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色緩緩追進別院裏, 如同一塊巨大的黑布, 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一絲不留,連帶着吹來的林間冷風都是幽暗悄無聲息的。
唐灼灼感覺男人有些不正常,又瞧不到他到底是什麽表情, 心裏難免有些打鼓。
“殿下是不是生氣了?”她身子嬌嬌小小,被他抱着坐在軟凳上正好抱個滿懷, 回過身問他, 旋即有些懊惱地低喃:“是妾失态了, 今日就不該出去的。”
霍裘将她放開,緩緩站起身來, 冷毅的臉上表情依舊看不出什麽變化,只是垂在一側的手握了握又松了開來,對她問的話避而不談,只是別有深意地淺笑:“是誰說今日晚間候着孤的?”
唐灼灼漲紅了臉, 蘊着水霧的杏眸裏媚色流轉,她垂下眼眸微嗔,“和殿下說正事呢。”
随後又道:“還以為殿下今夜不會回了。”
霍裘輕輕颔首,一身清冷的黑色衣袍簡直要和外面的夜色融為一體, 只有聲音還有幾分溫度:“孤才一夜未歸就被嬌嬌想方設法叫了回來, 若是再不回,嬌嬌豈不是又要氣得胸口疼?”
這小嬌氣包, 一天天的只會喊疼,分明是把別人氣得心肝疼。
他的聲音多有溺寵, 唐灼灼伸出嬌嫩的掌心捂了臉,又從指縫間偷偷看他,而後重重點頭道:“是會疼的。”
霍裘失笑,朝着李德勝吩咐道:“孤今夜留宿悠曲閣,去把孤要處理的奏疏搬過來。”
這麽個愛勾人的小東西,他今夜定不會放過了。
唐灼灼別過頭,心思一轉,磨磨蹭蹭走到霍裘的身旁,纖細白皙的手指按揉着眉心,嬌媚的美人兒頓時有了一股子西子捧心的柔弱。
她難受地哼哼,偷瞄着男人的臉色,聲音又低又弱:“妾頭疼的。”
霍裘微微挑眉,看着跟前的女人,半晌才道:“又想喝藥了嗎?”
唐灼灼讪讪地放下遮臉的廣袖,衣裳上的銀線閃閃,她面若桃花,撚了一塊梅花糕送到嘴裏,鼓着腮幫子含糊道:“就是有些餓了,殿下不必擔憂。”
霍裘眼裏沁出淡淡的笑意,顯得整個人都稍稍柔和幾分,女人腰肢纖細不堪一握,上挑的杏目明明澄澈如水,卻被眼角的那朵顯眼的小花生生搶了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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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裘目光陡然幽暗幾分,裏頭燃起一串火苗。
那年冬日極冷,小姑娘穿着白色夾紅的小襖,雪白的絨毛襯得她小臉極白極媚,卻不慎掉到了湖裏面。
他清心寡欲那麽久,在那天将人救起來之後渾身濕透,冷得鑽心,心跳卻快得離譜。小姑娘昏迷着發抖,嘴唇凍得烏紫,眼睛都睜不開只有兩只手揪着他胸口的衣物直打抖。
他幹不出英雄救美的事,将人放在閣子裏引來了她身邊伺候的婆子後就回宮了,沒有人知道那麽一個事,他也沒有再關注過唐灼灼。
一個女人罷了。就算是一個頻頻入夢的女人,就算還留着她身上掉下來的那塊玉佩,也撼動不了他霍裘分毫。
可久久壓抑的情愫在再次見到她時才後知後覺的迸發出來,勢不可擋。
夜夜如夢都是那雙含着淚的媚眼,又是一次午夜夢回,霍裘足足呆了一整晚,而後冷着臉問了這女人的一些事,自然也就知道了王毅。
他起了掠奪的心思!
王毅那樣的男人護不住她。
費了那樣多的心思,他們兩個争吵無數,臨到頭來她卻說情起落水之恩,簡直荒唐!
唐灼灼被霍裘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挪了挪身子,卻被霍裘猛的勾住了腰身,男人的身體火熱,帶着灼人的溫度逼近,她眨眼才欲出聲詢問就見他修長的食指撫上了她眼角的那朵桃花。
她微微瑟縮一下,迎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是妾無聊時碾了花汁又加了顏料後調出的色,畫在眼角倒也合适不顯突兀,殿下覺得如何?”
霍裘緩緩地笑,目光火熱,道:“好極。”
何止适合?簡直勾人心魂。
涼風飒飒,外頭的風吹得窗子作響,屋裏的紅燭搖曳,泠泠的冷香緩緩蔓開,唐灼灼心口積郁的煩悶随着霍裘的态度而慢慢消散。
還好,他是信她的。
她的手柔若無骨,輕而又輕地拽了他的廣袖,淺淺皺眉問:“玲珑閣可是殿下手頭下的?”
霍裘手裏的動作一頓,将一本又是長篇大論的奏疏丢在了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何出此言?”
