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蘇玉容醒來的時候,是深夜。
屋子裏只亮着一盞昏黃的燭光,她迷蒙着睜開眼看了看,還在莊子上,床頭邊上,阿瑜趴着睡着了。
她轉過眼來,就着昏黃的燭光,目光怔怔的看着青色的帳子頂,上面沒有繡花,卻有很多褶皺,就好像她這一刻的心情,一路坎坷不平,坑坑窪窪。
睡了一覺,腦子好像也沒清醒過來多少,一團都是亂的,她狠狠閉閉眼,許久之後再睜開,腦子裏多了點東西,她現在有點懷疑,封于修是不是記得前世的事情了。
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道理不通。
畢竟前世,封于修那麽讨厭她,他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她天天的扇他折磨他,到最後還弄的他兩個兒子流放涼州,愛妾柳氏命喪監牢,就連他向來喜歡的小孫子,也成了廢人。
他和柳氏的子孫,被她折騰的廢了一大半,那時的封于修一定恨她到骨子裏,若是記得那些事,他醒來第一刻肯定恨不得提着劍就來殺了她。就像她醒來的心情一樣,也恨不得殺了封于修,恨不得立即與他和離,再也不要看見那張臉。
所以封于修,不會記得那些事,一個人若是恨一個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她鬧的那麽厲害,封于修頂多是憤怒,無奈,頭疼的看着她,眼神裏,不曾出現過恨。
可是他若是不記得那些事,他的性子就該是和前世一樣的高傲冰冷,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像個窩囊廢,像個好男人……
蘇玉容又不傻,想來想去都有所明白,封于修這一切都所作所為都是想和她認真過日子的,可這也是她最為不解的一點。她那樣任性,胡鬧,趕走柳氏,不敬婆母,還罵他打他,他為何要忍受?
換成任何一個男人,怕是都受不了。
可他為何要忍受自己的脾氣胡鬧,還跟哥哥們說,以後還會忍,以後不納妾。
為什麽……前世的封于修,不是這樣的呀……
她真的想不通,想的頭痛欲裂也想不通……
但她明白一點,想說通哥哥們跟封于修和離,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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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封于修這一番所作所為,将姿态放的太低,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都放在地上任由她去踩,就如大哥所言,他身為男人,都覺得封于修做的極好,挑不出錯。
她……從他那邊挑出錯來和離,不可能了……
可是,不和離,跟封于修過日子,她這裏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管封于修為了兩個家族和睦,還是什麽別的原因想要好好過日子,對于她來說,都是負擔。
天邊剛亮起絲絲亮光的時候,蘇長祿過來了。
蘇玉容半睡半醒,聽見動靜看過去,一見是大哥,擁着被子坐起來了,臉色很差的笑笑:“大哥,你怎麽醒這麽早?”
“睡不着。”蘇長祿過來坐在了床邊,将枕頭墊在她身後讓她靠着床頭,這才說:“你怎麽樣?昨晚突然暈過去,差點沒吓死我和你二哥,還以為你怎麽了。”
蘇玉容唇上蒼白的笑笑:“我沒事,就是太生氣了。”
“你氣什麽?”蘇長祿無奈的看着她嘆口氣:“你呀,就是不知足,封于修這樣體貼大度的好夫君,滿京城裏可沒幾個。”
說到這裏,蘇長祿忍不住又多說兩句:“聽他說的意思,他臉上的傷,不過是摟你一下,就成了那樣。這一點大哥可真要好好說說你,既然成婚了,就該明白夫妻之間那些事兒了。閨房之樂,都是為了增進感情的,你就算不樂意,也不必下那樣的狠手,男人很沒面子的。”
蘇玉容想着,大哥倒也真敢說,閨房裏的事情都來教她了,若是前世那個簡單的她,一定羞的滿臉通紅擡起拳頭打他,叫他閉嘴了,可現在,她年輕的身體裏,裝着一個歷盡波瀾的老太太,男女之間那些事兒對她來說,什麽也算不得。
蘇長祿不見妹妹說話,還以為自己說這個妹妹害羞了,可仔細一看,蘇玉容嘴角噙着嘲諷,他頓時蹙眉:“玉容,即已成婚,就是人家的妻子了,要識大體懂進退,再也不可任性了!”
蘇玉容一下就哭了,心裏憋屈的悶疼,淚珠子不要錢的往下掉,委屈的不得了看着蘇長祿:“大哥,我想和離。”
蘇長祿氣的眉毛都要翹起來,氣憤不已的站起來,在床前踱步,好半天都緩不過來,無奈的指着蘇玉容:“休得胡言亂語!和離也是能随意說的?這話最傷人心知道嗎?”
蘇玉容卻哭的更厲害,拽着他的衣袖搖晃:“求你了大哥,我真的沒法和他過日子……”
蘇長祿氣的心口疼,嘴角都扭曲了:“為什麽沒法過日子?封于修哪點不好竟讓你說出和離這種話來?”
蘇玉容雙眼通紅的看着大哥怒瞪的一雙眼,抽泣了好半天,腦子裏一個荒謬的念頭出現,支吾着說:“其實……其實,他……他有病……”
“什麽有病?哪裏有病?”蘇長祿不傻,看着妹妹的眼神,猜到了答案,心頓時就抖了起來。
蘇玉容看大哥好像相信了,就急忙裝模作樣委屈的低下頭,支支吾吾的艱難說:“就是……那個,有病……”
“不……不會吧?”蘇長祿不敢相信,封于修那裏有病?可是人看着健健康康的,人高馬大的,怎麽會?
