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三皇子被抓,陸重岩當場射死,陸将軍重傷,北圖一幹人等賜死。
維特在蘇謙默讓他回去之後就去找了早前在北圖聯系的幾個官員,偷偷進了王城,用小金玺率領了那軍隊從內奪下了王位,把北圖王關了起來,之後才趕來支援。
而從馬上摔下來的顧吟霜,身受重傷,面部遭毀,衆人還在議論三皇子和陸家二子怎麽和北圖人勾結謀反的時候,陸家一家子卻在陸重海的帶領下準備離開臨安,永遠不再回來。
陸家的後世之人再沒能入朝為官,包括陸家後出的小姐們,也不得嫁入臨安城,陸家人不得再踏入臨安城半步,皇上饒恕了重傷的陸将軍,一個功臣,在為朝廷做了無數貢獻之後,當着全天下人的面,皇上也不忍心讓他再為兒子做的事情付出什麽,代價已經太大了。
臨行前,顧吟霜要求見顧吟芳一面……
陸家已經被搬空了,陸家帶走的不多,大部分都是被朝廷直接收走了,那些丫鬟婆子都遣散了,顧吟霜的院子裏空無一人,陸夫人身邊的老媽媽把顧吟芳帶到了之後就默聲離開了。
屋子裏沒有伺候的人,滿屋子都是濃重的藥味,顧吟芳看了一眼院子門口的人影,走了進去,內屋床上躺着一個人,腿上和臉上都纏了紗布,而身子卻被綁在床上不能動彈。
「誰!」床上的人動彈了一下,側臉轉了過來,只露出眼睛看着顧吟芳的方向,在看清楚了顧吟芳的樣子,又急着喊道,「吟芳你來了,快幫我解開它,他們要丢下我,吟芳!」
「姐,他們不會丢下你不管的。」顧吟芳看着那張纏滿紗布的臉,那日從馬上摔下來,這傷的究竟有多重。
「顧吟芳,我讓你替我松綁!」顧吟霜尖叫了一聲,想要掙紮,接着吃痛地蜷縮了身子低吟了起來。
「吟芳,你帶我走,不要把我丢在這裏,吟芳。」顧吟霜低吟着伸手要去抓床邊的顧吟芳,帶子的束縛卻讓她難以動彈。
「二姐,你是陸家的媳婦,我怎麽可能帶你走。」顧吟芳坐了下來讓她不要胡亂的動,顧吟霜搖頭,「他都已經死了,我還留在陸家做什麽,吟芳,我不能和他們走的,你帶我去你家。」
「二弟妹,你該吃藥了。」孫氏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碗湯藥,笑着看着她,顧吟芳站了起來,從她手裏接過藥碗,顧吟霜警惕地看着她,「冬靈呢。」
「二弟妹,如今府裏的人都遣散了,冬靈也走了,在離開臨安這幾日你的藥就都由我來給你送,趁熱喝了吧,對你臉上的傷勢恢複有好處,大夫說了,那些沙石磕的深,如今盡力先恢複了,要到以前那般容貌怕是不能了,你若還不按時吃藥。」
「你是想害我吧。」顧吟霜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遣散了我身邊所有的丫鬟,我不需要你假慈悲。」
「你覺得我有必要害你麽。」孫氏臉上笑意更甚,走到了梳妝臺前,直接把那面銅鏡給拿了下來面朝着顧吟霜給她看,「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還有什麽必要來害你,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可以,藥在這裏你愛喝不喝,五天後啓程離開,到時候你傷勢沒有恢複,路上颠簸受不住,也別怪我這個做嫂子的沒有提醒。」
看孫氏看來,她更多的是替那個二弟不值,沒有為死去的二弟掉過一滴眼淚,找來自己親妹妹為的是帶自己離開陸府,之前就算是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恩怨,陸家如此孫氏也懶得再去計較,陸夫人本來就不想帶她離開,兒子都死了,這個媳婦自己也不喜歡,幹脆扔在這就好了,但是陸将軍不同意,都到這份上了。
「拿開,給我把鏡子拿開!」顧吟霜扭頭過去不看自己那滿是紗布的臉,伸手問顧吟芳要那碗藥,發狠地猛全喝了下去,她怎麽可以連最後的容貌都失去了。
「二姐,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顧吟芳看她像看一個瘋子,「這裏有二百兩銀子,你拿着。」顧吟芳從袖口裏拿出銀票塞給了她,「以後的日子,妹妹我恐怕幫不了你了,你好好保重。」
不再理會身後人的叫喊,顧吟芳直接離開了那院子,院子門口的身影始終站着沒有動過,吟歡遠遠地看着她出來,聽着屋子裏傳來的嘶喊聲,臉上一抹淡漠。
「你不進去看看?」顧吟芳不能理解的是吟歡既然要來,為什麽沒有進去對着二姐示威,看她如此落魄的樣子,即便是什麽都不說,也能讓二姐瘋狂。她卻什麽都沒做,只是在這裏等她。
「不了,還是不要見面的好。」吟歡笑了,搖搖頭,她只是過來看一下,如此都是結束,陸重岩死了,二姐傷成這樣,臉上的傷疤是難以恢複了,她與她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顧吟霜這個人,從她的生活中真正抹去。
「你應該恨她不是嗎?」顧吟芳聽着那漸漸轉為哭聲的喊叫,「這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走吧。」吟歡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拉起她,朝着陸府門口走去,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又何來恨不恨,離開臨安,容貌被毀,自己的一言一行又時時刻刻受着不知道來自哪裏的監督,離開了陸家她就不能活,這樣的懲罰對她來說比一死了之要大的多。
吟歡知道她不會去死,對那個自恃的二姐來說,任何一種選擇都不會是死亡,那不是正好,就這麽活着,再無瓜葛……
三皇子是被秘密處置掉的,包括和這件事有關的一幹人等,晉妃直接搬離了皇宮長伴青燈古佛。對于蔣家而言,他們始終是功臣。
維特回到北圖之後,磕磕絆絆,也算是當上了北圖的新王,因為有了蘇謙默的支持也等于有了大今朝的支持,最後那點想要反對他的火苗也都給掐滅了,這才是和大今建立了真正的友邦。
這件事直到了年末才逐漸平息下來,而臨安城中這一年卻慶祝的尤為的熱烈,仿佛就是要沖淡這一年的腥血,大街小巷黑夜同白天地熱鬧着,煙火鞭炮從未間斷。
平王府中,蘇謙默帶着吟歡站在那拱橋上欣賞漫天的煙火,天空中綻放地猶如白晝,吟歡一手搭在橋上,遠遠地望着,煙火間還能看到那亘古不變的繁星。
「終于可以安安心心在家陪着你。」蘇謙默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吟歡回頭看着他,臉上帶着一抹滿足地笑意,蘇謙默緩緩地低下頭去,天上璀璨,這一刻,這一處,仿佛就是永恒了。
「娘~」忽然,橋下傳來一聲糯糯的喊叫,一個矮小的身影邁着小短腿,手扶着嘗試往上走,階梯太高走不了,雙手往那階梯上一放,直接用爬的!
