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鷺走向放置唐訴的角落。
那裏沒有路燈, 借着不遠處的燈光模糊不清。
男人就是站在這片昏黑之中, 穿着一身看似随意散漫的休閑服飾。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身衣裳理得很是服帖合身, 幾乎見不着褶皺，像是在參加什麽盛大宴會似得，全身上下都顯示出他的重視。
他雙手揣在兜裏, 大概是因為氣場太足的緣故，看上去有些冷淡, 很不好接近的樣子。
只是當他的目光接觸到她身上時, 這份冷淡一下就散了。
連帶着周圍的昏黑都暖了下來。
林鷺停在唐訴面前, 剛才在別人面前的張揚放肆蕩然無存，她搓了搓自己鼻尖，鼓着雙眼問他：“你看到了沒？”
唐訴自然是看見了。
看到她就差沒騎到人腦袋上去，耀武揚威。
他剛想回答，卻發現她眼睛紅紅的, 眼下還有淚漬。
雖然知道她不可能被欺負, 但難免還是心一緊, 皺着眉有些擔心：“怎麽哭了？”
這角落離得有段距離，聽不到他們說話, 林鷺又是背對着他，除了看見她将人拳打腳踢一頓, 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林鷺見他提起這事, 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來。
唐訴古怪地盯着她看。
她笑夠了，這才慢吞吞地開口說道：“我先得示弱啊, 免得被那渣男搶先裝無辜了，他那群朋友就會潛意識覺得他是受害者，是該被同情的那個。”
唐訴點了點她的額頭：“一肚子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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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鷺倒是一怔，然後輕輕地搖了下腦袋，有些恍惚：“說起來，這還是別人教我的。”
唐訴問道：“是誰啊？能比你還狡猾，也是不容易。”
林鷺很快就恍惚過了。
這事是個結，之前久久繞在她心裏，繞成了執念，不過那天她已經決定放下，這股執念便也跟着淡了。
她連提及起來都輕松不少。
“高中的時候在網上認識了個人，那時我因為罵哭了一個陰陽怪氣嘲諷我的女生，然後被老師教訓了頓，我給他說起這事，你猜他說什麽？”
唐訴沒想到她提起的竟是自己，愣在一旁。
他當然知道接下來說了什麽。
這些年裏，和她的初遇一個不經意間就會鑽進心裏，在早已被打磨得如同鋼鐵般的身軀之中，那片最為柔軟的地方摩挲過千遍萬遍。
只是他從沒想過她還記得。
唐訴抿着唇，沒有說話。
林鷺倒也不甚在意，她以為唐訴的沉默只不過是因為他不知道而已。
便自己又說了起來：“他居然說什麽‘你如果哭得比你同學還兇，就不會了。’”
想着有些好笑，嘴角翹了翹。
“當時覺得要我去示弱，這輩子都不可能了。但現在想想，卻感覺還挺有道理的。”
唐訴見她笑得沒心沒肺，就像提起的是一件不足輕重的好玩往事，語氣也是如往常一般輕松自在，滿不在乎。
他心有些沉，話已經到了嗓子口。
可他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告訴了又能怎麽樣？
她那年幾乎是像躲洪水猛獸般躲了他的告白，雖然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但顯然是不願意自己喜歡她。
如今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
她也喜歡上了自己的。
唐訴垂下頭看她，她唇角還是翹着，大概是沒見自己說話，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眼裏亮亮的。
他嘆了口氣。
何必再給她添堵呢？
唐訴這才慢慢開了口：“那他确實是比你狡猾很多。”
