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 拳拳慈母心
曹理明手上的動作為之一頓, 數秒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将保溫包裏的飯菜一一取出來, “你先安心養好身體, 有什麽事,等你出院再說。”
黃文娟轉頭望着窗臺上的百合花, 想起自己求學時, 一心想要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 希望父親能不以性別來界定她的能力。然而不管她有多努力, 父親仍然始終想要一個兒子繼承他一手落腳打下的江山,甚至不惜在外面包養情婦,答允對方只要能生出兒子,就可以扶正。
以至于對方膨脹到在第一次懷孕時大着肚子将母親堵在美容院的包房裏,撫着圓滾滾的肚皮嘲笑母親是一只生不出蛋的老母雞, 識相些就應該自請下堂,将大婆的位置讓出來。言語之粗鄙刻薄, 連美容院的老板娘都看不下去, 做主将那個仗着自己肚子裏揣着黃忍之孩子的女人架了出去。
母親回家痛哭,父親得知後非但不安撫她,還指責她沒有肚量, 與一個孕婦過不去。兩人激烈争吵,完全不避諱周末從學校回家來的她。
黃文娟迢遙地想,她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 下定決心不出國, 要留在國內, 陪伴在母親身邊的罷?她擔心萬一她出國,母親失去唯一會支持她的人,終将崩潰。而母親也是自那一日起,對父親徹底失望,兩人之間只剩貌合神離的相敬如賓。母親甚至提出,只要父親的情婦生下兒子,她願意抱回來撫養。
她記得她曾經偷偷問母親,為什麽不和父親離婚,母親的回複中帶着不甘與無奈:“我陪着你爸爸打下來的江山,為什麽要離婚便宜其他女人?!”
幸好後來那個嚣張粗鄙的女人生下一個女兒,否則她不敢想象母親将經受怎樣的精神折磨。
黃文娟轉而看向做深情款款、任勞任怨狀的曹理明,現在她已完成約定,生下兒子,失去生育能力的她對父親和曹理明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罷?
“不用等到出院,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的我的決定:和你再多待一秒鐘我都覺得惡心。”
曹理明眼裏掠過痛苦顏色,低聲哄勸她,“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說出來的都是一時氣話。等你出院我們再談,好不好?你要是喜歡家裏多幾個孩子,我們還可以領養……”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餐勺遞給妻子,哄孩子似的,“生我的氣,也不能不吃東西啊!”
黃文娟猛地揮開他的手,順勢打翻小餐桌,飯菜湯水哐啷啷悉數掀翻在地,發出巨大的響動。
“拿上你已經得到的,滾出我的生活!別讓我看不起你!”
護工進來查看動靜,恰聽見黃文娟的咆哮。
這世界上流言的速度堪比光速,中午有人在走廊上聽見響動與争吵,傍晚時就已經傳遍社交軟件朋友圈。黃夫人接到姐妹團成員電話,旁敲側擊女兒女婿要離婚的事,大驚失色,挂斷電話便火速趕往醫院。
等到得醫院,推開病房的門,卻見女兒懷抱小小嬰兒,垂首間滿是溫柔,那一肚皮要說的話,統統咽回肚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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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夫人先脫去外套,又洗幹淨手,這才走到女兒床邊,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一碰嬰兒小小的拳頭。
嬰兒立刻反射地握出她的手指,緊緊不放。
黃夫人瞬間紅了眼眶。這是女兒用半條命換來的孩子,是他們老黃家的孫子。
“寶寶可以出保育箱了?”黃夫人一邊愛憐地輕搖小孫子的手,一邊低聲問女兒。
“嗯,醫生說多和母親接觸,能使寶寶減少啼哭,”黃文娟摸一摸兒子頭頂不甚茂密的胎發,“增加進食,令寶寶更健康。”
她雖然與曹理明之間存在不可彌合之裂痕,但她毫無保留地愛這個孩子。
護工這時取回嬰兒尿不濕等用品,輕手輕腳放在一旁的茶幾上,自去沖好奶粉,滴在手腕內側試過溫度後,遞給黃文娟黃文娟接過奶瓶,将奶嘴試探性地湊到寶寶嘴邊,小小嬰兒便迫不及待地張口含住奶嘴吮吸起來。
黃夫人見女兒面色柔和地凝視兒子,心裏中寬慰的同時,又忍不住一酸。娟娟還如此年輕,卻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失去再一次成為母親的可能,往後可怎麽辦?