頓時,蘇長祿怒瞪着蘇玉容,聲音嚴厲:“你休得胡說!少騙我!”
蘇玉容肩膀一抖,被子裏的手使勁擰着大腿,眼淚頓時嘩嘩流,哭的委屈極了:“大哥,我真沒騙你,他真的有病……”
蘇長祿被吓了一跳後,清醒的腦子回來了,瞪着蘇玉容:“那我問你,你們圓房了嗎?”
蘇玉容聞言還沒開口,蘇長祿就又說:“這個你沒辦法騙我,回頭問問阿瑜她們我就能知道真相!”
蘇玉容一聽,也不哭了,扁着嘴低着頭不吭聲了,新婚夜都過去了,肯定圓房了呀……
蘇長祿看着她默認的樣子,氣的一甩袖子怒吼:“看來我平日裏是太縱着你了,這種事也能騙人!”
氣的要冒煙的蘇長祿在屋裏轉了好幾圈,才狠狠瞪着她:“既然醒了就給我收拾東西回家,你這個死丫頭越來越不像話,我是管不了了,回家讓爹好好收拾你!”
“大哥我不回家!你別告訴爹!”
“不行!必須回!你不回我讓人綁了你回也是一樣的!”蘇長祿說着,氣憤的甩袖走了。
蘇玉容這下是真哭了,就爹那個老頑固的性子,一定會将她五花大綁送回封家的!這下完了!
果然,吃過早飯,蘇長祿和蘇長福就開始催着阿瑜收拾東西,催着蘇玉容行動,蘇玉容見不走不行,無奈只能老老實實的上了馬車,路上無奈的想着:算了,先回家看看爹,好幾十年沒見過老頭子了,的确也想他了。
一路上搖搖晃晃,蘇玉容精神不佳,直到馬車進了城,快到了家門口她才來了點精神,開始叫阿瑜看她的頭發亂了沒。
沒多久,馬車緩緩停下,蘇玉容心情略略有些緊張,深吸口氣才扶着阿瑜的手下了馬車,跟着哥哥們的腳步回了家。
家裏一切都沒變,還是以前一樣的樣子,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她的影子,走在院子裏的小路上,她心情就不自主的放松了。
父親蘇少廉住在前院,所以沒多久,兄妹幾人就到了。
蘇玉容的心情突然緊張了起來,手心都是粘膩的汗水,直到走進父親的書房,看着六十出頭的父親正在看書,她心都還在狂跳。
蘇少廉已經辭官隐退了,自從兒子們入朝為官穩步上升之後,他就以養病為由辭官回家養老了,沒事就看書作畫,教教孫子孫女,日子過的輕松惬意,唯一的遺憾就是夫人去的早,沒能陪着他慢慢變老。
門口進來的腳步聲,讓他從書中擡起了頭,打眼一看,出嫁不久的小女兒雙眼紅紅的回來了,他驚了一下,即刻放下書沖蘇玉容招手:“容容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還眼睛紅紅的?是不是封于修那個混賬欺負你了?”
蘇玉容掉着眼淚,慢慢走到父親身邊做下,拽着父親的手輕輕晃:“爹,就是他欺負我了。”
蘇長福和蘇長祿一聽,頓時直翻白眼,看着父親要發怒,立馬上前為封于修洗脫罪名。
“爹,別聽妹妹胡說,妹夫沒欺負她。”
“妹夫不但沒欺負她,還被她打了呢!”
短短兩句話,蘇少廉就明白了什麽,目光帶着些責備看着蘇玉容:“老實交代,到底怎麽回事兒?”
蘇玉容委屈的掉眼淚:“爹,我想和離……”
結果……結果自然是蘇玉容被頑固的老頭子臭罵了一通,還被打了三個手板,手心都腫了起來。
蘇玉容哭的淚人兒一樣,但是見到爹這麽生龍活虎的,她被打也心甘情願,只是這一回無論她如何撒嬌認錯求饒想要留在家裏住幾天,爹也死活不同意,非要蘇長祿親自帶上禮物,将她送回封家去給婆母認錯,還說若是她不肯認錯的話,就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蘇玉容哭着被親爹攆出了娘家,被大哥帶着上了馬車,快到封家門口的時候,蘇玉容逼着大哥下車:“大哥你若是不肯現在回去,那我今日就不下車,咱們就耗在這裏!”
蘇長祿氣的眼珠子老大,指着她:“蘇玉容,你威脅我?”
蘇玉容才不會讓大哥去給那老婆子低三下四的道歉:‘反正你不回家我就不下車!”
“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死我也不下車!”
而此刻在家裏守株待兔的封于修得知蘇玉容的馬車就在家門外不遠,陰險得意的一笑,叫上金為:“走,接少夫人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區真的太可怕了,好像我寫了啥十惡不赦的事兒……不過男主不讨人喜歡也是真的,哎……誰叫我塑造了這麽個玩意兒,這大豬蹄子我硬着頭皮也得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