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封于修沉默着,低着頭一言不發,眼眶酸的厲害,久久的沉默讓蘇玉容回頭看他,看着他那消沉的樣子,她心煩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許久後才開口:“別一副情深非我不可的樣子,我知道你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我,想補償我。可我現在日子過的好好的,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開心了不知多少,所以封于修,我們別再見面了,我不要你的關心。”
“我知道你不需要……”封于修深吸口氣,擡起頭來看着她,眼眶微紅,眉心緊促:“我只是覺得,一個破秀才,他配不上你!”
“這裏是鄉下,你嫁過來是要生活一輩子的,要受委屈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你向來嬌養,十指不沾陽春水,喝個茶都是別人遞到你手裏,穿衣都有人伺候。容容,這裏的日子你只是一時新鮮,真嫁過去你早晚會後悔的!”
“當初答應跟你和離,我是想你離開我過的更好,不是要眼睜睜的看着你來受委屈的!滿京城多少青年才俊你嫁不得,非要來這窮鄉僻壤嫁一個破秀才?他根本不配娶你!”
“要你多管閑事!”蘇玉容要氣死了,她知道鄉下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可陳北林是個好人,是個不會惹她生氣的人,若真成了親,他會将自己捧在手心裏,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的,留給她的只有傷痛!
“更何況現在不配并不代表将來也不配,你怎麽知道他将來不能中狀元?封于修,我不想看見你,你給我走的遠遠的,少來煩我!”
“你當狀元是大白菜,誰想去撿誰就去撿?就他一個鄉下讀書的,有那個心怕也沒那個能耐!你和你爹一樣都瘋了!”封于修氣的胸前一鼓一鼓的,眉頭都打結,臉色都發黑:“早知道和離後你要嫁一個這樣上不得臺面的人,我才不會放你離開!”
“你才是瘋了!”蘇玉容氣的落淚,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他身上砸:“你給我滾!”
肩膀被狠狠砸了一下,封于修清醒了一些,煩躁的踢開腳邊的石頭,怎麽又吵起來了?明明是要過來好好說話的,怎麽又惹她生氣了?
這下,就她那個倔脾氣,怕是更想嫁給破秀才來氣自己了!
蘇玉容背着竹簍一路小跑回到家,狠狠的關上門,氣的一把将竹簍摔在地上:“該死的封于修,我要嫁給誰管你屁事啊!配不配得上管你屁事啊!”
煩死了!怎麽總是陰魂不散啊!
夜,封于修握着酒壺對月哀嘆,問身邊的金為:“你說,我當初是不是就不該心軟,跟她和離?”
金為點了點頭:“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不過公子若真是舍不得少夫人,再想想辦法也不是不行,不過一個鄉下的秀才郎,好打發的很。”
“一個秀才好打發,可惹惱了蘇玉容,她要更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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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為摸摸鼻子:“公子,如今您這個形勢是內憂外患,家裏夫人天天催您成婚,生怕您和少夫人藕斷絲連。外面少夫人擺明了要跟您撇清關系,破秀才都願意嫁,小的看啊,您要是再不正經的想個辦法,就少夫人那個脾氣,還真敢嫁過去!到那時候,您在後悔,也沒法子了!”
封于修看着那輪明月,深思半晌:“是啊,等她真嫁了,一切都回不了頭了……”
反正,他終究放不下,那還不如幹脆,豁出去了!讓她再退無可退!
她要恨就恨!和離之事他已經萬分後悔,可不能再眼睜睜的看着她去嫁給別人,再去後悔一輩子!
卑鄙就卑鄙,無恥就無恥!先毀了她和那破秀才再說!
這一夜,蘇玉容失眠了,躺在床上很久都難以入睡,反而讓心情很是焦灼,就起來點了燈,磨了墨,在攤開的紙上一筆一畫的寫字。
寫完後,她看着紙上的字跡嘲笑自己,封于修?怎麽就寫了他?
拿起那張紙,毫不猶豫的放在燭火上,燒了。
再攤開一張紙,想了想落下筆,寫下青青兩個字,放下筆拿在手裏看了許久,眼淚濕了眼眶,最終還是笑笑燒了。
這一晚睡不安穩的不是只有蘇玉容,還有陳北林。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羞恥的夢,夢裏他想對她做什麽的時候,就痛醒了。
針紮一樣的痛在難以言說的位置,他在黑暗中變了臉色,慢慢的支起身子,确定了自己的身子不對勁!
若是好好的,怎麽每次有點旖念的時候就會痛?正常男人可不會這樣!
