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

第16章

昆侖回到神山上，小狐貍從她的背上跳下來。

她打量眼四周，察看地形，尋找适合種樹的地方。

她找的這座山頭還算平，，有近十個小狐貍住的院子面積，足夠她種下樹以後再蓋院子。

她把院子的前後院留出來，挑了靠前的位置擺下花盆，把鳳栖梧桐神樹的種子扔進了花盆裏。

小狐貍蹲在花盆旁目不轉睛地盯着，只見那種子落進花盆裏後，花盆底泛出一圈漣漪，種子便不見了。她“呃”了聲，說：“昆侖姐姐，種子掉進了小世界……”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一股洶湧磅礴的氣息從花盆裏沖出，強大的力量像要把她瞬間撕碎，吓得她倏地變回原形團成團地滾到了十幾丈外，沒感覺到危險靠近才停下來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滿臉驚懼地朝着種樹的地方望去。

花盆裏的小樹苗像是見風就長，眨眼的功夫就長到了三丈多高，然後便停止了生長。

它的枝葉長得和普通的梧桐樹很相似，顏色略有不同，呈土黃色，枝幹和葉子上由內自外散發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表面似浮有一層氣流狀的東西在周圍。

小狐貍凝神看去，只認出那股氣息中混有濃郁的先天元氣，但含有其它讓她感到充滿威脅和恐懼感的東西。她從來沒見過，不知道那是什麽。

她下意識地想問昆侖，扭頭朝昆侖望去，就見昆侖站在鳳栖梧桐神樹下仰起頭望着神樹。鳳栖梧桐神樹流淌的光華灑落在昆侖的身上，宛若微風般輕輕撩動她的頭發和衣袖裙擺，淡淡神光灑落其上，襯得昆侖有着一種讓她說不出的風采，只覺好看極了。

她想了下，也找不出詞來形容。

若說漂亮，她還沒見過有誰比得天狐帝族化形後漂亮的，便是號稱妖族第一美人的妖帝，在她娘親面前也要失色三分。論模樣長相，當屬她娘親最好看，但昆侖姐姐身上的神采卻是她娘親所沒有的，她覺得昆侖身上有一種讓人忽略長相模樣的氣質，偏氣質又極好的與她的長相身姿融合在一起。

小狐貍直到被昆侖從地上抱在懷裏才回過神來，她對自己剛才走神的行為感到有些羞澀，把頭埋在昆侖的懷裏。

昆侖輕輕地撫摸着小狐貍，指尖順着她的毛捋過，沒見到小狐貍有受傷，放下心來。她溫聲說道：“你是狐神後裔，體內有狐神血脈，借助鳳栖梧桐神樹修行對你有好處。”她看到鳳栖梧桐神樹，便明白天狐帝族為什麽會有這種子，也明白它們為什麽會沒落了。

小狐貍困惑不解地說：“可我覺得它有種特別恐怖的氣息，讓我覺得有危險。”

昆侖溫聲說：“有危險是因為你太小了，且體內流轉的是仙靈之氣。鳳栖梧桐神樹的力量是來自混沌元氣，它通過樹根吸收混沌元氣，通過樹身轉化提煉，它溢散出來的……神氣中，有先天元氣所不懼備的。”她說着，輕輕指指小狐貍額間的豎眼，說：“那氣息，與你這只眼睛同本同源。動用先天元氣雖然能夠使用這只眼睛，但我看過狐帝動用虛空神眼……威力不該只有那點。”

小狐貍明白過來，眼睛都亮了，她用力地點頭保證：“昆侖姐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修煉。”她說完又朝那株鳳栖梧桐神樹望去，忽然想到一事，問：“昆侖姐姐，會不會有人來偷鳳栖梧桐神樹呀？萬一他們連花盆帶樹一起偷走了怎麽辦？”

昆侖微怔，愕然問：“會嗎？”

小狐貍點頭，特別認真地說：“會的。如果打得過你，會來明搶的。如果打不過，會找機會偷。”她說着，又向昆侖舉了很多殺人奪寶的例子。“這種神寶就這麽擺在山巅上，想讓人不偷太難了。”

昆侖覺得小狐貍的擔憂有道理，于是，把花盆和她的本體氣息連在一起融成一體。她告訴小狐貍：“這樣就好了。”

小狐貍見昆侖只輕輕地挪了下花盆就說好了，很是懷疑地看向昆侖：“這樣真的就好了？”

昆侖說：“好了，除非是誰把整座昆侖神山一起搬走。”她還強調句：“不是山頭，是整座昆侖神山。”

小狐貍還是有點懷疑，問：“仙庭的神尊也搬不走嗎？”

昆侖說：“搬不走。”

小狐貍還是很信得過昆侖的，她點頭，說：“那我就放心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湊到那與她身高齊平的花盆處，踮起腳尖往裏看，很是擔憂地問：“我在這裏修煉會不會有事呀？”

昆侖說：“鳳栖梧桐神樹溢散出來的氣息很平和，你慢慢吸收就不會有事。不過你現在太小了，不能上樹，最多只能坐在花盆上吸收。”她打量了眼小狐貍的個頭，又把花盆稍微變大些，讓它成為一個直徑将近一丈的大花壇，花壇邊緣帶邊，約有一尺來寬，足夠小狐貍打坐。