林鷺不服：“我也是很厲害的好不？剛才我那滴柔弱的眼淚一掉下來，周圍一堆人都被唬住了。哼，論狡猾，現在誰強誰弱還說不定呢……不對，狡猾根本不是什麽好詞，我争這個幹嘛……蛋哥你笑啥啊笑！不準笑！你居然還敢跑！欺負我腿比你短是不是？還不回來受死！”
人影稀少的小路上，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在前面懶懶散散小跑，甚至連手都沒從兜裏拿出來，後面有個姑娘在追他，龇牙咧嘴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路燈掃過他們的影子。
有幾個行人側目，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
不過是對年輕的小情侶，随處可見。
……
林鷺帶着唐訴到了一個地方。
在此之前，他們先去了附近一家林鷺很喜歡的關東煮店，買了兩份關東煮，又在隔壁的路攤上，一人買了個煎餅果子。
由于這是不被打擾的學校旁邊，而這時學校還沒下晚自習，周圍來往的人很少，林鷺早就料到了這點，才帶着蛋哥來這裏吃東西。
不過兩人都是打包，沒有立即就吃。
而是到了此時這個地方，唐訴才取下口罩，和饑餓多時的林鷺一同享受起美味來。
剛才林鷺讓他鑽進這片樹林時他還很詫異。
但跟着她彎彎繞繞走到了盡頭，他一下就懂了。
這有一小片空地，剛才還被樹葉遮得嚴嚴實實的天空瞬間清明開來，約莫因為是高地的緣故，前方竟隐約能看到鬧市的夜景。
周圍安靜極了，不像是還會有人來的地方。
她有些得意：“這可是我高中的秘密小天地，你還是我第一個帶過來的人啊，光榮不光榮。”
唐訴靜默片刻。
那年他聽說過，她有一次說到自己性格太差，想說話的時候話一大堆，不想說話的時候就什麽話都不想說，同學都說自己性子捉摸不定，而且脾氣也不太好，罵哭了好幾個來找茬的女生，久而久之名聲臭了，便沒有人願意來同她玩。
她那時怎麽說的來着？
似乎是【他們不來煩我，其實也挺好的，我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啥就幹啥，樂得清淨自在】
那時她一定沒少來這個地方吧。
一個人，孤零零的。
來這兒發會兒呆，然後才拎着書包走人。
想着那樣的她，唐訴不禁覺得心疼。
他擡手揉了揉林鷺的頭，對她說道：“很光榮。”
林鷺便一臉不可思議地去捏他的臉：“咦？還以為你會怼我兩句，怎麽這麽溫柔？是不是代表我現在罵你兩句你也會說罵得好？”
唐訴噎了一下。
他想了想，今晚能讓她開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他氣定神閑：“你罵吧。”
林鷺臉上的不可思議更甚。
這很可能是個陰謀。
她愣了半晌，這才試探性地開了口：“你這頭……小豬佩奇。”
唐訴：“……”
唐訴：“你是弱智吧？”
林鷺一下就精神了：“果然是陰謀！你就是突然想罵我，只是沒有理由不好開口，所以才讓我先罵你，這樣你就有借口反罵我了！你怎麽這麽狡詐，剛才居然還好意思說我狡猾，我看錯你了！”
唐訴：“……”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都要被她繞進去了……
但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
他扯起唇，笑了一下。
笑完卻見林鷺直直地看着自己，他挑了挑眉：“怎麽？”
她也跟着笑了，臉頰上的酒窩微微陷了進去，煞是好看。
她笑着說道：“你終于開心一點了。”
唐訴愣了愣。
林鷺又繼續說起來：“感覺你晚上都興致不太高的樣子，像是在配合我似得是，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唐訴盯着她看了好會兒，突然牽過她的手，十指相扣。
林鷺一愣。
他搖了搖頭，對她道：“不是。”
她的手有些涼，和往常一樣，她的手一直都是泛着涼的。
唐訴便握得更緊一些。
“我沒有配合你，也沒有興致不高，更沒有心情不好。”