蘇謙默醞釀地慢慢地那情緒瞬間消失了,黑着臉看着努力不懈往上爬的小家夥,忍着不爆發喊了一聲,「來人吶!」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此時許媽媽她們才急急地趕過來,昊哥兒心無旁骛繼續往上爬,直到蘇謙默看不過去,黑着臉直接走了幾步把兒子給拎了上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昊哥兒直接看向了吟歡,委屈地喊了一聲,「娘,抱抱。」
許媽媽她們又自覺地走遠了,蘇謙默看着吟歡懷裏那不斷撒嬌賣萌的兒子,最終嘆了一口氣,得,下回應該直接把媳婦帶上馬車跑個上百裏躲起來親熱,看這臭小子怎麽找……
番外篇一(1)
【番外篇一:顧吟霜】
她應該是顧府三房最受寵的大小姐,盡管是庶出,可她有個讓父親寵愛的姨娘,日子過的順風順水,在迎春院的那五年,即便是妹妹顧吟芳出生了,也無法改變她在三房的地位,她和姨娘長的很相似,她嘴巴甜會哄父親開心。
顧吟霜過的怎麽樣的日子,但凡有丫鬟犯了錯,錢姨娘就會在她面前懲罰這個丫鬟,小姐的衣服沒有及時放好,小姐的東西不見了,小姐的花死了,小姐的羹湯涼了,小姐腿酸了…
漸漸的,顧吟霜的世界裏,任何事情都必須是順着她的心意的,才三四歲的時候,就是路上一群搬家的螞蟻擋着路了,她也要命人那熱水燙死了它們。
她學會了如何掩飾,如何不着痕跡地達成自己的心願,如何除去自己眼中不痛快的事情,顧吟歡的出現起初并沒有讓她多有留意,直到五歲那年大年初一拜年的時候,祖母無意間說起來七妹長的和父親很神似,顧吟霜一下有了關注點被奪取的感覺。
那不就是個路都走不好的小丫頭,顧吟霜不屑,但小小年紀的她卻沒有辦法做到視而不見,于是她開始想着法子去整這個不起眼的妹妹,直到吟歡重生。
之後的故事像是從她手中飛跑了似的難以掌控,最初那只是不喜歡的情緒漸漸的加深,直到吟歡去了紫荊院,顧吟霜才深刻明白過來,她若在,她這輩子都不痛快,憑什麽一個在她眼皮子底下什麽都不會傻傻的人可以被過繼去,她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應該是自己的。
人的妒忌心是無限大的,尤其在一次一次碰面和比較之下,顧吟霜那妒意再難掩蓋,她和七妹之間,只能有一個人過的好,而那個人,必須得是自己…
南山寺的計謀失敗後讓她意外遇見了陸重岩,這個前半生将和她糾纏不休的男人在第一面的時候就被她吸引了,在錢姨娘的培養下,她懂得如何去引起異性的好奇心,包括眼前才十一二歲的陸重岩。
她永遠只愛她自己,而所有的事情,從來都是只為她自己考慮,姨娘有庶子了,她這個庶姐的地位也會高起來,所以錢姨娘冒險調換孩子,一次一次的落空不斷地滋長着她內心的恨意。
顧吟歡這三個字已經在她心中着了魔,她非除去可,到最後她設計想要利用這個愛慕自己的男人,去讓那個她非除去不可的眼中釘身敗名裂。
而避暑山莊那一次七妹的反擊卻讓她和這個叫陸重岩的男人徹底的聯系在了一起,再難分開,他沉迷于她,她別無選擇,頂着全城的流言,那日前去避暑山莊所有人異樣的眼神,她依舊那般高調地嫁入了将軍府。
吟歡的成功和那皇上的賜婚無一不刺痛她的心,即便是在将軍府,顧吟霜還是想要讓這個妹妹永遠的慘敗,于是她邀請了祁家二小姐,和丈夫一起在她面前提起八王府的三少爺,提起山匪,不經意地透露着如何聯系那些山匪的中間人…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沒能如願,吟歡還好好的,到今天為止,她顧吟霜在颠簸的馬車內不知道要去向何處,而她卻在平王府內做她的平王妃。
顧吟霜有太多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失去了這麽多,姨娘死了,妹妹不再聽自己的,那個最寵愛自己的男人,這麽輕易的就離開了,而她應以為傲的這張臉,此刻卻面臨着毀容的結果。
馬車驟然停下,簾子被打開了,孫氏夾起簾子透透風,馬車內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藥味混雜着久居不出的黴氣。
「二弟妹,你是否要喝水?」孫氏看了她一眼,從一旁奶娘手裏取過了水袋子,進了馬車要喂給她,顧吟霜抓住了她的手,「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二弟妹,不管去哪裏,我們是不會再回來了。」
「我是顧家的子女,怎麽就不能回臨安了。」顧吟霜不願喝水,連去向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變成什麽樣子。
「你現在是陸家的兒媳婦。」孫氏見她不喝直接下了馬車,望了一下遠方的天,已經走了好幾天的路了,「我勸你還是想清楚的好,臨安城的一切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包括陸家。」
行程半個多月,他們終于到了一個鎮上,在鎮上呆了一天,直接去了小鎮附近的一個相對富饒的村子裏住了下來,屋子是從別的搬到鎮上的人家手裏買下來的,所有的人都遣散了只剩下陸夫人身邊的一個老媽媽和幾個孩子身邊的奶娘,陸夫人看這比陸府差了不知道多少的屋子,轉頭看了一眼陸将軍,後者邁步走了進去,「今後我們就住這裏了。」
番外篇一(2)
「老爺,難道我們一輩子都住在這裏了!」陸夫人追了進去,她怎麽可以住在這裏,別說前院後院的,連個像樣的大門都沒有,剛才一路過來,到處都是在地裏幹活的人,難道她今後就要和這些人打交道。
「不是我們這輩子,而是重海他們一輩子也要住在這裏,以後的子子孫孫都要住在這裏。」陸将軍加重了語氣,皇上的饒恕是建立在陸家受控制的前提下,這鎮上的縣官就會按時把他們的情況上報上去,陸将軍沒有別的期待,只希望将來的某一天,對陸家這懲罰會解除,陸家的後輩還有機會回去。
之前聽到和如今真正身臨完全是兩回事,陸夫人癱坐在了椅子上,陸将軍卻沒空去安慰她,讓幾個奶娘把其中一間屋子打掃幹淨,把二兒媳婦先擡到了屋子裏,再繼而收拾其餘的地方。
他們帶來的行李說少也不少,起碼能讓他們在此過的安安穩穩,陸将軍征戰一生,對這樣的結果,他已經很滿意了。
在場的有哪一個經歷過這樣的生活,清晨起來要自己在廚房裏忙碌做飯,還要下地務農,開始的半年,大家都沒适應過來,陸夫人一直養尊處優,到最後也無法适應,有個老媽媽在身邊,過着比過去簡樸太多的被伺候生活。
顧吟霜的傷好了,在這個醫術比臨安差太多的地方,她的臉終究沒能恢複,屋子裏所有能夠襯到她臉的東西都被扔了,她被迫要去熟悉這些孫氏已經熟悉的東西,清晨天不亮起床去廚房裏做飯,要照顧已經一歲半的女兒,偶爾還要和孫氏一起去田裏摘菜。
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太過于煎熬,聽不到臨安的任何消息,河邊田裏那些山村婦人說的話又這麽粗俗無禮,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山。
她要逃離這裏。
顧吟霜終于決定離開這個村子,她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裏面有顧吟芳給的二百兩銀子,還有自己偷偷攢下的一些體己,她拿着布遮蓋了自己的臉,趁夜悄悄離開了這個村子。