“你和小曹……吵架了?”黃夫人小心翼翼地問。
黃文娟擡起頭望向一臉生怕刺激到她表情的母親,輕笑,“他沒與我吵,是我叫他滾。”
黃夫人沒從這話裏聽出一點點煙火氣,仿佛只是單純地讨論“今天天氣真好”。
“他是不是在外面裝出一副傷心欲絕不離不棄的絕世好男人模樣,到處對別人說我心情不好,請大家多包涵?”黃文娟将喝得精光的奶瓶放在一旁,将寶寶後背靠在她右上臂上,微微斜抱,慢慢地輕輕撫觸他的胸口。
黃夫人啞然。
“那他有沒有說自己在外面養情婦,情婦已經懷孕,他大哥大嫂很可能把我吃的葉酸換成催産素的事說給外人聽?”
“娟娟?!”黃夫人駭然,“這些事沒有證據不能瞎說。”
黃文娟等寶寶輕輕打出一個嗝,這才将他放回自己身邊的嬰兒床上。
“媽,我不會啞忍着同他過一輩子。”黃文娟聲音裏帶着堅定決絕,“我已經達成爸爸的心願,生下了黃家的金孫,我要去過屬于我自己的生活了。”
她已經失去對父親的認同的最後一點冀望。
父親在她面臨死亡時,非但沒有在第一時間要救她的命,反而一力要求保住她的子宮,并不是什麽秘密。當時醫院走廊上不只一個人,醫護人員、産婦家屬來來往往,不少人隔着手機聽見他的吼聲,更看見母親怒砸手機的場景。
她躺在重症監護病房,還未徹底從手術麻醉中清醒過來,迷迷糊糊中聽見兩名前來更換藥水和尿袋的護士同情地低語。
“有錢又怎樣?生死關頭,老公唯唯諾諾,她爸爸只在乎能不能保住生孩子的功能。”
“是啊,這樣的豪門生活有什麽意思?”
“和穿金戴銀的母豬有何不同?”
黃文娟在那一刻驀然靈臺清明。
是,同穿金戴銀的母豬殊無區別。
就在黃文娟下定決心,與曹理明離婚,告別過去的同時,坊間八卦已經傳得沸反盈天。大報小報網絡,每個角落都在讨論這則充滿了各種元素的豪門離婚傳聞。
豪門大佬封建思想嚴重,一心想只盼男孫,不顧女兒死活。
豪門女婿難做,妻子失去生育能力,性情大變,丈夫不離不棄。
豪門□□:生一個兒子獎勵一億,岳母另贈送整層江景豪華公寓。
建材大亨獨女與未婚夫數次出入産科醫院,疑已有愛情結晶。
惟希看到這些鋪天蓋地的的小道新聞,深深吐出胸中一口濁氣。
沒人關心真相,也無人在乎黃文娟曾經處于生死邊緣苦苦掙紮,她的痛苦經歷,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希姐,你要的資料。”唐心敲門進來,将文件夾放在惟希辦公桌上,瞥一眼攤在惟希面前的晚報、晨報、娛報,氣不打一處來地統統卷起來掼進字紙簍。“一派胡言!”
