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當晚就到了西江的一處宅子裏, 月朗星疏的夜裏, 唐灼灼才被安夏扶着下了馬車, 就見柳韓江搖着羽扇輕笑,手裏頭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葉氏站在一側, 見了她福身行禮:“妾見過娘娘,先前多有冒犯, 望娘娘海涵。”
宅子前有大樹遮天, 後頭是群山蔥郁, 白日裏定是極好的風景,晚上倒是略顯陰森。
唐灼灼在馬車上就有些犯困了, 如今一下來,恨不得沾了床就睡,夜風一吹才清醒一些。
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将葉氏扶了起來, 笑道:“夫人哪裏的話,今日是本宮突兀了。”
也得虧葉氏能反應過來。
他們頭頂的樹梢上突然一陣烏鴉的嚎叫,葉氏手裏牽着的娃娃愣了愣,旋即抿着唇直掉金豆豆。
半大的孩子, 眼裏全是恐懼, 卻還是忍着不哭出聲來,葉氏滿臉歉然, 唐灼灼最喜歡軟乎乎的奶娃娃,更何況這小姑娘懂事得很, 頓時就有些心軟。
她半蹲下身子,用手裏的帕子擦了她的眼淚,聲音也是格外的輕柔:“可是怕了?”
柳潇潇沒見過眼前這人,倒也真的不哭了,眨着眼睛看向葉氏,往她身後躲了躲。
“這孩子膽子有些小。”葉氏笑得溺寵,向唐灼灼解釋。
唐灼灼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對着霍裘福了福身:“殿下,妾就先帶着夫人和孩子去後院安置了。”
霍裘與柳韓江對視一眼,還是後者搖着扇子出聲:“有勞娘娘了。”
唐灼灼輕聲颔首,跟在幾個嬷嬷的身後去了後院的廂房,霍裘轉動了幾圈手裏的玉扳指,沉吟片刻道:“全安,你跟過去。”
夜深十分,霍裘在書房裏踱步,張德勝端了兩杯茶水進來,香爐袅袅生煙,茶香四溢,外頭又是蔥郁的樹木,間或能聽到鳥鳴陣陣。
柳韓江終于收起了手裏的扇子,幻視一周輕笑道:“殿下這宅子買得不錯,待臣老了,就帶着妻女來這種地方觀山看水。”
霍裘也跟着扯出一絲笑,未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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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勝将茶和點心奉上,面色凝重地道:“殿下,那幫土匪已被處理了,珠寶也盡數拿回來了。”
霍裘指腹摩挲在杯沿上,眼底蘊着一層厚重的霧氣,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曉了。
張德勝這才退下。
柳韓江正色,道:“殿下準備如何處理西江的亂事?”
“自然是按父皇的意思辦。”
柳韓江但笑不語,只是輕輕搖頭,道:“殿下的心思臣都知道,可西江是個好地方,只要将言貴妃一黨和貪官整治了,則可用之處極多。”
霍裘轉身,片刻後才皺着眉道:“只怕沒那麽容易。”
等商議好這幾日的日程計劃,夜已深了,霍裘揉了揉額心,沉沉發問:“今日那出言不遜的土匪呢?”
張德勝早就候着了,見主子爺果然問起,急忙叫全安将人押了進來,卻是渾身血污沒了人樣。
霍裘幾步走到他面前,審視地看了幾眼,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面色陡然陰鸷下來。
“主子爺……這人曾搶過十幾個山下的女子玩弄至死,如今怎麽處置?”
張德勝問得漠然,絲毫不為這樣的人感到同情。
就這樣的貨色,白日裏倒還敢肖想太子妃,簡直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霍裘冷然一望,極淡地道:“挖了眼睛丢去山口喂狼吧。”
說罷,他就起身出了書房,邊走邊問:“将柳韓江一家安置在哪了?”
全安立刻道:“殿下,這宅子分東西兩邊,娘娘住在東邊的悠曲閣裏,而柳先生一家就被安排在了西邊。”
丫鬟婆子在前邊提着燈籠,在黑暗裏發着幽幽的光,霍裘腳下的方向一變,直直朝着東面的方向去了。
全安頓時心裏有了數,主子爺這是要宿在太子妃房裏了!
而霍裘到的時候,悠曲閣裏尚還點着燈,正巧安夏從裏面出來,見了他急忙行禮。
“你們娘娘可歇下了?”霍裘半邊的臉籠在黑暗裏,瞧不清神色。
“回殿下,娘娘才歇下,可要奴婢去喚醒娘娘?”
“不必,都下去吧。”霍裘一揮衣袖,就遣退了屋裏屋外伺候的人。
方才在馬車上她就有些犯困,算算時間也該好好歇會了。
雕花的大床上垂下層層床幔,霍裘負手站在床邊,隔着床幔看見床上隆起的一小團,将錦被全裹在自己腰間,露出兩條藕白的玉臂。
看着看着,霍裘就皺了眉,原因無他,唐灼灼一個翻身,露出窈窕有致的腰身,身上就裹着薄薄的一件中衣,明兒個起來又得喊頭疼。
這是什麽習慣?