可外面的日子哪裏有顧吟霜想象中的這麽容易,她逃離了那個縣城,逃到了另外一個城裏,她想要過讓自己舒服的日子,可随處一座普通的宅子都能要走她積蓄中的大半,她頭上裹着布的樣子惹人注意,随時會有人對她這樣只身一人的人下手,她只能在客棧裏暫住下來。
半個月之後,她就開始後悔了,離開了陸府,離開了那個村裏,她沒有辦法過下去,于是她想去顧吟芳那裏,顧吟芳家并不在臨安城,只要她不進臨安,就不算抗旨了。
路途遙遠,當顧吟芳收到陸将軍的書信後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此時已是第二年春,顧吟芳派人沿着去往陸将軍那條路上找,來回幾次只在顧吟霜停留過的那個城裏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其餘的消息就再也沒了,二姐失蹤了…
年複一年的春天來臨,皇帝駕崩,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陸将軍舊傷複發去世了,陸夫人沒多久也跟着去了,六王爺和平王爺求情,新皇允許陸家搬離村裏,不必祖輩在農耕之上,若有才能,陸家後輩亦可行商,但陸家女子仍不得嫁給官宦。
陸重海帶着妻子和兒子,還有陸重岩的兩個女兒到了城裏,開始了新的生活…
又是一個開春的日子,陸重海已經在經商的道路上略有所得,而那個當初七斤八兩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經亭亭玉立,陸茜惜已經嫁人,陸茜伊年芳十四。
集市的街上,陸茜伊陪着孫氏出來買東西,脫去了兒時稚嫩的陸茜伊遺傳了顧吟霜大部分的美貌,令孫氏欣慰的是,這孩子的心地卻十分的好,人也溫順。
兩個人買好了東西剛要回去,忽然旁邊的小巷子裏逃出來一個人,似乎是被人追着打的,衣衫褴褛,直接沖到了她們面前,摔倒在地上。
那手臂上全是傷痕,從頭發上依稀辨認是個婦人,陸茜伊從懷裏拿出錢袋子,憐憫地看着她,拿出銀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婦人擡眼瞥見了陸茜伊,伸手就搶過了那銀子,聽着身後那追逐的聲音,起身推開了孫氏和她就跑了,陸茜伊趕緊扶住了孫氏,回頭去望,人已經遠了,她只覺得莫名的熟悉,卻記不起什麽。
那瘋瘋癫癫的人不斷的跑着,風吹開了她包裹在臉上的布,露出了半張猙獰的臉……
番外篇二(1)
【番外篇二:蔣茹茵】
她是蔣公家長房嫡出的大小姐,祖父功勳赫赫,父親是蔣家的族長,母親來自世家貴女,有個已經位列四妃之一的姑姑,她的出生甚至比她的兩個哥哥更加讓爺爺和父親喜歡,而她從出生開始身上就承載了尋常人所想象不到的未來。
蔣家的嫡長姑娘令人羨煞,她總能擁有最好的東西,在這個龐大的蔣家中,同為姑娘,她的生活比別的堂妹們高出太多。
在她出生的第一年,蔣公就為她修建了一座榭水閣,後方就是蔣家漂亮的內府湖,她從陪伴着她一起長大的丫鬟随便一個出去都比小戶人家的小姐還要知書達理,蔣公盡力給她最好的,而她的姑姑晉妃也為她請着宮中的教養嬷嬷教導她禮儀。
在整個臨安城中,她是高不可攀的。
而她這一生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就已經有了定奪,她做的很好,祖父和父親都很滿意,三歲識字,五歲針線活就要做的熟練,飽覽詩書不說,她還是跟着哥哥們一起在蔣家的書堂裏念書,蔣公即把她當男兒來培養,又必須學着女子該學的。
在四五歲時,蔣茹茵還不是很懂得,她常常會拿着自己新繡的畫新寫的字跑去給蔣公看,想要獲取祖父的誇獎,那時候的蔣公總喜歡把她抱到自己的膝蓋上,指着書桌上那大今的疆土,各地的民聊告訴她,她只要把女子該學的學好,無須學精,她該學精的是今後怎麽輔佐自己的丈夫,怎麽在另外一個比蔣家不知道兇險多少倍的地方好好的生存下去,庇佑蔣家。
小小年紀的蔣茹茵還不懂,甚至會覺得有些沮喪,不能理解為什麽哥哥們學的都比自己少,直到八歲那年,姑姑請旨回蔣家,那浩浩蕩蕩的皇家軍隊往蔣家前來,整個蔣家都要在蔣府門口跪迎,包括她一生崇拜的祖父。
母親告訴她,她将來要成為姑姑那樣的人,甚至比姑姑更高的人,進那高高的宮牆裏去,那裏很兇險。
蔣茹茵看着身為晉妃的姑姑即便是再想和她們親近,在衆多宮人之下還是要擺出她的威嚴和淡漠,也就是那個時候,她見到了表哥第一面,那個在她眼裏就是被寵壞了的三皇子。
晉妃不能和蔣公和蔣父單獨相處,她和身為族長夫人的蔣夫人單獨呆了一會,蔣茹茵也有了機會就近見到了這離家多年的姑姑,很漂亮,在她懷裏很舒服。
「父親真的決定要把她也送進宮去。」晉妃愛憐地看着蔣茹茵,過去她也是不懂的,可是在真正入宮之後她才發現,那裏和外面和蔣家完全不一樣,要這樣小心翼翼地活着,容不得一點差錯,相比之下,她更願意這個侄女能夠無憂無慮地活着,以蔣家的背景,她能夠嫁的很好。
「你也知道的。」蔣夫人微嘆了口氣,自己生長子的時候,老爺和公公都沒這麽高興過,蔣家不缺男兒,從她肚子裏出來的,是女孩子才最精貴,她就是不願意,這孩子的以後也早已經安排好了。
晉妃沒再說什麽,只是摸摸蔣茹茵的頭,送了她一些東西讓她出去玩了,她們兩個人還有話要說。
這個年紀的她早已經能夠聽懂大人們的意思,她知道祖父說的那個地方和這裏不同,所以她才要學的更多,這樣才能活的更好。
屋外蘇謙澤有些不耐煩,看到遠遠走來的蔣茹茵,忽然起了捉弄的心,叫随行的太監去找點蟲子過來,站在那等着蔣茹茵過來,就把蟲子往她身上丢。
「小姐!」蔣茹茵身邊的丫鬟驚呼了一聲,蔣茹茵轉頭一看,兩條毛毛蟲一條挂在自己肩上,一條在袖子上吊着,她瞥了那丫鬟一眼,「拿掉。」
丫鬟很快拿着帕子把蟲給捉了下來,蘇謙澤很失望,這丫頭怎麽這麽冷靜,在宮中這一招可是屢試不爽,二公主她們每次都吓的哭,怎麽到了這裏一點效果都沒了。
「三皇子殿下。」蔣茹茵給他行了禮,蘇謙澤站在花壇邊上看着她,比那嬌滴滴的公主要膽大一些,在陽光的襯托下,蔣茹茵年幼的臉上那淡淡的沉穩讓蘇謙澤印象深刻,許是這一面的印象太深刻,直到最後,蘇謙澤的心中停留的還是那一年臨夏,蝴蝶飄飛,鮮花四溢,陽光底下淡紫色的身影
晉妃地這一次來臨,給蔣茹茵心底留下了許多的震撼,她開始收斂起了那些性子,學着永遠一副笑臉對人,要笑的無害,笑地讓人舒适。
她承載着祖父和父親的希望,她不能夠出錯,這個才八歲的小姑娘心底漸漸有了家族這個概念,她出生能夠擁有這麽多是蔣家給的,而她的一生也将要為蔣家的榮耀奮鬥。
九歲的時候蔣茹茵就能自己主辦小的宴會,邀請臨安城中的各家小姐,祖父說過,別小看了婦孺的力量,通常能夠影響一個男人的除了君主財富地位之外,還有就是他的枕邊人,那些夫人圈子裏流傳着的是男人不懂的另外一種文化,而她就要和那些世家小姐都打好關系,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哪一位将來會成為哪個高府中的夫人。
在認識顧家七小姐的時候,蔣茹茵已經是這個圈子裏的第一人,每年她都會舉辦數場大大小小的宴會,能被她邀請到的小姐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種榮幸,在哪裏不僅僅能夠認識很多身份比自己高的世家小姐,還能夠見到不少世家少爺。
番外篇二(2)