惟希翻看唐心做的背景報告,安撫她,“不值得為這種事生氣。”
惟希用手指彈一彈資料,“曹理明的大嫂周汶原本在本市三甲第一醫院擔任婦産科副護士長,為什麽會離開收原本收入更高的醫院,轉而去高等職業技術學院屬醫院當護士?你去第一醫院,我去她現在的單位調查。”
惟希與唐心分別調查周汶。
附屬醫院婦産科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惟希直等到中午午休時間,
才找到與留守在婦産科樓層護士站的值班護士交談的機會。
“請問周汶在嗎?”惟希拎着兩只頂級牌子巧克力禮盒,“這是她高中同學,出門旅行給她帶巧克力,正好我今天有事經過,托我帶來。”
聽惟希問起周汶,白白淨淨的小護士斜睨她一眼,“她請了半個月的事假,要去護理照顧她有錢的弟妹呢。”
小護士話中帶着不自覺的抱怨。本來産科就特別忙,伊還要請假,搞得要重新排班,每個人都忙得要死。
惟希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抱怨,“她平時工作可細心?”
“有什麽細心不細心的,仗着自己是從大醫院來的,總看不起我們二甲醫院。”年輕護士打開話匣子,胸中苦水不吐不快,“經她照顧的好幾個産婦,服用催産藥見效總比別人慢,還要再打催産針,孕婦投訴口服基本沒有效果,打催産針又痛得要命,搞得我們整個班都被扣績效工資。”
惟希做好奇狀:“口服和打針,有什麽區別?”
小護士擺擺手,“能有什麽區別?一個效果比較緩慢,一個更快一點。不過人與人之間存在差異,同樣吃藥,有的人很快就産生宮縮,有些人則會慢很多。”
“會不會和藥的劑量有關?”
護士狐疑地瞥向惟希,“醫生開出的劑量都有規定,經過電腦系統由護士分發……”
惟希已獲得所需要信息,又與年輕小護士閑談兩句,随後找借口告辭出來。
回頭望一眼醫院外牆潔白的大樓,惟希暗想:曹理光在骨科康複病房擔任護理士,基本沒有機會接觸催産藥。
排除所有不可能,幾乎可以斷定是周汶無疑。
但是,動機呢?
曹理明又是否知情?
49.Chpater 49 草頭熱塌餅
回到公司, 惟希從唐心處獲得更多細節。
周汶原本是第一醫院婦産科副護士長,為人非常能幹, 對待本職工作認真負責, 得到同事與病人的一致好評,入選最受病人喜愛的護士。正當她準備入黨, 希望能獲得進一步提升的時候, 卻因為與一個病人之間的糾紛, 而失去了升任護士長的機會。
“她在第一醫院婦産科風評不錯, 我私下問了幾個醫生護士,都說是那名孕婦無理取鬧。”
事情起因很簡單,一名孕婦因有出血現象到醫院就診,醫生檢查後表示她有先兆流産症狀,請她入院卧床靜養, 以便随時觀察情況。該孕婦辦理入院手續并進入病房,但不久即改變心意, 執意離開。周汶本着對病人負責的态度, 試圖勸阻她不要擅自離開。
“當時那個孕婦情緒極其激動,數度動手追打周汶,但周汶一直退讓沒有還手, 只用手臂抵擋自衛,結果那孕婦自己不當心,撞到護士站的桌角……”唐心攤手, “當孕婦得知自己流掉一個已成形的男嬰, 立刻鬧了開來。”
唐心覺得周汶至少在這件事上, 純屬無妄之災。
“她是個有點小錢的包工頭的老婆,在老家已經育有兩個女兒,心心念念想再生個兒子。他們對孕期的衛生和健康很不當一回事,産檢也馬馬虎虎,懷孕期間還頻繁過夫妻生活……”唐心想不明白,既然那麽渴望生兒子,為什麽不願意遵循醫囑呢?“好像是擔心不滿足老公,老公會在外面搞七撚三。”
