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她懷疑自己幻聽了，卻看見易江已經起身，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前，手裏也在麻利地收拾書本。
這是咋地了？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還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呢！不過，大神難得賞臉，就算真有急事也得暫且放緩。
易江和喬落落一腳一後走出二教。冬天的天黑得特別早，還不到六點，校園裏已經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距離二教最近的食堂是教職工食堂，菜色稍貴，但是好吃，周末的時候也對學生開放。喬落落很少在食堂吃飯，沒怎麽合計就和易江進了食堂。
一樓的個別窗口已經收攤，一樓就餐的同學更是稀稀兩兩。但是進來這麽一對帥哥美女養眼搭，還是有不少人注視。
喬落落确實餓了，一眼就瞅見了那個韓式拌飯。不錯啊，離老遠就聽到石鍋加熱時的鍋巴的聲響，嗯，有食欲！
易江狀似目不斜視，其實眼角餘光一直在瞄着身旁之人。當她的小眼神一下子被石鍋拌飯牢牢攫住的那一刻，那副嘴饞而又希冀的模樣，讓他的內心裏湧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愛和沖動——
真想立刻沖上去，把那碗石鍋端給她。
于是，他在韓式窗口站定，對裏面的大媽一本正經地說。
“兩份石鍋拌飯，一份醬湯。”旁邊剛剛拿到熱氣騰騰拌飯的女生，側頭看了他一眼，快步離開。
喬落落咽下口水，也趕緊湊過來。
“我那份少放辣椒醬，多放芝麻油！”說完，就眯起眼睛滿足地笑。
易江低頭看着她，心裏又是一軟。
真是個好養的媳婦啊！（作者君：咦？我是不是眼花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跑進來？）
“一共35，刷下卡。”大媽一邊忙，一邊頭也不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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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落落反應很快，說好要感謝人家的，于是趕緊嚷嚷道。
“我來我來，說好了要請你吃飯的。”她扯過背包，窸窸窣窣地翻找。
只可惜，她一學期也不在學校吃幾回，飯卡早不知道丢在何處了。
“我來吧。”易江拿出錢夾，抽出卡。
“不用不用，阿姨，付現金可以嗎？”她執意道。
大媽擡頭看他們一眼。
“小情侶還這麽客氣幹嘛，讓男朋友出個飯錢能咋地。”大媽話音剛落，易江已經利落地刷完了卡，轉身往一邊的空座走去。
他得趕緊坐下，不知為何，聽了大媽那句“小情侶……男朋友”他感覺身子有點飄。
喬落落也鬧了個紅臉，在原地尴尬一陣子也趕緊坐在易江對面。
兩人面對面坐着，這一刻卻都沒敢看對方的臉。一個瞄着飯的方向，一個望着食堂入口，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還好飯都是現成的，稍微加熱一下就可以，沒過幾分鐘大媽就喊他們取餐了。
兩人都如蒙大赦。
“你坐着，我去端。”易江命令道，嗓音因為低沉而顯得格外肅穆。
喬落落剛擡起的屁股一下子沉了下去，只能乖順地點點頭。
不遠處的兩個女生在竊竊私語。“媽呀，好霸道，好MAN哦。”
喬落落心裏翻了一個白眼，心想偶像劇看多了吧你們，卻抑制不住臉頰熱滾滾。