而她的婚事也漸漸提上了日程,蔣公父親什麽都沒說,她這些年進宮的次數并不少,也有幸見過皇上一面,倘若她的未來要和姑姑一樣嫁給當今聖上,蔣茹茵心底有那麽些許的不甘心,母親甚至還打探她對三皇子表哥的意思,蔣茹茵就學着祖父那樣,什麽都不說,該來的總會來的,她只需要為即将到來的做好準備。
也許就是因為她誰的關系都不錯,蔣茹茵的身邊,真正交心的也就一個程碧兒,還有後來的顧吟歡,盡管母親說過,可以有相好的朋友但不能交心,因為你永遠沒有辦法預料到未來的一天,她們所知道的事情會對你造成多大的傷害,過去的無心之說更有可能毀了一個人。
但她到最後都覺得慶幸,她還擁有着這樣一份來之不易的交心,更慶幸當初幫了顧家七小姐,那個最後成為了大今朝傳奇王爺的王妃,笑起來眉宇間總透着一股可愛的姑娘。
十五歲那年,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把她那懸乎的婚事一錘定音,很多人都想不到,她不是入宮做皇上的妃子,而是封了太子側妃。
那也僅僅是不知道的人想不到,蔣公早在兩個月前就把這件事知會給了蔣茹茵,她只是驚訝了一下,随後就投入了出嫁的準備。
很多人覺得這賜婚有些不值了,蔣茹茵的身份比太子妃可半點不差,只不過太子大婚的時候,蔣家大小姐還小,現在太子還沒登基,側妃雖為妃,比太子妃可差遠了,孩子生出來也只能先算庶的。
看的明白的人知道蔣家這就是表達了他的立場,他們永遠只會站在當權者,如今是皇上,将來就是太子繼位,那些要嫁給三皇子的傳言瞬間被擊破。
大婚,洞房,蔣茹茵做好一個太子側妃應該做的事情,盡心服侍太子殿下,比太子妃花更多的心思下去,她這一輩子再難體會到為一個人心甘情願去做一些事情的感覺,她花心思研究太子的喜好,太子的脾氣,努力去迎合,還必須讓太子殿下感受到她作為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小脾氣。
祖父說過,一味的迎合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會厭倦,一味的為難他,他同樣會失去興趣,男人就是你手中的風筝,線在你手中,你就要适時收放,緊了他會想逃,松了會掉下來,這是她這輩子都無法松懈的一件事。
也許這道理對所有嫁了人的女人都适用,可她還需要加上太多在其中,他是殿下,必須是高高在上的,她需要誠服,還必須能夠追随的住她的腳步,初入太子府的時候,蔣茹茵覺得她這些年學的還遠遠不夠,這個心思難以揣摩的男人,身上有些可以讓她着迷的太多優點,但她卻得牢牢守住自己心,一旦失去了這個,她在後宮難以生存。
越是高貴的身份,老天就要給越多未來的磨練,大哥的扶不起,她為此和太子妃做了三年不孕的交易,失去了她的第一個孩子,那是她這麽大,第一次哭的這麽傷心,她不能告訴那個男人,不能告訴蔣家,在太子府中,她不能讓人尋到一點她落胎的消息。
傷心過之後她還得站起來,她得到的越多就意味着會失去更多的東西,人不可能什麽都抓在手中。
三年之期過去,太子妃對她開始警惕,蔣茹茵從容地應對着,如願地再次懷上了孩子,安全地保下了肚子裏的孩子,直到這兩個軟糯的小家夥出生,蔣茹茵覺得這一切都不算白熬。
有了兩個孩子的注意,太子往她這裏來的越加頻繁,蔣茹茵明白了姑姑曾經說的話,守住自己的心,等着你生下孩子,把心給你的孩子,這樣才能在宮中好好的過下去。
漸漸的,她開始習慣了這一切,臨安亂之後,她去看過一回三皇子,那個給她留下過不少回憶,甚至在新婚之夜過來說要帶自己私奔的男子,安靜地關在那個冷冰冰的地方,對外說的斬殺,實際上是這樣暗不見天日的囚禁。
蔣茹茵站在欄杆外很久很久,那個身影始終不肯回過頭來看她一眼,她知道為什麽他會選擇以卵擊石,他不過就是想證明他也可以坐上那個位置,他只是比太子晚了幾年,只是不是從皇後的腹中出生,他也有宏圖大略,他也能給天下百姓太平盛世。
直到皇帝駕崩,像是被遺忘了的,大赦天下并不包括這個還被囚禁的三皇子,蔣茹茵沒有再去看過,忙着大喪,忙着新皇登基,忙着受封。
蘇謙陽應當是真的很喜歡她,給了她蔣貴妃的封號,她在那後宮中除了皇後就是她,而太孫晉位的太子殿下身子不好,蔣茹茵已經生下了二子一女,她的地位誰都無法撼動,連皇後都要給她幾分面子。
若幹年之後,當皇後被廢,太子病逝,她的兒子登上那皇位,蔣茹茵這樣和吟歡說着:
我這一輩子太累了,如今真的可以松一口氣了,昨日太上皇還與我開玩笑,說要帶我去平王爺帶你去過的地方玩,都一把年紀的人了,我說我才懶的再伺候你了,伺候你一輩子了,他卻說,這回誰也不伺候誰,咱們就像尋常百姓夫妻那樣,去想去的地方,做一對尋常的夫妻,吟歡,你說我是不是熬出頭了
吟歡笑了,遠遠的是宮人唱的曲子,「琴瑟弦,琵琶語,高山流水覓知音,共譜一曲相思引。淺黛如水,柔眸微啓,斜倚輕風裏,淡看花開花落。指撚花香,步步生蓮,一簾幽夢裏,閑觀雲卷雲舒。凝眸遠望,望盡天涯路,等你來看細水長流,你不來,我不敢老去。」
番外篇三(1)
【番外篇三:顧吟芳】
她從夢中驚醒,外面雷聲作響,窗外是雨水拍打窗沿的聲音,而天邊那驟現的閃電時不時地照亮屋子,顯現出屋子內的擺設,簡單的一張床,兩張桌子,還有幾個櫃子,牆壁上似乎挂着幾幅畫,忽閃的光線看不清晰。
又一陣雷聲,剛剛才閉上眼睛的她再度睜開,怔怔地聽着外面那狂風作亂的聲響,春雨竟也這般的肆虐。
顧吟芳幹脆起來,披了一件簡單的外套打開門,一陣勁風吹來,險些站不穩,院子裏東西被吹的翻來滾去,遠處天空中那瞬間出現的閃電,仿佛要劈開了那天,她覺得有些冷,關上門回到床上,躺着睡不着。
第二天起來,院子裏果真是淩亂一片,幾個尼姑早就開始收拾了,前些天曬下的藥草此刻吹的滿地都是,顧吟芳過去幫忙,平日裏照顧她的尼姑也沒再拒絕,每到這樣的天氣,這山裏尤為的吓人,狂風作不說,大雨拍打在屋頂上随時要穿下來似德,顧吟芳端着篩子放到了架子上面,住持帶人來巡查,看損失的情況。
雷雨過後的天好的出奇,天晴氣朗,清早吃完早飯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讀早課,和一衆尼姑到大殿中做早課,下午午睡過後就要跟着幾個尼姑去後山采藥,要麽就是種菜摘菜,有時候還會聽住持講經文,晚上還要自己做針線活,在庵堂裏的日子,她一點都沒有閑下來。
起初來這裏的時候,她不情願,也不甘心,吵過鬧過甚至想逃回去,這枯燥的生活多一刻都想死,可漸漸地,她居然喜歡上了這樣的日子,這裏到處充斥着寧靜的氣氛,讓自己心安,她漸漸明白,人這一輩子,最大的所求,應當是讓自己心靜的生活,而不是在顧府中那整日算計,不得安生的日子。
吃過了簡單的午飯,顧吟芳跟着兩個尼姑去了後山,部分菜,水沖的都見了根,路不好走,回來的時候鞋子上沾滿了黃泥,顧吟芳打了水,把鞋子洗幹淨了晾在院子裏,門口那就來了兩個尼姑,說是有事找。
顧吟芳過去後,是當初接她的其中一個尼姑,她遞給她一封信,說起了顧家那的事,顧吟芳安靜地聽着,直到她說起現在就是個好時候,微微一擡頭,那尼姑笑道,「顧小姐可以裝病回去了。」
「不是兩年還沒到麽。」顧吟芳見那尼姑笑着的樣子,一定收了不少銀子。
「說是小姐的姨娘和姐姐都想您了。」那尼姑直接把如何裝病的事說了一下,在這庵堂中,只要有銀子太容易收買人了。
回到屋子裏她才拆開信,是姐姐寫的,姨娘與父親求情讓她早點回來,言語之間處處透着關懷和想念,顧吟芳看完了信,點了燭火直接把信燒了,扔在了地上。
