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風月無疇(
言晏把文件送到李修齊的公司,他正好一個會議到了尾聲。
她等了約莫二十分鐘,才見到了李修齊本人。
她似模似樣地職業化客套了幾句,表示叨擾後意欲離開。
李修齊問她待會有沒有空,他請她吃飯。
言晏坦言,今天家裏長輩過生日,不能應承李總的邀請了。
“無妨,改天再約。”他面上始終謙和有禮,“我也下班了,送言小姐一程吧。”
額,言晏很想說不用了,偏偏李修齊有那種從容、威懾,經年累月訓練出的氣度,讓人很難說不;再者,他已經徑直去他的辦公室,說放下東西就來。
起初言晏只領悟到李修齊這般,純粹是職業素養的紳士。
出他們公司大樓後,李修齊難得一臉自在的笑,朝言晏,“這次為了避免你的不快,我還是不讓你們會面罷了。”
言晏一時間沒理解他話的意思,直到她在那熟悉的咖啡店門口再次看到莫敬,她即刻會意到李修齊的話,“李總,您忙您的,我确實可以自己打車回去的。”
言晏心裏嘀咕,我确實不願意見那個人。
她說着伸手要解安全帶,事出有急,李修齊伸手按住了她的動作。
“都說了送你一程,放心,他找我只是拿回個東西,我們不一道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李修齊這不親不疏的手間舉動都太違和了,他是一個已婚男士,且與言晏存在着利益關系,言晏像被他手上的溫度灼到一般,抽開了手。
想說什麽,莫敬已經走近了這邊。
李修齊降下車窗,沒等莫敬開口,他從公文包裏翻出一張條子,“錢已收到了,這個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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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起吃飯?”
“不了,和供應商還有事要談。”李修齊半真半假。
莫敬拘着一臉笑意,從頭至尾沒和言晏招呼,只說剛在裏面坐的時候,給李買了杯低因咖啡,索性還是送與他了。
李修齊開車,将一杯熱飲轉贈給了言晏。
言晏沒多少心情喝,只握在手裏,車子重新上路,她不言不語。
李修齊卻自說自話起來。
講他與莫敬一般應酬友誼。
講他與言晏母親見過兩次。
講他與妻子已分居兩年有餘,且在協議離婚。
……
言晏耳裏似乎有根弦,好像很不對勁,越繃越緊。
她很想喊住李修齊,喂喂喂,你說的這些,我都沒興趣聽哦。
“李總,我就在前面下車吧……”言晏始終裝糊塗。
“你認為我出于什麽目的,和你說這些?”李修齊不理會她的要求,自顧自地問她。
言晏眼見着裝傻裝不過去了,只能拿喝咖啡來掩飾這突來的事故。
她連喝幾口,嘴上幾乎求饒了,我的天啊,先生,你饒了我吧,這尴尬地,如同被潛規則了!!!
“只是喜歡言小姐的長相與性格,也希望言小姐不要把我想成不堪的登徒子。”
“只是好感,別無其他。”
這人什麽路數,凡事不吐不快是不是?!
言晏被他這般直白的表述,弄得很下不來臺。
只得再喝一口咖啡,壓壓驚。
等紅燈的時候,李修齊趁空檔看了看手機,電光火石間,言晏手裏那杯喝得所剩無幾的咖啡杯李修齊奪了走。
他一瞬不瞬地看言晏。
言晏也糊裏糊塗地望他。
怎麽了?
她靜聲斂氣間,覺得昏昏沉沉,一切悄然,都要墜着下去了。
……
言晏再一次意識勉強聚集時,她只覺得被人從哪裏撈了出來。
她癱在一個角落裏,四四方方的眼見裏,純然的白色。
她翻出手機,想打電話報警或者求助。
只見李修齊欺身單膝跪靠到她氣息間,抽走了她的手機。
“言小姐,過分了,我還沒做什麽。”
李修齊嗔她。
“什麽叫她不見了?”
周家今天家庭聚會,馮淮寧正和婆婆吹着耳邊風,許家小姐是怎地怎地中意他們家老二的。
周是安接一通本地陌生號碼的電話,來躲一躲這老生常談的篇章。
只是對方急燎僚的好幾句話,弄得周是安雲山霧裏。
老二這突地冷下一張臉,周家一屋子的人也跟着沉下聲。
“言晏沒和周先生一起?”
