鋪子開開關關也礙事,我讓她在外頭吃了,咱們兩個也随便去小館子裏吃吧,”林靖面上期盼色,“咱們好久沒在外頭吃了。”
他這般好聲好氣,林羨沒辦法拒絕,另說在外頭吃一頓飯算不上什麽,是以也就順了林靖的意思。
小館子在主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他們坐在二樓窗邊,往下看視野開闊。
李蘊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的首飾鋪門前,他今日不準備回去,還想着給林羨買只玉镯子,明天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同小二點了菜,林靖忽然起身道,“瞧我的記性,我将下午上課要用的幾本書落在鋪子裏了,阿羨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回去拿書,片刻就回來。”
這裏距離鋪子不遠,來回還不用一炷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