看着那漸漸弱去的火苗,顧吟芳清楚記得母親屋子裏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就是這個處處讓自己依賴的親姐姐,反着指自己偷了她的簪子,故意誣陷七妹,把她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同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她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事來到這裏,如今想必是府中又發生了什麽。在這的一年多,顧吟芳應該是獲益良多的,起碼她看清楚了一些東西,盡管那路尚且模糊,但她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第二天顧吟芳裝病,五天後她就坐上了回臨安的馬車,當初她千方百計想要回去的地方,如今竟不是這麽想念。
十來天後,顧吟芳回到了顧府,久別重逢的顧吟霜很高興,妹妹終于回來了,就好像是自己又多了個臂膀,甚至要姐妹兩個人一起睡。
「妹妹,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來了就好了。」顧吟霜抱着這個妹妹,感覺她有些疏遠,但畢竟是一年多不見了,她也沒有在意這感覺,反而是和她說了不少事,顧吟芳始終是安安靜靜地聽着。
做回顧家六小姐的生活比在庵堂中自在多了,她無須做這麽多繁雜的事情,只需要做好她的六小姐,在書堂上課,下了學就做針線活,偶爾顧吟霜會過來走動一下,她卻甚少去各個姐妹那裏。
因為父親覺得愧對了姨娘,對她們也更好了,而當初她想陷害的七妹,如今住在紫荊院中,除了書堂見面外,也甚少說話,而關于七妹的所有事情,都由二姐會和她來講。
以前她不懂,如今她明白,二姐這麽做無非就是想引起自己的不快,從而去找七妹的麻煩,而她依舊可以袖手旁觀,因為當初她也是那麽的不想七妹好過,不想竹清院裏別的姐妹好過,理所應當的以為父親給予的寵愛都應該是她們兩姐妹的。
顧吟芳的平淡換來的是母親方氏的和顏,不争不搶是她在庵堂裏學到的,用世俗的話來說,緣分天注定,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來的,也許一時是你的,可這太累,最後還傷人傷己難以釋懷。
而姐姐的一言一行在她心裏累積了越來越多的失望,直到姨娘為了隐瞞姐姐想害七妹的事上吊自殺,在顧吟芳心中,這個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妹再也沒有情分可言,若不是自己拒絕,那個上吊自殺,或被趕出顧家的人,就是自己。
顧吟芳也終于明白,不管做出什麽犧牲,在關鍵的時刻,她永遠只愛自己一個人。
收拾了姨娘的東西,對于将軍府的姐姐,顧吟芳越加疏遠,竹清院中姐妹一個一個出嫁,在五姐嫁人後,母親把她叫了過去,給了她三戶人家的帖子,讓她自己選,若是有中意的,那麽這婚事她可以自己做主,若是自己沒有,就從這三戶裏選一戶。
顧吟芳看過那三戶人家的帖子之後,選了最後一戶家境簡單,也是三戶之中家世條件最差的,離臨安城最遠的。
母親并沒有過問她這麽選的緣由,反而在她的嫁妝之中為她多添置了一份,顧吟芳開始佩服這個這麽多年來從未苛待過她們的母親,父親納了一院子的妾室也未曾見她有多動怒,到了今時今日,她活的比父親要自在的多。
七妹出嫁之前,她送了添嫁妝,換做以前她該多嫉妒和她同出一個院子的妹妹居然能夠嫁入八王府,而且還是皇帝親自賜婚,夫婿的官品也很高,榮華一身。
番外篇三(2)
出嫁之後,顧吟芳慶幸了她的選擇,人說高嫁低娶,她則是低嫁,夫家和當初母親給她看的一樣,很簡單,獨子,任職六品通判,家中母親去世的早,父親沒有再娶,身邊只有一個伺候的老姨娘,并無庶子女,家中的府邸比起顧府來小的太多,可顧吟芳卻在此處尋找到了滿足和安穩。
一家子大小所有人加起來,可能還不及當初竹清院所有姐妹加上那些服侍的丫鬟,顧吟芳卻樂在其中,府中人少庶務也輕,她常常閑暇的時候就去廚房裏和廚娘一起做菜,家中多了一個女主人,一下顯得有生氣多了。
而對于孫家而言,這樣一個絲毫沒有架子的世家女娶到手,也是三生有幸。
成親後的第二年,顧吟芳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為孫念,孫家上下都很高興,尤其是孫臨欽,直抱着女兒說好看,幸好不像他,像他長的方方正正可愁死了。
顧吟芳抱着孩子笑着,這個家小,卻處處透着溫馨,沒有顧府中的争鬥,不需要整日的去算計別人,不需要想法子去奉承老爺夫人,簡單的一些人,都想着如何對別人好。
等孫念三歲的時候,臨安城卻出了大事,姐夫謀反,陸家舉家被捕,緊接着城外逼迫,姐夫被殺,陸府抄家,陸将軍帶着陸家的人要永遠的離開臨安城永不再回來,包括姐姐。
在他們離開臨安城之前,她收到了陸家的口訊,說是姐姐想見她一面,這口訊傳過的時候經由了平王爺之手,在陸家大門口,顧吟芳見到了七妹,相比之下,她這一身簡單的素裝倒有些見拙。
兩人相攜進了陸府,顧吟芳沒有料想到姐姐的傷勢竟然這麽嚴重,臉上纏繞了紗布不說,身子被綁在了床上不能動彈,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丫鬟。
她應該從心底裏有一些應是報應的快感,可看到姐姐這樣躺在床上,顧吟芳覺得悲憫,犧牲了這麽多,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吟芳,你快帶我離開,帶我回你家去,我不要留在這裏。」顧吟霜慌慌張張地抓着顧吟芳的手,要她帶自己離開陸家,顧吟芳淡淡地看着她,「姐姐,你覺得這一切都值麽。」
「你可曾料想到機關算盡的一天會是這樣的結果,你想讓她死的人還活的好好的,想活着的人卻因你而死。」顧吟芳拿着帕子輕輕地擦着她的手,口中喃喃道。
「顧吟芳,我叫你過來,不是聽你來教訓我的。」顧吟霜睜大露出的雙眼瞪着她,甩開了她的手,顧吟芳輕笑了一聲,「你看,二姐你總是這樣,說不得半點不好,你還記不記得四歲那年,我還在住在姨娘那裏,那時候我喜歡你屋子裏的一個小布偶,想要拿來玩,你知道了之後直接回了姨娘那裏,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麽嗎?」
顧吟霜腦海中閃過什麽畫面,臉色微變,顧吟芳笑着,垂眸看着她紗布下滲出的淡淡藥色,「你從我手中奪過了布偶,扔在地上踩了好幾下,然後命人扔在了水池裏,你說你的東西,即便是你不要了,也是你的,誰也碰不得。」
「那是年幼不懂事,沒想到你還記得。」顧吟霜動了動嘴,最終比她更輕的聲音說道。
「是麽?」顧吟芳擡頭看着她的眼睛,顧吟霜臉色微沉,凜聲道,「怎麽,你還要和我計較這些陳年舊事。」
「這是陳年舊事,你為了自保說簪子是我陷害七妹的事也是陳年舊事,那麽你借我手想多次給七妹下絆子也是陳年舊事麽,姨娘為了你賠上性命也是陳年舊事,姨娘死後你又同姐夫合謀想方設法置七妹于死地也是陳年舊事?」顧吟芳的語調漸漸高了起來,別人不了解她怎麽不會不了解這個親姐姐,姐夫所作的一些事情,難道沒有姐姐背後的指使。
