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毅
鐘玉溪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變幻個不停,而後大着膽子一咬牙道:“娘娘,妾的兄長做事荒誕,連累了殿下也連累了威猛将軍,妾深感惶恐,但求娘娘給妾個機會挽救。”
她就不信,在唐灼灼跟前提了王毅她還能如此鎮定自若?
只要見得殿下一面,稍稍提及此事與王毅暗中作祟有關,以殿下對王毅的厭惡程度,她的兄長興許能有個喘息的機會,東山再起不是問題。
唐灼灼原還帶着一絲笑意的面上徹底沉了下來,就連一雙含水的杏眸裏都泛着粼粼的寒光,她櫻唇輕啓,字字似箭:“鐘良娣,殿下政事繁忙,咱們還是不去打擾的好,你說呢?”
鐘玉溪飛快擡頭望她一眼,難掩面上的詫異,片刻後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應了一聲是之後被好生送了出來。
外頭的太陽光極盛,鐘玉溪只覺得人一陣踉跄,好在被跟在身後的宮女扶住,她尖長的指甲彎進肉裏,望着宜秋宮的目光森寒無比,再不複往日仙氣十足的模樣。
唐灼灼不過是仗着太子正妃的名頭高她一等罷了,如今見天兒的和殿下吵,日子久了,殿下自然該知道誰才是最關心他的人。
她們,來日方長!
而宜秋宮裏,幾個宮女悄無聲息進來撤換冰盆,殿裏熏着的是甜果子味的濃香,唐灼灼不甚喜歡,但這香卻是王毅慣來愛聞的。
唐灼灼纖長的手指撫過手腕上翠綠的镯子,聲音尚帶了幾分慵懶的笑意,半分沒有将鐘玉溪所求的事放在心上。
一個個的都将她當大好人,想推她出去做炮灰,哪兒就有那麽容易?
“安知,将殿裏的香換了。”
她頓了頓,透過眼前的珍珠簾,像是嗅到了霍裘身上那股子淺淡的薄荷葉子的清冽味兒。
“換成調香館裏的薄荷香。”
安知面上的笑容一滞,有些猶疑着道:“娘娘,這香是您吩咐日日裏熏着……”
“本宮的話沒人聽了是嗎?”唐灼灼只覺得心寒,連帶着聲音也像三九天屋檐下的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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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急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這就去換。”
唐灼灼以手撐頭,頗為疲憊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子裏已是一片無垠的碧空,她開口道:“安知,你不用在宜秋宮伺候了。”
這話如同一顆巨石投入湖心,安知一下子就重重跪了下來,“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忤逆娘娘的話了,娘娘別趕奴婢走。”
她哭得凄慘,唐灼灼瞧着這從小伺候着她的丫鬟,到底還是念着舊情,她從羅漢床上起身,緩緩行到安知的跟前,勾了她的下巴望進她驚恐莫名的眼裏。
“安知,你該知道,叛主的奴才是個什麽下場。”
安知一時之間瞳孔縮得極小,回過神後手忙腳亂急着解釋,又覺得唐灼灼捏住她下巴的手極冰,冰得她骨子裏發疼。
安夏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她似是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嘴角嗫嚅幾下,又驚又怒:“安知你做了什麽?!”
唐灼灼用了極大的勁,捏得安知的下巴都泛了紅,才冷聲道:“念在你跟了本宮這麽久的份上,本宮給你留份臉面。”
“等會領兩百兩銀子出宮吧,或者去玉溪宮伺候也可,別再出現在本宮面前了。”
安知原還抱着僥幸的心思,在她說出玉溪宮的時候,滿腔辯解的話都化成了灰,咽回了肚子裏。
她低着頭狼狽不堪,朝着唐灼灼行了個大禮就退了下去。
整個內殿陷入一片死寂,最後還是安夏開了口:“娘娘,安知她……她投靠了鐘良娣?”