鳳栖梧桐神樹，高三丈，直徑約有三四尺，枝繁葉茂，雖然還是株小樹苗，但那氣勢遠遠盛過昆侖山上那些長了成千上萬年的古樹老木。

昆侖把山巅上那已經擺放了千年的圓桌挪到樹下。

這桌子還是之前東明王送的，用了千年之久，沾上不少她煉制花盆時溢散出來的天地元氣，多了些厚重感，不放擺放在鳳栖梧桐神樹下，兩相比較，還是顯得有些寒碜。

小狐貍看桌子，又繞着鳳栖梧桐轉悠一圈，搖着頭說：“不搭。”她說：“昆侖姐姐，你得有個彈筝的琴臺。坐下鳳栖梧桐樹下品茶論道，一定會更容易接近道。你是昆侖女神，你得有自己的宮殿。”她看昆侖在山巅上餐風露宿坐了一千年，總不能以後再繼續這樣下去。

昆侖輕輕摸着小狐貍的頭，說：“蓋一座你家那樣的小院子就好。”

小狐貍想到自己出生時住的天狐帝族的帝宮，比起仙帝的仙宮還要氣派，心說：“我家的院子不小。”她知道昆侖說的是她現在住的小院子，為了昆侖姐姐的面子，她就不顯擺以前的天狐帝宮了。仙庭打進塗海，天狐帝宮也毀在戰火中，整座帝宮從天掉進了塗海中，沉到了海底。

小狐貍知道昆侖想要蓋院子，積極地給她出謀劃策，告訴昆侖以前她在塗海當天狐帝族小殿下的時候，宮殿擴建是怎麽建的，民間建房子又是怎麽建的。

不講究的，自己挖洞府，但是有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都是買材料雇專業工匠建造，這樣能夠保證漂亮适用。如果自己造府院，耗時耗力不說，僅學建造術都要很久，很多建造術都是世代傳承不外傳的。

昆侖明白過來，問：“就是要買材料請工匠？”

小狐貍說：“對的。不過，昆侖姐姐，整座昆侖神山都是你的，您不用買材料，你只需要把材料搬來，讓工匠加工就好了。我們可以先去仙庭的城池逛，挑選你喜歡的材料，看哪種材料加工漂亮，然後你再去搬材料。”她還告訴昆侖，不僅是造房子能花錢讓別人造，各式各樣精美漂亮的器具都可以的。

她一本正經地告訴昆侖：“所以，有錢特別重要。你把煉制器神寶的邊角餘料和殘渣滿山遍野地亂扔是不對的。我去把那些撿回來，可以廢物利用，拿去賣錢，不然就算你有一座昆侖神山，你也會坐吃山空把自己花窮的。”

昆侖不太懂這些，于是虛心受教，還幫着小狐貍一起撿。

小狐貍邊撿邊告訴昆侖，這些材料大概有什麽用，能賣什麽價，要到什麽地方賣。

她說起來頭頭是道，聽得昆侖嘆為觀止。她認識小狐貍的時候，小狐貍還在吃奶，就是現在，也才剛斷奶不久，且一直住在山裏，也沒見小狐貍去仙庭逛。她想了想，問：“這些都是你的記憶傳承告訴你的？”

小狐貍說：“記憶傳承是傳不了這麽多的。記憶傳承都是和修行功法以及血脈有關的，還有一種就是靈魂記憶，這個是根據魂魄轉世的。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有做買賣呀。雖然我被娘親禁足不讓出去，但是我有傳訊符，我可以讓我的手下做生意掙錢的。我是天狐帝族的小殿下嘛，有自己的侍衛仆從，我把仆從放出去經商做生意。如今天狐帝族被滅，大家都散落四方，淪為散修，是需要靠自己賺修行資源的。”

昆侖問：“以前不需要？”

小狐貍說：“以前不需要呀，以前有城池有稅收，有領地可以挖礦，還可以種植仙植靈珍換錢。”她撿邊角材料的手一頓，說：“如果發動戰争，打贏了，是最賺的。像仙庭打我們狐族，還有妖族，累世的財富全讓他們奪了去，連好多妖族和狐貍都被他們擄掠去了。”

“在人族看來，妖身上渾身都是寶，他們很多煉器法寶和丹藥的材料就是從妖族身上取的。特別是妖族的內丹，對人族來說是大補的東西，能直接奪取妖族的修行道行，增長他們的道行。”

昆侖靜靜地聽着。她以前從不曾近距離接觸過戰争，即使打得厲害的時候，戰火會把山頭打塌，大地打陷，但過些年，塌陷的地方又會形成新的生命，變成新的地形地貌，對她來說并沒有影響，便從不曾在意。小狐貍說起這些，雖然語氣平靜，但從她的話裏以及偶樂流露的語氣還是能看出戰争對她的影響。

她忽然想到一個詞，颠沛流離。

小狐貍這麽小，住在她這裏，其實是有家不能回。狐帝把小狐貍放在這裏，其實是因為她可以帶給小狐貍庇護，有她在，仙庭的人不敢對付小狐貍。

對卷進戰火中的生靈來說，戰争，是殘酷的。

小狐貍頓了下，又說：“妖也吃人，人也是大補的。只不過妖族沒打過人族，日漸勢微，才落得如此被欺淩。”她有點煩悶地說：“大家老老實實做生意賺錢不好嗎？為什麽要打架呀，打壞了城池宮殿，還得重新建，那都是白花花的靈石啊。”她又想起她家被打沉到海底的宮殿，她再攢十萬年小金庫都修不起。

昆侖摸摸小狐貍，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忽然覺得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世界，也從來未曾了解過這些生靈。她什麽都不懂，比小狐貍所懂的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