「這麽多的陳年舊事,你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顧吟霜,你這輩子就只愛過你自己,所有阻擋你路的人都該倒下,可你把世界看成顧家三房,這哪裏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顧吟芳第一次發洩似的說道,顧吟霜怔了一下,随即發狠地甩手要起身抓她,可身上的帶子把她綁的死死的,如何都掙脫不開,于是她開始抓床上能抓的東西朝着顧吟芳扔去。
「如今你還要我帶你離開陸家,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已經是陸家的兒媳婦,陸家不休你就是死也是要留在陸家,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這一走,你周歲都未滿的孩子應該怎麽辦,讓她從小沒了娘親,對,這些你都不會想到,因為你現在只想怎麽可以讓自己的境況好起來,離開陸家跟着我去孫家,你就不必受那些苦了。」顧吟芳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自己造下的孽,姨娘已經替你承擔了,我不欠你什麽,早在那些你一次次的算計中還清了。」
「顧吟芳你!」顧吟霜氣急敗壞地看着她,顧吟芳從袖口拿出銀票放在了她的手邊,「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姐姐你好自為之。」顧吟芳走出了屋子看到七妹從容地望着此處,再聽這屋子裏傳來的謾罵聲,微嘆了一口氣,二姐若是知道這銀子中一大半來自于七妹,她是扔還是留。
回到了孫家的日子依舊很平靜,随着顧家的好轉,相公也得到了一定提攜,孫臨欽常常喜歡抱着她在書房裏說她是孫家的大福星,女兒是孫家的小福星。
顧吟芳這一生只得了孫念一個孩子,直到孫臨欽官居三品,他都沒有納妾生子繼承香火的念頭,把她們母女兩個人用心疼着。
顧吟芳去世的早,走的很安靜,孫臨欽常常一個人呆在書房裏,翻閱顧吟芳過去經常翻閱的佛經,這個女人,像一朵潔淨的白蓮,安靜地走入他的生活,卻在他能夠看得到的每個角落留下了她的蹤跡,綻放了她最美好的年華,繼而不帶任何遺憾地離開了,說是她陪伴倒不如說是他陪伴她度過了這短暫的一生。
她用前半生學着如何保持一個平靜的心去對待,後半生用盡全力守候了她想要的那個家。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番外篇四(1)
【番外篇四:蘇彥昊】
世界上天天都有奇怪的事情在發生,蘇挺沒想到的是,這種事居然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覺醒來,睜開眼,蘇挺覺得天沒亮,周圍都是沉沉的,身子暖暖地被包裹着,努力睜開眼睛發現有些力不從心,身子都動彈不得,蘇挺幾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氣揮動了一下,忽然他的耳中就悶悶地傳來有聲音。
好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着好舒服,緊接着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蘇挺沒聽清楚,又覺得累了,閉上眼睡過去了。
吟歡笑着看着急的蘇謙默,「沒事呢,孩子動了一下。」蘇謙默趕緊把她扶到了床上,指着吟歡的肚子就教育到,「臭小子,你要讓你娘難受了,等生出來了看我不打你!」
這麽周而複始的醒了數次,蘇挺漸漸能聽明白外面在說什麽,至于為什麽是外面,蘇挺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都是水,而且還沒淹死。
這個時候的蘇挺以為自己還是在做夢,誰能想到一覺醒來會變成這樣,再怎麽樣他都覺得是個怪誕夢的繼續,直到這包裹自己一個月左右的暖暖的水開始流失,蘇挺感覺到身子在傾倒,仿佛是一股很大的力量要把他往下推。
他聽到了外界傳來的嘈雜聲,誰說着‘要生了’之類的話,身子開始不由他自主地要往下掉,蘇挺恐慌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哪裏還是做夢,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被擠壓,周遭有許多的聲音穿入耳中,蘇挺一時間接收不過來。
穩婆還納悶這都晚了十幾天了,孩子怎麽還怎麽穩妥妥地不願意下來,碰到頭了,一會又給縮回去了,這麽幾回下來,穩婆讓吟歡歇幾口氣,再蓄力用勁。
蘇挺感覺到這擠壓松了一些,正慶幸呢,一股大力把自己使勁地往那洞口擠壓下去,一只手很快拉住了自己的頭,剛想罵人呢,自己整個身子被拖了出來,是的,是拖,他被人用手給拖出來了!
緊接着有東西包裹了自己的全身,蘇挺想動一下來着,周圍傳來疑惑聲,「怎麽不哭。」
還需要哭麽,蘇挺想了一下,正要開口說話,從喉嚨裏發出來地就是‘嘤嗚’聲。
蘇挺恐慌了,他這是怎麽了,耳邊傳來恭喜聲,還說着自己完全不懂的話,什麽王爺,什麽王妃,對,那人是把自己抱出去的!
直到洗三過後四五天,蘇挺終于知道了這不是做夢,他這個二十一世紀标準的技術宅,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個小娃娃身上,唯一只等慶幸的是,這小娃娃的性別,也是個男的,蘇挺會這麽從心底裏感覺到慶幸的原因只有兩個,他還沒結婚生子,他家有個腐到極致的妹妹,成天抱着個手機對他說着關于男人被雷劈到古代然後靈魂穿越在女人身上,最終他還嫁給了一個男人的故事,本質上是一個男人披着女人的外表愛上另外一個男人的故事讓蘇挺每回都能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做為一個技術宅,蘇挺在家的日子就是白天上班,晚上宅屋子裏,偶爾周末有同事聚餐去一下,其餘的時間都奉獻給了他的計算機以及那一堆一般人都看不懂的書,蘇挺對這些的狂熱遠遠高于找一個女朋友,所以,二十九歲年紀的他,除了大一那年牽過一個女同學的手之外,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而對于一個技術宅來說,做嬰兒的日子不算太痛苦,除了要喝那充滿腥味的奶/水之外,剩餘的時間就都是睡過去的,他終于有機會在有意識的前提下全程體會了從出生到長大的過程。
滿月之後,蘇挺在偶爾聽到的只言片語中明白了自己這一回穿越應該是相當成功的,照顧自己的奶娘叫自己小世子,他有個是王爺的爹,并且他的娘是王妃,他的祖父祖母也是王爺王妃,最讓蘇挺意外的是,他還和皇室搭上邊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對于他的美麗娘親而言,他作為一個嬰兒來講,有些不尋常,從出生開始他只哼哼過那個幾回,平日裏餓了尿了都不會大哭大鬧,睡醒了也是睜着眼睛看着,安靜的不可思議。
在一切外在條件都順利的情況下,蘇挺唯一對不上眼的,就是那個老是喜歡瞪着自己的父親,平王爺,做嬰兒的日子總是無聊的,還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做些別的事情,于是蘇挺就喜歡上了和這個父親對着幹。
只要是父親在場,他就膩味在漂亮娘懷裏,各種撒嬌賣萌,他承認這種做法很幼稚,可是他是個還沒滿周歲的嬰兒,幼稚和無知是天性使然!