“蠢惡之致!”惟希怒極而笑。
唐心點點頭,“總之周汶因為這件事受到醫院處理,由副護士長降為護士,入黨的事自然也無限期擱置了。半年後她辭職去了現在的附屬醫院。”
惟希腦海中隐約有一個念頭閃過,“等黃文娟出院,這件事應該可以水落石出。”
唐心挨着惟希,頭靠在她肩膀上,“希姐,我不想結婚,就這樣談談戀愛,喜歡就擁抱彼此,不喜歡就揮揮手說再見,沒有一點點負擔。”
惟希摸一摸她柔軟的頭發,“記得做好保護措施。”
“希姐你真是一點也不浪漫,我如此感慨的時候,你怎麽能如此破壞氣氛?!”唐心跺腳。
惟希哈哈笑。
下班回家,惟希打電話給父親。
徐愛國接到女兒電話,頗為開心,“周六回不回來?回來的話我提早去買好菜。”
被父親開懷的聲音感染,惟希的心情不再沉重,“這周就不麻煩您下廚了,我請您到附近生态農莊玩一天。”
“像阿娘住的那種?”徐父問。
“與阿娘住的那種不一樣,您看了就知道。”惟希笑說,“我周六早晨去接您。”
“好好好!”徐愛國疊聲答應。
惟希結束與父親的通話,吃過晚飯,這才致電母親王女士。
電話背景裏是一片“稀裏嘩啦”的麻将洗牌聲,王超英女士極具穿透力的嗓音隔着電話線路亦殺傷力不減。
惟希不得不拿遠一點點聽筒,“我已經替你問過,惟宗周六休息,我和爸爸周六去看他,你要是沒事的話,一起去罷。”
王女士竟然搭架子,“遠伐?”
惟希報上地址,王女士哼一聲,“噶遠,吾哪能去法?”
換一個女兒大概立刻接口“我去接你”,可惜惟希早不吃母親王女士這套。
“我要去接爸爸,你愛去便去,嫌遠就不要去了。”
電話彼端王女士一噎,有心光火,可是一想女兒的脾氣,兼之心虛,最終只清清喉嚨,“曉得了。”
惟希挂斷電話的瞬間,聽見王女士洪亮的聲音在棋牌室裏回蕩:
“阿拉惟宗現在出息了!”
其後一片牌搭子的恭喜聲。
惟希搖搖頭。
周六早晨,惟希一早開車回老房子接父親。
因是周末,一路暢通,平時開開停停要一個小時的路程,半個小時便到。
徐愛國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好早點等在院門口,遙遙看見女兒的小車沿着水泥路駛來,連忙招手。待上了車,他将手裏用厚毛巾裹着的小飯盒遞給惟希。
“喏,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草頭塌餅,早晨剛做好。甜的鹹的都有,還煮了白煮蛋。趁熱吃。”
惟希接過焐在毛巾裏還熱乎乎的飯盒,一揭開盒蓋,草頭清香撲鼻。
“爸爸,你吃過了沒?”惟希拿起草頭塌餅問。
“吃過了,你快趁熱吃!”徐愛國笑呵呵的,“我口袋裏還有包熱牛奶,你慢慢吃,別噎着。”
惟希咬一口外脆裏糯的塌餅,焦糖的甜香與草頭的清香融在一處,是她小時候記憶中的味道。
徐父替女兒剝好白煮蛋放在飯盒裏,又自口袋中取出用開水燙熱的小房子牛奶,插上吸管遞給女兒。
“爸爸你這樣我會被你寵壞。”惟希喝一口牛奶,忍不住對父親說。
徐愛國笑起來,“老爸寵女兒,天經地義。”
惟希看一眼父親已經爬上皺紋的眼角,“今天還想請您見一個人……”
徐愛國聽了眼睛為之一亮。
“男朋友?”
惟希點點頭,“在交往中。”
“哎呀,囡囡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徐愛國有點手忙腳亂,“不行,我不能穿得這麽随意!我要去換件正式點的衣服!”