将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底,唐灼灼嘴裏含了一粒果糖,眼睛淺淺彎成了月牙形,身子卻像是醉了酒一樣斜斜歪倒在霍裘懷裏。
霍裘才動了動身子将她好生摟着,就見她側身嬌笑,腳下的銀鈴随着動作輕聲晃響,清脆入耳,他心中無奈,才欲說話,就被她用纖柔的手指略輕佻地勾起了下巴。
“嬌嬌好生放肆,如此成何體統?”他面色陰鸷,語氣卻并不動怒,唐灼灼慣會順杆子往上爬,柔軟的指腹摩挲着他青硬的胡茬上,一圈又一圈打轉,将男人逼得微微昂了下巴下腹緊繃。
“殿下不喜?”唐灼灼吐氣如蘭在他耳邊低喃,嬌嬌氣氣的緩緩收了手,卻被霍裘一把握住。
“還要玩?”他目光不負往日森寒,寸寸落在她嬌媚至極的面孔上,“早先撩撥的帳可要今晚一一細算了?”
唐灼灼小手猛的一頓,而後倏爾淺笑,點了點霍裘的胸膛,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到心頭上,霍裘嗓音低啞,長指點敲着長桌,看着一堆未翻開過的奏疏挑眉:“孤是先陪嬌嬌玩會,還是先辦政事呢?”
唐灼灼眼裏藏着點點星光,她起身緩緩退出了男人的懷抱,繡着梅花紋路的帕子仿佛帶了點幽香拂過霍裘的鼻尖,嬌柔的女聲卻遠了些:“妾去沐浴,殿下專心政事就是了。”
外頭不比宮裏,她想沐浴并沒有溫泉池子,而是燒了許久的熱水放入浴桶裏,但饒是這樣,唐灼灼還是低低地喟嘆了一聲。
熱氣蒸騰,她身子浸在水中,眼前漸漸的有些模糊,安夏和紫環站在兩邊,手裏頭都挎着一個花籃,裏頭是裝的滿滿的鮮花瓣。
“娘娘,殿下對您可真上心,事事過問,就連早晨煮的粥都是特意吩咐過的。”安夏聲音裏的喜意不加掩飾,手裏又撒下一把的月季花瓣。
唐灼灼阖了眸子沒有說話,睫毛輕顫幾下,夢中的那一幕無比清晰像是出現在自己跟前一樣,特別是王毅那猙獰的表情和他的那些話。
越想越不對勁,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心裏驚疑不定。
既然她都能重生,那麽夢中的內容也有可能并不僅僅是一場虛無。
夏夜涼風微動,她從浴桶裏站起來着衣的時候,細膩白皙的肩膀上幾顆水珠一路下滑,消失在小腿以下。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唐灼灼心裏多少有點數,自從她重生回來帶現在共一兩月的光景,他是沒碰過旁人的,憋了這樣久,今日他眸子的暗色看得她心驚。
洞房花燭夜的記憶委實算不上美好,可只要一想起他摟着別的女子百般溫存,柔和了眉眼,就要皺眉許久。
前事不說,至少她如今是他的妻,名正言順。
霍裘坐在屏風外側,幽深的眸子裏蘊着濃墨般的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裏頭拿着的奏疏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他最厭惡的字眼就是王毅,特別是這二字出現在唐灼灼嘴裏的時候,讓他恨得咬牙切齒輾轉難眠,真真是心裏一根帶血的刺。
這刺,他原本以為會梗在心裏一輩子,可今天,她卻輕輕巧巧地拔了,狀似魯莽的方式卻像是一顆姜糖進了喉嚨,流到肚子裏的滋味辛辣又帶着甘甜。
特別是到了今時今日,他心裏也沒有半點後悔,甚至是甘之如饴。
輕緩的腳步聲接近,小女人身上獨有的冷香袅袅飄散,霍裘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兩口,眼底帶着未散盡的笑意,擡頭望見她時狠狠一滞,眸光頓時暗了下去。
唐灼灼只披了一件薄紗,香肩半露欲遮不遮,順滑的青絲松松垮垮束着,幾縷黑發就落到了嘴角臉龐,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眼角那朵灼然而開的芍藥,妖冶帶着深濃的誘惑。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唐灼灼的食指卷了纖長的發絲,将薄紗拉到肩上,卻根本遮不住什麽,對着霍裘抱怨:“妾就說這件兒不好看,就該選了那件粉紅的才好呢。”
霍裘緩緩站起了身子,唐灼灼彎了彎嘴角走到他身邊,嬌小的樣兒才到他胸口不到的位置,道:“不過瞧着殿下倒是很喜歡的樣兒。”
到底喜不喜歡,一看他神情便知,男人的心思明晃晃擺在眼前,猜都無需猜。
唐灼灼心裏有些發虛,如此撩撥,這男人晚間真會饒不得她的。
霍裘聲音低啞,如同被按壓得極緊的古筝弦。
“孤歡喜得很。”他目光如炙熱的火焰在她大片細膩的肌膚上掃過,而後沉沉發笑,将她懶腰抱起,惹來唐灼灼一聲極小的驚呼。
他一掌落下,床幔翻飛如蝶,輕飄飄極緩的落下。
唐灼灼被困在他結實的兩臂之間,背後是綿軟的床褥,眼前是再清冷不過的男人,她彎了彎眉眼,素手一路向下,最後摸索到他的腰間,再緩緩勾了他的腰帶,媚眼如絲。
霍裘何曾見過她這般撩人的小模樣,一時之間被刺激得眼睛都有些紅了,他微微昂了下巴,心裏低低喟嘆一聲,最後別有深意警告她一遍:“真是越發放肆了!”
回應他話的,是一雙滿含春水的杏眸,這眸子的主人玉手托腮,嬌嬌悄悄柔媚到了骨子裏。
這就是個專生來勾他魂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