九個多月的時候,蘇挺遭遇了穿越人生中第一場災禍,一群黑衣人闖進了平王府,試圖綁架他,一個媽媽抱着他帶着一個丫鬟往外跑,跑的途中他早已經醒了,蘇挺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是個毫無殺傷力,只能夠被保護着的人,瞥見那幾個已經躺在地上的護衛,人命在這樣的古代中越加的不值錢,而他這精貴的身份,若是失去了這麽多的庇佑,就算有這麽一個靈魂在有什麽用。
最後跟着的那個丫鬟還受了傷,那個媽媽帶着他逃到了後院,進了一個房間裏,蘇挺躺在床上看着她用自己身上的毯子包裹了一個枕頭,看着她她低頭溫柔地看自己,給自己裹了小被子,交給了一個六七歲年紀的小丫鬟,讓她抱着自己躲進了一個櫃子裏。
四周暗了下來,僅有櫃子頂上破掉的洞瀉下一些光亮,櫃子裏有難聞的黴味,蘇挺窩在那小丫鬟懷裏,擡頭就看到她滿是汗水的額頭,臉上還泛着潮紅,那丫鬟對着他輕輕噓了一聲,蘇挺安靜的呆着,他自然是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出聲。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忽然有喊聲,「在那。」緊接着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了,那丫鬟松了一口氣低頭看着自己,臉上還是泛着紅,蘇挺伸手去摸了一下,臉頰上燙人的很。
她在發燒。
外面很快安靜了下來,他們還呆在櫃子裏,小丫鬟笑了笑看着蘇挺,小聲說道,「世子您別怕,等他們走了,王妃回來就會來這找您了。」蘇挺揮手還想去摸摸她的臉頰,小丫鬟抱着他,把他安放在自己的屈膝的懷裏。
番外篇四(2)
過了好久,蘇挺發現抱着他的小丫鬟,似乎快要睡着了,他伸手貼了一下她的額頭,熱的燙手。
等吟歡來找,已經過去了很久,小丫鬟昏睡過去了,懷裏的蘇挺卻還精神的很。
直到他略微大一些才知道,那一場黑衣人的出現不過是這大今朝的一次謀反開端,蘇挺開口說話早,等周歲過後他就迫不及待想要接觸這個世界的文化,作為一個專業的技術宅,當你宅在一個世界裏的時候怎麽能夠對它一無所知。
常常可以在蘇謙默的書房裏可以看到走路還蹒跚不定的蘇挺坐在桌子上,面前放着大本的書,他就坐在那裏看着,要翻頁了自然有一旁的奶娘幫忙,吟歡權當這是兒子的另一個愛好,也就随他了,就是看了半個時辰就讓奶娘抱回來休息。
等蘇挺一歲半的時候,臨近冬日,整個臨安城被大雪覆蓋,而他則在剛入夜的時間裏,到處找母妃。
從他會走路開始,那個小氣的父親就教他要獨立,開什麽玩笑,他才多大,嚴格來說他才十六個月大,蘇挺愣是不要人抱,不争饅頭争口氣,他要自己找到母妃。
身後跟了一大群的丫鬟媽媽,蘇挺走三步回頭看,不許她們跟的太緊,按照往常的套路,父王肯定又帶着母妃去花園裏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花園門口,小短腿累了,蘇挺遠遠的看到橋上的人,嘴角揚起一抹和蘇謙默極為神似的笑容,邁腳往那走去。
什麽叫做不合時宜,就是看着父王和母妃這就要親上了,蘇挺奶聲奶氣地打斷了他們的旖旎,可憐兮兮地站在橋下,小手攀着橋身,非要往上爬。
這實際年齡都快三十的人了,蘇挺在這賣萌撒嬌地游刃有餘,甚至到了無恥的地步,看着父王不耐煩地走過來把他抱起來,蘇挺趕在他對自己做些什麽之前,趕緊撲向母妃…
長大的時間飛快,一轉眼三年過去,快五歲的蘇彥昊就要去宮裏讀書,吟歡也着手給他挑選了幾個貼身的丫鬟,蘇彥昊唯一自己欽點的就是那個當初抱着他躲在櫃子裏小丫鬟,名字叫珠兒,如今已經有十歲了。
吟歡又另外給他安排了兩個丫鬟,安排了獨立的院子,而在他去宮裏之前,這各家有年紀相仿孩子的夫人都知道,平王府家的小世子,是個極愛看書性子寧靜的人,加上他這身份背景,想不被注意都很難,去宮裏的第一天,就被幾家小姑娘給圍住了。
這是一同入宮學習的一些孩子,有些是伴讀,有些則和他一樣是王侯之子,蘇彥昊底子裏标準的宅男性子一時間招架不住她們的熱情。
有個別人家的夫人早就對自己的兒女教誨過,去了宮中,哪些人應該避忌,哪些人應該交好,蘇彥昊作為學習群中的佼佼者,剛入學就取得了那一班孩子們的追捧。
但這些都絲毫不能讓他的父親滿足,蘇彥昊開口的早,學步的晚,蘇謙默臆想中兒子跟自己一樣有好身手的希望,在蘇彥昊八歲那年破滅了,蘇彥昊被他親爹一個甩身,甩過頭甩池塘裏了。
嗆了幾口池塘水的結果是他再也不需要天沒亮起來就蹲馬步,身在八王府中的八王妃直接趕到這裏,心疼地摟着他指責蘇謙默,以後再也不可以勉強孩子學這些舞刀弄槍的東西——
蘇彥昊八歲這年,宮中大變數,皇帝駕崩,太子登基,大赦天下,離開臨安城八年之久的陸家也得到了赦免,能夠離開村子經商,但不得入臨安不得入仕途這一條依舊沒變。
朝中的官員更變很大,年輕一輩上來了,年紀大的一輩也都到了修養的年紀,六王爺手中兵權交還給了皇上,這一年,臨安城熱鬧,同樣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當初那些跟在三皇子身後落着些邊沒做什麽壞事的,如今一樣不好過。
太子已經成年,在新皇登基後的第二年,太子大婚,娶的是魏公家的長孫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皇上在新登基之初平衡朝中勢力,手握重兵的平王爺,一直位高權重的蔣家,太後娘娘的葉家,以及皇後背後的嚴家,為了不讓一家獨大,在太子妃的選擇上,皇上駁回了太後的葉家之選,為此葉國公曾稱病數日不曾上朝。
也有不少人把這個籌碼押在了蔣家身上,從封妃到太子大婚,宮中傳言皆是蔣貴妃身有不适,從未見客,因着二皇子和長公主的年紀都不大,這婚事一說還扯不到他們身上,蔣茹茵也就任憑外界怎麽說,沒有松口見客。
而在朝堂之上說的上話的平王爺,也沒人有這膽子去問他,你支持哪一個皇子,蘇謙默的名聲,在朝中絕對是可以用極難相處來形容,說話不留情面不說,那眼神看着就刻薄的很,完全沒把誰當一回事。