“我就是覺得……”
他頓了頓，直視她的眼睛，鄭重其事。
“覺得和我在一起，處處會受限制，別人約會都是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你卻要考慮我，盡量到人少的地方，抱歉。”
說到這裏，他感覺手上一緊，是她的手用了幾分力。
她眼睛微微瞪起，語氣有些兇：“抱歉什麽抱歉，是不是傻啊？你有什麽可以抱歉的？”
轉而又想到了什麽，她笑了聲，這才慢吞吞地說道：“這樣說起來，那我們豈不是絕配？和你在一起出行也許會不方便，可我也不喜歡出門啊，那些狗仔媒體都奈何不了我。以後我們就在書房裏裝兩臺電腦，你一臺我一臺，出新掌機了我們就買，你一臺我一臺，我就喜歡在家裏發黴，對我來說這樣的日子才是神仙日子！”
提起這些，她眼裏亮亮的，像是裝滿了星星。
唐訴能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憧憬。
他有些無奈，但想到她那句“那我們豈不是絕配”，又抑制不住想要開心。
他沉沉地笑了聲。
林鷺莫名其妙：“你笑啥？我沒開玩笑，我很正經的。”
他止了笑，但嘴角還是翹得老高：“看不出來，你想得還挺長遠的。”
林鷺一愣，随即紅着臉氣急敗壞地去撓他的咯吱窩：“你不是也想過嗎！我媽上次問你想過結婚沒有，你還當着她的面說你想過！難道就準你想，我就不可以嗎！”
唐訴不怕癢，她撓了會兒見他沒反應，便覺得沒意思，悻悻地停下了手。剛準備收回去，卻一下被他拉進懷裏。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炙熱，林鷺一直覺得這人在冬天一定很好使，像個暖爐似得，總是很熱乎。
他下巴擱在自己腦袋上。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林鷺猜他多半是在笑，所以聲音聽起來才會這樣愉悅。
“其實也沒你說得那麽嚴重，等我假期的時候我們可以去國外旅游，除了人太擁擠的地方，我都能陪你去。而且我團隊很厲害，他們會将粉絲視線更多的轉移在作品上，你的信息他們也會保護的很好。你別擔心，和我在一起也不是那麽可怕。”
林鷺悶悶地開口：“明明是你先提起的，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可怕。”
唐訴笑了笑：“知道你人剛膽子大。”
……
等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快十點的時間。
林鷺今天才剪了視頻發到網上，回家一看，已經有很多評論了。
唐訴正在洗澡。
她便無所事事地翻起了評論。
洗完澡的唐訴從衛浴間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幕，他家姑娘正縮在沙發上抱着手機傻笑個不停。
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才擡起頭向他看過來，一張小嘴仍是咧着，不知道又在瞎開心什麽。
唐訴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在她旁邊坐下來。
林鷺舉起手機給他看：“哈哈哈哈哈卧槽，我剛才看評論才發現，有一段我沒有注意，一不小心一起給剪進去了。”
唐訴靠過去看，她按下播放跳到了那段。
是她正在視頻裏一邊畫一邊說着什麽“OK人物完成了，既然這是位空軍小哥哥，我們背景就畫個飛機吧……不好意思，說機不說吧，我們背景就畫個飛機……吧”
整個畫面只有她的手和桌上的各種畫具。
接着突然傳來個不太清晰的男聲，大概因為是他自己說的話的緣故，約莫可以辨別出是句略帶懶散的“多久吃飯啊，我好餓。”
她手中的畫筆一頓。
随後絮絮叨叨了句：“又到了每天養豬的環節。”
話雖如此，她還是将畫筆放下，估計是關了攝像頭，畫面驀地一黑。
林鷺在這裏點下暫停，後面是接着剪出來的畫畫過程。