說着就要下車。
惟希眼明手快捉住父親的手臂,“只是見面吃飯而已,您不用太隆重……”
“那怎麽可以?!我不能令你坍臺,必須給你紮臺型!”徐父正色。
惟希哭笑不得,只好祭出王超英女士,“姆媽今天一道來。”
徐愛國聞言一愣,最終輕嘆,“總歸要見的。”
女兒漂亮懂事,從小學起好,長大工作也不錯,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辦法給女兒她所需要的母愛,導致她有什麽心事,都埋在心裏,很少向人傾訴。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男朋友,還要讓對方面對有可能成為未來岳母的王超英。
反倒是惟希十分鎮定,還有閑情安撫父親,“衛傥見慣大場面,我們家的情形對他來說,并無太大沖擊力。”
他連中二青年喬司令、徐惟宗、夏朝芳都能接受,估計中二中年婦女,也能接受……吧?惟希并不很确定地想。
惟希載着父親駛向緩歸園,越接近目的地,徐愛國越覺得熟悉。
“你要是提早告訴我地址,我就不用你過來接了。”徐父輕笑,“離我們家那麽近,公交車一部頭,乘五站路就到了。”
又對惟希講起舊事。
“從零九年年初正式宣布興建國際大型游樂園,到啓動征地,這邊有房有地的人家沒有不憋足勁頭想多要錢多換兩套房的。”徐愛國望着道路兩旁樹葉枯黃的灌木綠化帶,“你現在住的房子就是用那時候的征地款買的。”
惟希颌首。徐惟宗借高利貸,不得不賣掉用來還債的房子,也是以動遷款所購。
“看我們那邊拆遷,這邊好多戶人家無心種地,都盼着能快點征地動遷,結果我們那邊拆到一半,樂園方說地方夠大了,結束征地。”徐愛國想一想都覺得可惜,“這邊不少地卻荒廢下來。要不是後來有人花錢買下這一片,這些地大概會一直荒置下去罷?”
人一但發現有快速致富捷徑,懶散下來,就很難再回到原來勤勞致富的道路上去。這一點徐愛國深有體會。
征地拆遷時他用動遷款為女兒在市區買了一套離單位近一點的小一室一廳,結果王超英聽說後跑來大吵大鬧,說女孩要買什麽房?房子應該給惟宗,這樣将來惟宗結婚她也有地方住雲雲,讓他把房産改登記在惟宗名下。然後将房子出租,租金供他們母子生活。
徐愛國記得他當時氣到砸杯子。他買給女兒方便她就近上班的小公寓,憑什麽要登記在惟宗名下?拆遷款王超英拿走大頭還不夠,還要盤剝女兒的那份,她還是不是惟希的母親?!可是氣完了,怕王超英去找女兒吵鬧,他還是答應從補習班的收入裏,每月拿出兩千元補償王超英。
此事他從來沒有對女兒提起過,就算他破財消災罷。這時看見遠遠的一片農莊,不由得想了起來。
看到父親沉默,惟希猜想必然是要見到母親王女士,他心裏不好受的緣故,遂放慢車速,“姆媽今天來主要是看惟宗,您也不用太把她的到來當成負擔。”
“惟宗?”徐愛國聽見兒子名字,有點意外。
他與兒子關系頗為冷淡,倒不是他不想盡到父親的責任,而是王超英在父子二人間不但沒有緩和作用,還常常火上澆油。他稍微對惟宗嚴厲一些,希望督促他上進,王女士就護着兒子哭天搶地。不必三年五年,這樣三五次之後,惟宗就明白母親是與他一條戰線的,對他這個父親自然更加驕橫無禮不服管教。
徐愛國想,死心往往是一瞬間的事,當王超英為了他不再嚴格對待惟宗而洋洋自得的時候,都還不明白,他已經真正放棄徐惟宗。
惟希的車開到緩歸園的青竹牌樓前,恰看見王女士從三輪黑車上下來。
王女士穿一件紅底黑牡丹花的呢大衣,戴蔥花綠大圍巾,底下搭一條黑絲絨燈籠褲,黑色低跟鞋,手裏提着大包小包。好像還新燙過頭,發型蓬松張揚,霸氣無端……
惟希與父親對望一眼,兩父女齊齊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