思慮再三,他決定得去鎮上看看大夫,不然他無法心安。
他到了鎮上的時候,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醫館都沒什麽病人了,老大夫坐在桌前看醫書,見到他進門就說:“坐吧,給你看完我也要去吃飯了。”
陳北林心神不定的坐下來,伸出了手,臉被曬的通紅全是汗,老大夫看着他問:“哪裏難受?”說着,給他搭了脈。
他覺得難以啓齒,可是不說,也不行了,這陣子實在是疼的太頻繁了……就慢慢的說:“我昨夜做了春夢,一時激動很疼……”
老大夫把完脈,他也說完了,老大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擺擺手讓他躺在簾子後面的床上,許久後,裏頭傳來痛苦的聲音:“疼……”
片刻後,老大夫面色沉重的走出來,坐在桌前提起筆,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寫下去,回頭看着疼的一臉菜色的陳北林說:“你幾年前受的傷太嚴重了,裏面到底是被傷到了,且這舊傷是無法逆轉的。依你這樣的情況,平時只要心性平穩是沒什麽感覺的,可一旦起了欲,他血脈無法通達就會劇痛。故而行房一事……除非你能忍着疼……否則是無法進行的。”
這一刻,陳北林身子微微顫抖着,臉色慘白的好像,整個人掉進了冰窖裏一樣,老大夫的話就像是一個巨石,瞬間砸在他心上,将他那顆鮮活的,雀躍的心,砸的稀巴爛……痛的他難以呼吸,眼淚潸然而下,顫抖着唇問:“大夫,真的沒辦法嗎……”
坐在燈下的老大夫搖了搖頭:“若是當年你受傷的時候來找我,或許還有機會複原,可如今幾年過去了……一切都晚了……年輕人,人活着,并不一定非要嘗過魚水之歡才是圓滿,似你這般,要看開呀!”
怎麽走出藥堂的,陳北林都記不得了,太陽灼熱的照着他,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熱,反而遍體生寒,一顆心像是被蒙上一片黑色的冷霧,他想逃脫,卻逃不掉……
他像是失了魂兒一樣的鑽進了巷子最裏面的樹林裏,坐在地上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臉,但聳動的肩能看得出,他在哭,哭的很傷心。
四年前那一幕又浮現在腦海,雨後他随父親上山去砍樹,他不小心滑落山坡,在滑下去的途中雙腿間撞到了尖石,當時就被傷出血,很疼……疼的他直接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傷口包紮着,他聽見大夫說,沒什麽大事……
後來的确康複了,除了不經意會刺痛之外,沒有別的異常,他也從來不會自己去碰,他覺得那樣好羞恥,他更一直認為自己是健康的……可自從遇到她之後刺痛似乎真的頻繁了,可他依舊沒有太在意,結果……
如今,他的人生,最美好,最幸福的時候就要來臨了,可是,他卻不行!他連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好不容易遇見的,他本就高攀不起的姑娘,這輩子都無法擁有了……
陳北林失魂落魄的摸黑回到家裏,陳母已經在家裏焦灼的等了好久,甚至還去蘇玉容家裏問過,如今心慌的等了一天兒子才回來,陳母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頓!
可是看着兒子進門來,那個失魂落魄,沒有一點精氣神的樣子,陳母瞬間就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急忙将他拉着,讓他坐下,問:“兒子,怎麽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還這個樣子?”
陳母着急的給他倒水,遞給他也不接。
陳北林低着頭坐着,肩膀好像都塌了下來一樣,整個人像是被什麽東西掏空了生機,陳母看着他這個樣子實在是怕了,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兒子,你別吓娘啊,你這是咋了呀?你說句話呀!”
陳北林被搖晃了好幾下,才終于從痛苦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一下子就趴在桌子上哭:“娘,我沒法成親了……”
“為什麽呀?”陳母一聽這話吓得臉色都變了,想着是不是兒子在蘇家受了什麽委屈,不然怎麽今日這麽反常:“到底是怎麽了兒子,是不是有人說你閑話了?娘不是說過,莫要聽那些閑話……”
陳北林使勁的搖頭,趴在桌上不停用拳頭捶大桌子:“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身子毀了,我當年受的傷,毀了……”
這一刻,陳母宛若遭受了雷擊一樣,瞬間呆若木雞,眼淚挂在那疲憊的面容上,呆呆的站着,看着兒子哭的擡不起頭來,心瞬間涼透了!
“怎麽會……當年大夫說了,不會有事兒的……”陳母難以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哭着去晃兒子的肩膀:“你去看大夫了?大夫說毀了嗎?可當年給你治傷的大夫明明說沒事兒的呀……”
陳北林痛不欲生,他是個廢物,他是個廢人,他是個沒用的人……他沒辦法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