于是各個官員就慫恿着妻子孩子,平王爺不好下手,這平王妃可是個好相處的人,那小世子也随平王妃,溫文爾雅,就算是打聽不到什麽,也好看看自己家閨女有沒有什麽機會。
所以最近的蘇彥昊真的很忙,他才十歲,做官輪不到他,可他還是很忙,太子殿下喜歡找他聊人生理想,這二皇子也喜歡找他玩,說起來,因為母妃的關系,他和二皇子還熟識一些,但是父王曾警言過,與諸位皇子的關系,必須一碗水端平,你要熱情着,包括太子在內,不論誰,都得熱情着,他們都是皇上的子嗣,若要冷淡,那就都冷淡些,別讓人抓着順着說平王府的态度。
蘇彥昊開始學着稱病在家,怎麽病的,累的,衆小夥伴們一聽,平王府小世子病了,紛紛送禮慰問,而此刻的蘇彥昊,正惬意地坐在花園裏,手裏拿着一本從大舅舅那裏得來的書,一旁伺候着的珠兒時不時給他剝着葡萄。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嬌叱聲,蘇彥昊拿着書的手一抖,轉頭看珠兒,珠兒輕輕點了點頭,蘇彥昊的臉色頓時就垮下來了。
一抹俏麗的身影飛快地朝着這邊走來,平寧公主身後跟着一群的宮人,浩浩蕩蕩地朝着這邊走來,見到蘇彥昊的第一句話便是,「表弟,我聽說你病了?」轉眼一看蘇彥昊如此惬意地樣子,轉眼就給翻臉了。
「蘇彥昊,你居然敢騙我!」
蘇彥昊無奈地看着身旁一群跪下的人,起身也行了禮,「微臣不敢,公主大駕光臨平王府,貴妃娘娘可知否?」
番外篇四(3)
「你別拿我母妃來壓我,哼!」平寧嬌蠻地在他旁邊坐下,一旁的宮女趕緊把帶來的茶和糕點放上,她和二皇子從來不吃宮外的東西,但凡類似這樣的出行,都是由宮人自備。
比起性格嚴謹的二皇子,平寧的日子過的順暢多了,出生便封了公主,過去深得太上皇和太後的喜歡,因為是女子,便少了許多要忌諱的東西,蔣茹茵也不能駁了長輩們的心意,就養成了她性子。
平寧見他不說話了,伸手拉了他一下,關切道,「你真病了?」
蘇彥昊點點頭,臉頰上一抹虛弱,「正是病了,在屋裏呆着悶的慌,見天氣好才出來躺會。」
「我讓父王給你去找太醫。」說做就做,平寧起身就要回皇宮去,蘇彥昊急忙叫住了她,真叫了太醫還得了,「已經看過了,太醫說多休息一下就好了。」說着給一旁的珠兒使了個眼色,珠兒退下去斟新茶,蘇彥昊又把她勸坐下,這才問她為什麽會來平王府。
一聽才知道,長公主果真又是溜出來的,溜出來也就罷了,還帶這麽多人,不出一個時辰,宮裏肯定會來人接走她,這樣的戲碼,十年來從太子府到皇宮,演了也不下十次了。
「我聽二哥和三弟說起來才知道的,你告訴我,是不是平欣纏着你你才躲在家裏的?」平寧故作低聲地問他,蘇彥昊見她一副‘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搖搖頭,他是真病,心力交瘁的病啊。
「哼,你不承認我也知道,她是不是老是纏着你,要你陪她!」平寧對這個表弟還是很愛護的,起源還要從當初吟歡第一次帶着蘇彥昊去太子府,那個時候蘇彥昊才三歲,學步晚的他走路比同齡的差了一些,當時平寧正巧看到他走着走着,自己給一屁股摔地上了,一旁的平王妃看着笑眯眯的,他也沒哭,自己伸手要平王妃拉,起來後又自己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那憨厚可愛的模樣,把當時才五歲的平寧給徹底征服了!
往後的日子裏,平寧就一直覺得自己要照顧小兩歲的小表弟,都不見她對蔣家的孩子有多好,唯獨對蘇彥昊,就算是嬌蠻着,也是真心誠意的好,所以對于蘇彥昊來說,就算是誰都不見,也不會不見這個表姐。
「她就是那樣,整天哭哭啼啼的,都幾歲的人了!」平寧一面老氣橫秋地批評小自己三歲的平欣公主,一面伸手去摸摸蘇彥昊的臉頰,有呵斥道,「伺候的人呢,怎麽做事的,臉冰成這樣!」
跪着的小丫鬟更不敢起來了,蘇彥昊看着她身後的宮人遞上來毛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大熱天的,這是要捂出蟲子了。
「平寧來啦。」沒過一回,珠兒去請的吟歡來了,平寧起身,很是乖巧地對吟歡行禮,接着就蹦蹦跳跳到她身邊,挽着她的手臂撒嬌道,「嬸嬸,最近都不見您進宮,母妃昨天還提起您呢,所以平寧今天就來看您了!」
一旁的蘇彥昊對她樣子司空見慣,趁着她沒注意,把身上的毛毯拉開,無奈地看了母妃一眼,吟歡摸摸她的頭,「等你母妃身子好些了,我就進宮去看她,平寧真是有心。」
「放開我母妃!」話音剛落,平寧身後就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斥責聲,年僅四歲的蘇彥瀚手中揮舞着小木劍氣沖沖地朝着平寧沖過來。
就說兒子是父親上輩子的情敵,這輩子來氣蘇謙默的,吟歡的第二胎還是兒子,這回像他多一點,這多的一點恰好就是對媳婦的占有欲,若說蘇彥昊是故意氣父王的,那這蘇彥瀚則是貨真價實的不肯相讓。
「我就不放。」平寧沖着小家夥扮了個鬼臉,依偎在吟歡身上,蘇彥瀚急了,這是他的母妃,小手揮着就要撲上來,蘇彥昊趕緊去抱住了他,蘇彥瀚瞪着平寧,奶聲奶氣地哼了一聲,霸占地摟住蘇彥昊的脖子。
這樣的戲碼,在蘇彥瀚六歲之前,經常上演,為此,蘇彥昊也少聽到父王對弟弟的咆哮聲,簡直就是大小版本的在那對打,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這身子裏安放的不是自己的靈魂,出生的是不是也會是一個和父王性子差不多的人…
時間過的很快,在蘇彥昊十四歲這年,應是情窦初開的年紀了,那鬧鬧騰騰的皇家子弟們,嫁的嫁,娶的娶,就是當初疼愛自己萬分的長公主平寧,被皇上遠嫁去了北圖,幾年都見不到一次面。
蘇彥昊跟着二皇子親自去送嫁的,皇家中這集完全寵愛于一身的長公主,最終沒有在臨安城落腳,也沒有選擇任何一個青年才俊,她帶着自己內心對一個人埋藏很深的情感,離開了她生長了十六年的地方,蘇彥昊就是和她太過于熟悉,所以他才更加心疼這個姐姐,長公主出嫁前一晚,平王妃都哭了好久,蘇彥昊和弟弟甚至都跑去了顧家找大表哥,可聖旨難為。
此時的蘇彥昊才真正意識過來,身在這樣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