唐灼灼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而後輕輕颔首:“許是本宮對她太差了吧。”
“她到底怎麽想的?簡直是狼心狗肺!”安夏兀自憤憤不平,末了還不忘跺跺腳,氣得眼睛都發紅。
唐灼灼寬慰地笑笑,随手撚了一塊小廚房送來的玉露糕,香甜的滋味似乎能沖淡那股子缭繞在心底的澀意,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道:“這點心不錯,等會子送些到正大殿去。”
安夏聞言一喜,忙不疊應下了。
眼看着自家主子和殿下的感情有所好轉,她瞧着比誰都開心。
畢竟在這東宮裏,主子還要依靠着太子殿下而活。
午後,聽說有兩人進了霍裘的書房,唐灼灼明眸一亮,以為就是那寒算子和柳韓江,頓時來了精神。
總算是被她逮到了。
她換了一身水仙繡銀線羅裙,又叫安夏提上小廚房剛剛送上來的幾盒點心,帶着人就往正大殿去了。
宜秋殿和正大殿雖隔着不算遠,但耐不住天熱,走了有一炷香的時辰,唐灼灼白皙的額間就沁出了點點細汗。
守在書房外頭的是張德勝,見她來了,忙不疊行了個禮,面色一時變得十分古怪。
唐灼灼接過安夏手裏的食盒,道:“本宮給殿下送些點心來,公公進去通報一聲?”
張德勝擦了擦額上流淌下來的汗,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這進去吧,主子爺得氣個半死,不進去吧,太子妃這又不好交代。
到底是誰給這位說了威猛将軍來給殿下賠罪的事?
心裏再怎麽腹诽,張德勝還是硬着頭皮開門進了去,出來的時候面色有些發白,對着唐灼灼做了個手勢:“娘娘,殿下讓您進去。”
唐灼灼理了理衣袖,一想起霍裘那雙幽深的眸子,心裏難免發怵,腳步頓了頓才踱步進去。
才一進去就見到站在案桌前氣勢萬鈞的霍裘,眸子裏的怒焰翻湧,唐灼灼不明所以,又見他緊抿的唇角,福了福身道:“殿下金安。”
等起了身,唐灼灼才見到書房裏的另外二人,面上頓時就有些愣怔了。
左邊的人一身月牙白的錦袍,顯得儒雅十足,笑起來面上還有兩個淺淡的酒窩,就連聲音也含了月光的清冷:“見過太子妃娘娘。”
赫然便是王毅了。
唐灼灼一時之間屏住了呼吸,身子僵得不像話,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身體裏血液流動的聲音,就連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是寒冰的,等反應過來後,才發覺自己的指甲已經深入到肉裏,每一根手指都泛着慘烈的白。
怎麽會是他?
前世不堪的記憶一閃而過,唐灼灼有些厭惡地皺眉,不動聲色将目光移到另一人身上。
右邊的那人唐灼灼并沒有見過,長得五大三粗,站在那就像是為了襯托王毅的清越般,聲音如悶雷,對着她抱拳道:“臣見過太子妃。”
唐灼灼瞧到他那雙與鐘玉溪三分相似的眼睛,就約摸着猜出了他的身份,神色都斂了幾分。
唐灼灼感受到背後兩道灼人的視線,心裏直打鼓,她手心沁出些濡濕,竭力使自己面色如常地轉過身去,果不其然就對上了霍裘泛着深濃怒火和寒意的凜凜目光。
“殿下,小廚房新做了些點心,妾端給你嘗嘗。”
霍裘冷眼望着跟前嬌嬌小小的一團,她的聲音清脆中帶了一絲甜糯的讨好,饒是見到了王毅面色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他還是從那雙清水般的眸子裏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不自然。
她還真是心急。
一聽王毅來了就巴巴的跑過來送點心,怎麽以前就沒見她如此體貼?
這樣一想,霍裘就更是恨得心癢,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一樣。
哪怕她多看那人一眼,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都在翻湧着叫嚣。
他嫉妒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