蔣文煜再盤問他這一句。
周是安不是惱,而是沒耐心聽對方說,“你叫謝禮賓聽電話,我和他講。”
今天是老太太過生日,雖說不是整壽,但是全家也是約好一起吃頓飯的。
言晏向來不是個沒分寸的人。
蔣文煜從下班時間起,就一直發微信給她,不見她回。
直到全家人在飯店等着,蔣文煜幾通電話打給她都顯示關機。
候她的前一個小時,大家只當她工作時間沒在意手機情況。
已然過了相約時間,言晏始終沒有出現,一家人聚不齊吃飯事小,這遲遲聯系不上她,蔣文煜頭一個喊不好了。
言晏不是個可以任由她手機斷電兩個小時的主,且,即便她今晚臨時要加班還是應酬,她都會給大家一個訊息的。
蔣文煜和她同事潇潇一起玩過游戲,他微信問那位同事,得到的消息也是,言晏今天下班前出外勤了。
一家人連同蔣文煜再存疑了大半個小時,全然沒了吃飯的心情,身邊能問到的朋友都問過了。
老太太心重,愁容着,這兒子出事瞞着她,才算将息下來,難道言言又怎麽了?
謝冰慧也急,不過還是得要先安撫好老母親,她說先送老太太回去。
這個時候,蔣文煜喊謝禮賓說話,“小舅,會不會是那個周先生……”
蔣文煜的設想,讓謝禮賓松一口氣,又拘一口氣。
H市的那起設備爆炸,周是安是出力了不少,水火之間,也是真正拉了謝禮賓一把。
可是一碼歸一碼。
在聽到阿姐說,言晏似乎私下與那位周先生有來往的時候,謝禮賓還是不快些什麽:
到底他周是安是個場面上的人,這繞着一層關系,招惹同僚的外甥女,實在說不過去。
再者,阿姐與謝禮賓一致的看法,言晏年紀太小,與周是安實在……門不當戶不對。
謝禮賓礙于共事且上下級的關系,沒和周是安挑明了,但也旁敲側擊了不少,周是安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彼此意會罷了。
這兩個月,周謝二人明顯社交淡薄了點,眼下謝禮賓也犯難,這通電話,打過去便是默認了謝家這邊知曉周是安與言晏的交往過密。
在周是安身邊還好說;
不在的話,豈不是大家都難堪。
蔣文煜見謝禮賓犯難,他沒後者那麽多彎彎道道,他只想知道言晏在哪。
他與她失聯近三個小時了,他确定言晏肯定是出了什麽狀況。
這才一通電話打到了周是安這邊。
蔣文煜聽周是安的口氣,有點拿不準到底言晏在不在他哪裏,只得把手機遞給謝禮賓。
棘手般的擊鼓傳花,終究還是謝禮賓接了。
二人電話裏沒什麽客套,謝禮賓只說明今天的情況,然後,就是言晏找不着了。
找不着?
這樣的結論,設想就太多太多。
周謝二人默契地沉默一秒。
“我說呢,那位小蔣上來就問我,言晏是不是和我在一起,這話問得我一頭霧水。”周是安起先沒把那丫頭的暫時瞧不見當回事,而是替謝禮賓搬了下臺階,就當你做舅舅的找孩子心切,朋友圈的電話逐一不放過吧。
他安撫謝禮賓,許是工作應酬,手機短電一時間沒有覺察吧。
他正色告訴謝禮賓,外甥女不在他這邊。
挂了這通電話,周是安鬼使神差地撥一通那丫頭的電話,果不其然,關機狀态。
這污濁的圈子裏,周是安懂太多見不得光的路數,饒是他這樣浸淫聲色犬馬的人,也沒想過,哪時哪刻,他身邊的人也會落入那不入流的計算裏。
晚上九點,謝家依舊沒等到言晏的歸訊,蔣文煜再打電話給周是安的時候,已經全然沒了親疏禮數了。
他一口咬定,言晏定是被什麽絆住了。
“周先生,我知道你與言言老板相熟,我請你幫我過問一下,她今天會哪個客戶?”
“她還沒回去?”周是安問蔣。
“嗯。”
燈下黑,周是安心上突突一下。
莫敬遞那杯低因咖啡給李修齊的時候,剛想提醒他什麽,就見車裏的人把熱飲轉贈給了副駕上的人。
莫敬當時就惡趣味了一把。
回到車上,還是不想坑李修齊,謝冰慧又是個瘋婆娘,真鬧出什麽事,他未必占得到半點便宜。
他還是給李修齊發了條短信:
咖啡開車的話,還是先不要喝。
裏面有治你失眠的良藥。
李修齊之前就跟莫敬牢騷過,近日總是睡不着,頭腦每時每刻地都在轉着,他生怕自己玩脫了。
莫敬一直溫存聯系的那個女人是個藥劑師,這樣的安神藥,分量太有數不過了。
原本,莫敬是想帶李修齊去郊區度假區好好過個周末,順帶着讓他無意識之下試試這藥的分量,不成想,李修齊為了個剛見過兩次面的小妮子,放了他鴿子。
李修齊公寓內,言晏自然睡得不省人事。
他在電話裏把莫敬狠狠罵了一通,後者反而揶揄他,我可沒讓你給她喝。
再說,人睡過去了,你李某人也不該不厚道地弄自己住處來。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送她回去?我他媽說得清嘛我!”