唐訴看她，他自然聽得出來這是他倆的對話，但這不過是他倆的尋常對話，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他問道：“怎麽？”
林鷺便把手機塞給他，讓他自己翻評論。
唐訴看着熱評，眉心跳了跳。
【啊啊啊啊指路20分14秒，有疑似鳥嫂的人出現！！鳥大沒給字幕，一定要仔細聽才聽得見！】
【我聽了好幾遍，說的是“多久吃飯啊，我好餓”】
【哈哈哈哈鳥大超寵的，一下就停筆不畫了！！嘴上還傲嬌地說着“又到了每天養豬的環節”，沃日好特麽的甜啊！！讓我先吃口狗糧……不對吃口鳥糧！】
【我就說驚鳥大大怎麽最近更新得那麽慢，原來是有喜事啊！恭喜恭喜，祝賀祝賀，多談戀愛少畫畫，不要冷落了我們鳥嫂】
【……你們都不關心一下鳥大這次的畫嗎？恕我直言，我也不關心嘻嘻嘻嘻】
唐訴的手指不停往下滑着。
林鷺在旁邊笑着調侃他：“鳥嫂啊，我剛才還看到有人說我金屋藏嬌呢，我差點沒忍住就回她這是金屋養豬。”
唐訴揚了揚眉毛，在一條評論上停下。
這人說【噫是我思想太髒了嗎，怎麽覺得鳥嫂說得好餓是那種餓，你們懂吧……就是想吃鳥大的那種餓（捂臉跑走】
林鷺也看見了，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她垂着頭沒吭聲，鼻子有些癢，但在這種氣氛下她也沒敢去撓。
頭頂傳來男人淡淡的一聲“啧”
她莫名覺得緊張起來，心跳得特別快。
一只手突然撫上了她的臉，那些帶了熱意的薄繭又在柔軟的皮膚上輕輕劃過，好一會兒，順着線條緩緩往下移動，移到了她的下巴上。
下巴被他捏住，他的手指略微用力，她就被迫使着擡起了頭。
她一下撞進他幽深的眼睛中。
唐訴聲音帶了啞：“小鳥。”
林鷺愣愣地看着他：“嗯？”
他靠過來，像只小狗一般，用鼻尖拱了拱她的耳垂：“我明天就要走了。”
林鷺感覺耳垂瞬間燙的吓人，她小聲道：“我知道。”
他在她耳邊說話，每說一個字就帶出一陣呼吸，溫熱的氣息噴在那裏，是帶着敏/感的癢意。
他突然張嘴輕輕在上面一咬。
林鷺身體一下僵住了。
唐訴含糊不清道：“所以，可憐可憐我吧。”
明明是在和她商量似得，但話一說完他的唇就開始往下走，在她脖頸處流連，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上面，引得她一陣戰栗。
林鷺抓住了他的胳膊，但現在全身都是軟的，使不上力，如果不是他的一只手攬在她腰上，估計現在坐都坐不好了。
她連他的名字都喊不利索：“唐……唐訴。”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這微微顫抖的兩個字一出來，旁邊的男人似乎更興奮了，像只野獸似得，噴出來的氣息更粗更灼人了。他又在那節鎖骨上咬了一口，沒用力，但還是有些疼。
林鷺吃痛呼了聲：“啊…”
他卻直接将她接下來的聲音給堵住了，舌尖撬開她的牙齒，不斷的往裏面探索深入。
手也開始不老實。
不知道是他那根手指撩開了衣擺，那之前還在她臉頰出摩挲的大手此時已經落在了她腰部的肌膚上，他開始慢慢移動起來，在細嫩光潔的脊背輕撫了好會兒，然後在碰到她內衣背扣時頓了頓。
接着手指變得躍躍欲試起來。
林鷺這才奪回些神志，她想要說話，可男人的吻還是不斷地的落在唇上，她只好輕輕咬了一口他的唇。
他卻似乎以為是情趣，吻得更深了。
林鷺沒有辦法，這次使了勁。
唐訴悶哼一聲，移走唇，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不滿地看向她。
林鷺悻悻地揉了揉鼻子：“那個啥……我親戚還沒走得幹淨……”
唐訴眼裏都快噴出火來，有幾分咬牙切齒：“不是都有六天了嗎？”
她很是無辜：“我每次來的時間都有點長。”
好半天，唐訴又“啧”了聲。
他站起身，像是在忍耐什麽，盡量平穩地說了句：“我再去洗個澡。”
然後急急地朝衛浴間大步過去。
林鷺這才擡起了手，将自己已經紅成一片的臉給捂住，然後直直地倒在了沙發上。
羞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