他伸手掀了床幔,将嬌嬌小小的姑娘攬在懷裏,才要伸手勾了那一床被子,就見她睜開了眼。
唐灼灼面色紅潤,眼裏的笑意盈盈,哪裏有半分才睡醒的模樣?
霍裘身子微有一僵,旋即輕聲呵斥:“胡鬧!”
說是這樣說,但還是将人輕輕放在了軟枕上。
唐灼灼吃吃地笑,眼裏流轉着媚色,沒骨頭一樣地靠在墊子上,聲音又嬌又甜:“誰叫殿下總歡喜偷看?”
霍裘被這小嬌氣包扯了腰間的玉帶,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撩人得很,他忍了忍,啞聲警告,眸色都深了不少:“還敢撩撥?”
這小東西就是沒挨收拾夠。
唐灼灼與他挨得愈發的近了,末了微涼的小手撫上男人冷硬的面龐,聲音勾人。
“妾頭疼得厲害,殿下給揉揉。”
霍裘胸膛震動幾下,低低笑出聲來,這一笑,屋子裏的旖旎氣氛就消散開來。
唐灼灼自顧自挪到他的大腿處,擡眸就能瞧見他俊朗的面龐,施施然閉了眼,一副任他伺候的享受模樣。
霍裘越瞧越稀罕,怎麽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算準了頭痛自己就舍不得動她,天真得很。
霍裘的手指冰涼,摁在唐灼灼的眉心處更是酥酥麻麻的又涼又舒泛,她低低地喟嘆出聲,緩緩掙了眼睛道:“妾倒是有辛叫太子爺伺候一回,若是叫京城貴女聽得了,又得嫉妒得眼紅了。”
霍裘随着她的話嗯了一聲,随後問:“此話怎講?”
說起這個,唐灼灼來了興致,揪着他的腰間挂着的香囊把玩,道:“殿下不知道,聖旨才下來那會兒,不說那些貴女們,單單是妾的兩個遠方表妹,都是明裏暗裏的笑話呢。”
霍裘任她把玩片刻,勾過錦被将她裹起來才問:“笑話什麽?”
做他的太子妃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霍裘深深皺眉。
唐灼灼張嘴欲言,不知想到什麽又默默地閉了嘴,垂下眸子讪讪道:“也沒什麽,不過是笑妾長着一張好皮囊蠱惑君心罷了。”
當初的事情別說別人笑話了,就是她自己也險些信了。
那時她自己一顆心都在王毅身上,巴巴的等着及笄了,豈料等來這麽一張賜婚聖旨。
在外頭人看來,自然是她上趕着傍上了太子這麽一棵大樹,可在她聽來,難免委屈。
“外人之言,何必當真。”霍裘撫了撫她烏黑的鬓發,疼惜得很。
唐灼灼睜開眼眸,琉璃色的杏眸熠熠發光,她不動聲色換了個話題,問道:“殿下,怎麽這次帶着柳先生一家來了?”
霍裘長指輕敲床沿,緩緩道:“西江事亂而多,孤需要柳韓江替孤出謀劃策,因為上次行刺的事,他對夫人和孩子放心不下,孤想着就一并帶了過來。”
唐灼灼輕輕颔首。
想來這輩子,葉氏無恙,只要霍裘日後能護住柳韓江一家,他也不至于倒戈。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唐灼灼望着外頭清冷的月輝撒在庭院上,又被斑駁的樹影遮掉部分,極輕地笑:“妾瞧着與柳先生的夫人孩子都聊得來,多嘴一問罷了。”
“孤明後日都要出去辦事,你在別院裏若是待得無聊了,就帶人去周邊走走,切不可貪玩。”
霍裘沉聲告誡,想起心中的計劃,隐隐有些不安,好在這個庭院十足隐蔽,前邊後邊都是綿延的山巒,将她藏在這裏,足夠安全。
唐灼灼抓了他帶着玉扳指的大拇指,學着他的樣子轉動幾圈,來了困意,連帶着聲音越發的嬌憨起來。
“夜深了,殿下就睡在妾這裏吧。”
霍裘挑眉,從善如流地應下了。
不過兩個時辰,他就後悔了。小女人嬌軟的身子帶着甜香,直往他懷裏鑽,他避了又避,最後還是在床沿處被她纏住了。
唐灼灼絲毫不覺,兩條白生生的藕臂挽着男人勁瘦的腰,毫不收斂,将霍裘呼吸一點點逼得急促。
這也就罷了,偏偏她的小腦袋點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呼氣,乖巧得要命,霍裘卻只覺得自己壓在心底的隐忍和□□被這綿軟的呼吸一點點勾起,直至燎原。
他壓着聲音低喝:“唐灼灼,你還鬧?!”
沒人回他。
霍裘側身,探上她的鼻息,呼吸綿長睫毛輕閉,真真是睡着了的。
她乖巧地趴在他胸膛上,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能将他逼得丢盔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