易江很快折身而返。托盤裏是冒着香氣的拌飯，還有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醬湯。
喬落落這一天燒腦過度，從未有過的饑餓感。看着眼前食物，眼睛都藍了。
易江遞過消毒筷子和鐵湯勺給她，她一把接過來就悶頭吃起來。
無奈食物太熱，她舌尖被燙了好幾回，卻還是不願意等一等。易江無奈地搖頭，只能又起身拿了幾個小碗回來。把拌飯和醬湯都用小碗先盛出來一份，在旁邊晾涼給她備着。
那邊的兩個女生已經看得醉了。
喬落落身高173，體重只有不到100斤。她是夜場模特，身材自然是好。這麽高的個子，勻這一百來斤肉，個別部位還得多勻一點。但是她其實并沒有特別控制飲食，而是本身就有點眼睛大肚子小。一般去吃自助，一個沖鋒就完活兒。王子辰帶她去吃上千一位的自助，她吃了不到半小時就嚷嚷要走，把他氣得不行不行的。
所以今天這頓，她依然也是開場鑼鼓喧天，不到十幾分鐘就有點偃旗息鼓的架勢了。
不再狼吞虎咽，動作也斯文秀氣很多。
易江隔着袅袅的熱氣，看她低着頭專注地吃着，鼻尖甚至挂上薄薄一層汗珠，嘴唇因為辣椒而變得格外豔紅，雙頰更是如脂如胭般誘人。
他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是用吃飯的間隙瞥着，心裏竟然湧起一種無論如何也看不夠的感覺。真的很想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狠狠地盯上一整天！
夜色沉沉，安靜的食堂飄着飯香。情窦初開的男人可能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一刻的美好，心裏因為喜愛和渴望一個人而變得異樣，百味俱全卻味味都讓他甘之如饴。
手機的嗡嗡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安詳，易江微微皺眉，看着喬落落手忙腳亂地翻包找到手機。
看到手機來電是誰的那一刻，喬落落心裏一緊，想起自己因為沉浸在這片刻的溫柔鄉裏差點誤了正事。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她知覺可能要被罵，不想自己的糗樣被對面的男生看到，她下意識地瞄了他一眼，随即捂住了手機聽筒，稍稍偏了偏身子。
只可惜這一切看在某人眼裏，分明是做賊心虛和欲蓋彌彰。
他的唇線漸漸失了溫度。
“姑奶奶，這都幾點了？我打了好幾遍電話，你倒是給我玩失蹤！”
果然，開門就是興師問罪。不過喬落落雖然骨子裏高傲，卻還是識大體的。錯在她，她點頭哈腰都正常。
“我錯了，有點事忙忘了。”
KILLY在電話另一頭急得不耐煩起來。“快點吧，我在你們南門等你快半個點了，麻溜出來！”
喬落落還想說自己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和化妝，可是擡腕瞄了眼時間，都七點多了。車子走八達嶺高速，就算不遇上堵車八點半到“近水樓臺”都夠嗆。她索性咽下要說的話，說馬上就來。
她挂上電話就趕緊拾掇背包，一擡眼卻看到對面的易江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那種眼神冰冷卻像淬着毒，凍得人渾身不舒服不說，還讓人心裏毛毛的，感覺好像她欠了他十幾條人命似的。
真是日了個狗了，這家夥是來大姨夫了麽？情緒多變善變，快趕上千面郎君了。
不過，她自己是有求于人，剛才兩人間的氣氛又實在是好，她于情于理都該讓這份同學情誼繼續保持下去。于是，她笑了，帶着十二萬分的歉意和真誠。
“那個，不好意思哈，我老鄉找我有點事，我要先走了。”她撩起耳邊散落的碎發，掖到耳後。
那白皙而又小巧的耳朵，像暗夜裏調皮眨眼的星子般動人。他別開眼道——
“他在哪裏等你？天黑了，我送你過去。”嗓音冷淡，卻不容拒絕。