李修齊一惱,撂了莫敬的電話。
她睡過去前,還好生鬧了陣脾氣,那小貓一般的的力氣,也是折煞了李修齊九成的自耐力。
睡吧,睡過去也好。
偏生李修齊沒什麽心思離開這房間。
他是個再正經不過的男人,即便與妻子達成了離婚協議,也終究還是在圍城內。
他從前認為自己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起碼不是會被欲念淩駕的被動人。
大抵,不如願的婚姻消冷了他太多的意念。
不想,眼見着自由身了,浮浮沉沉的俗念在游弋他骨血,他也許在另一個年輕面孔前,起碼能值得上九分以上。
李修齊在迎風的陽臺上抽煙,風助攻着煙身上的火星子,吞吐間,他不禁回首看床畔上那還算陌生的女孩。
他自然不會對她做什麽。
除非李修齊不要這前程、名譽了。
可是,戒律只能約束到身體,腦內已然厚顏無恥夠了。
她足夠的漂亮,靈氣,卻未必實打實的聰慧。
李修齊很坦然地告訴她,喜歡她時就不曾想過再有什麽。
言晏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對于他來說,大概就只能像花房裏顏色,可以信手提一朵湊在鼻息間嗅一口,但真擱在家裏,指望宜家宜室……
李修齊很清楚,也許不是年紀的距離,而是心境。
他們,一個是黑白,一個是彩色。
很難,意境想通。
李修齊丢了手裏的煙蒂,折回卧室間,涼毛巾去激靈她,床上的人只蜷蜷身,嘴裏嘟囔一聲,沒聽得清。
李修齊覺得有趣極了,他單膝跪俯在言晏頭頂上,權當她醉了,問她說什麽。
言晏睡意沉沉,試圖往被單的黑暗裏鑽。
“你不能再睡了,你得回去,聽見了嘛?”李修齊看夜色再濃了些,命令她也命令自己,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他叫不醒被藥裹挾意志的言晏,直起身,才看到被他一時意念不穩之下,關了的言晏的手機。
他狠狠嘲笑自己一把,這算什麽,非法拘禁?
李修齊怔忡幾秒,還是決定,也許該送她回去。
他伸手去抄床頭櫃上言晏的手機時,自己的手機響了。
……
登門的男人,白衣黑褲,身上帶着些生意場上自覺的同類人作派。
他管李修齊要人的時候,已經咄咄逼人了。
也顯然将李修齊的來路摸得門清。
來人三十歲出頭,衣衫傍身間,沒什麽矜貴的物件,不過李修齊是個明白人。
來者,不善。
周是安單手落袋,在卧室門口看到熟睡的言晏,臉上沒任何松懈的神色。
也不急着帶走她。
他猛然回首,與李修齊銳利對望,“李總,向來談項目,習慣這般?”
“周先生說笑了,今天純屬誤會,言小姐醒後,她自然能替我分辨。”
周是安冷笑半聲,他進來的時候就沒換鞋,眼下更是直接踏入了卧室。
“比起她的話,我更信科學。”周是安睨一眼身後的人,“我會替她驗血。”
李修齊一時間也拿他這追究的口吻無可奈何。
“我現在可以帶她走了嘛?”對方站在床邊,指指床上的人,一本正經地問房子的主人。
“自然。”李修齊如鲠在喉。
“得允”的周某人,落手下去,掀開床被,攔腰抱起床上的人。
“我要是李總,斷不會帶一個有着利益聯系的工作女夥伴回家,無論她怎麽不省人事。誰知道她會不會扮豬吃老虎,又或者,是李總夫人為了財産分割導演的一場欲加之罪呢?”
周某人冷幽幽的兩句話,顯然不是忠告。
李修齊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沒來得及再言說什麽。
周是安簡單冷漠一句,“再會。”,帶人離開了。
周是安抱着依舊沒睡醒的言晏,一路往車子這邊過來的時候,小汪趕緊眼力見地推門下車,替老板開後車門。
“言小姐,這是怎麽了?”
“你就當她死了。”周是安抱着懷裏的人往車裏坐,聲音是小汪這幾年來聽過最詭異不爽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