喬落落剛才之所以說謊，是因為她覺得他們之間還不熟，普通的同學關系頂多再多點暧昧，而她這邊的事情要給人解釋清楚還真不是三兩分鐘的事，現在又趕時間索性就找個謊話搪塞過去。眼下聽他這麽說，就更有點煩躁。
“不用了，就在南門，我跑過去就行。還有，謝謝你今天這頓飯，改天我請你吃大餐。”說完也不等他再說什麽，系好大衣拉鏈擡屁股就走人了。
易江沒有再說什麽，直到看着那道麗影風風火火地沖出食堂的偏門，他才飛快地起身，三兩下穿上大衣直奔出去。
他覺得，他可能是瘋了。又或者人人都有前世，那麽他的前世很有可能是一堆幹燥的柴禾，而那個女人的前世一定是一粒火種。若不相遇，兩廂安好；如若遭遇，烈火灼心。
喬落落旋風一樣沖到南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無論何時都和“拉風”二字脫不開親密關系的KILLY姐。
流線型墨色小跑停在路邊，本就引得路上三兩行人頻頻側目。再加上她無論何時都出櫃得不能再出櫃的帥逼（帥氣逼人簡稱）造型——歐美懷舊系做舊的工裝夾克，配着迷彩褲裝和腳上那雙半長馬汀靴，更不必說她靠在車邊頸子微揚吐着煙圈的頹廢性感流視覺藝術，最後再加上左耳那枚閃瞎人狗眼的鑽石耳釘——
某女覺得大BOSS如果再來幾次她們學校南門，她們學校這間本就雌性稀少的工科院校很有可能再多上一大批被迷暈了的出櫃少女，到那時，“和僧大學”的美名可就真要徹底坐實了。
“KILLY姐，你禍害不禍害啊你！”
喬落落氣都沒喘勻溜，卻不忘抨擊她這種無恥地混淆大衆視聽的惡劣行為。
KILLY一側頭，一雙自帶雷達的電眼從她身上這麽上下一掃，頓時樂了。
幾天沒見，這妮子倒是變了點風格。以前那煙熏妝一化，小皮衣一穿，一雙恨天高再配上她天生的一七三，我勒個去，一般雄性生物都自動退避三舍，妥妥的腹黑女王範兒，生人勿進。現在窩在學校苦讀幾天，還真別說，清純度立馬上來了。瞅瞅那張素面朝天的小臉，不用掐，一瞅就要出水似的，試問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
不錯不錯，還是青春逼人好啊！摁滅了煙頭，她大步向喬落落走去，邊走邊張開懷抱。
喬落落扶額，又來……最煩她這個！
不由分說，上來就抱，再來一個貼面禮，這次更過分，大手直接從喬落落後背滑到腰際再得寸進尺地撫上小翹臀，揉捏了兩下。
喬落落恨得不行，卻總是拿她沒辦法。唉，靠人家吃飯，偶爾的惡趣味你說你滿足不滿足？
不過每次KILLY也很會見好就收，過了瘾就好，點到即止，絕不拖泥帶水沒完沒了。
“幾天不見，這小身材咋還這麽好膩？”看着喬落落尴尬的臉，她暗爽不已。什麽遲到生氣的，早就抛到九霄雲外。
喬落落撇撇嘴，心想，要不是知道你喜歡男人，老娘早就炒了你了！
KILLY眯眼樂，自然而然地摟過她的肩膀，擁着她坐進了自己的小愛駒。
“想死你了，不過咱路上再訴相思，今晚見這位我也得低頭哈腰，別遲到太久給人家惹毛了，到時我可直接就得卷鋪蓋走人，回鄉孩子漢子熱炕頭了我！”
喬落落沒吭聲，安靜地系好安全帶。心裏也明鏡一樣，既然還沒畢業，這錢就還得賺，這碗飯也自然是要吃。要吃嘛，自然就得在賞飯的人面前點頭哈腰。沒啥想不開的，只要不動真格的，适當的服軟她也不是做不得。
夜色如墨，冬日夜晚的大道上也沒多少行人。小跑車轟鳴了兩下發動機，嗚嗷一聲竄了出去，眨眼便沒了蹤影。
多潇灑，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上百萬放在屁股底下，不為吃不為住，就是代個步。
良久，久到汽車尾氣都不知道凍成冰了沒有，那個隐匿在門柱後的男生才一點點走了出來。
暗淡熒白的路燈光芒投射在他棱角分明的面上，光影交錯。他站在那裏，面朝着小跑車離去的方向，似乎在看，又似乎沒在看。唯有那一雙眼，卻早已寒成了冰，利成了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