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還沒亮,猶如被淡墨潑過的空中星點稀疏,哈欠連篇的林鷺就在自家小區門口坐上了文思的賊車。
林鷺将包往後座随意一扔,栓好了副駕駛安全帶。
“早。”
向旁邊手握方向盤的文思打了聲招呼過後,她之前還只是半睜半閉的眼睛就直接給閉上了。
“怎麽會有你這麽懶的豬啊?就你這副德行,進豬圈都是要遭排擠的,”文思單手倒着車,另一只手伸過來捏了捏林鷺的臉,“一日之計在于晨知道不?”
林鷺睜開眼睛,目光中帶着早起後特有的不爽。
“這算個屁的晨啊,太陽都枕着雲睡得正香,我為什麽卻得在一片夜色中收拾起床?”
文思面帶喜色,笑得合不攏嘴:“見老公嘛,勤快一點是應該的。”
“打擾了,和一大波不認識的人趕着去見同一個老公,其中還有未成年和男人。關鍵是這老公只能隔着擁擠到爆的人群遠遠看上一眼,話都說不了一句,”林鷺将座位靠背往後放了不少,懶洋洋地倚在上面,“這樣的老公我不要也罷。”
“放肆!唐訴這種等級的老公光是站在那裏,我都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你居然還想讓他說話?”文思說着說着又演了起來,一副覺得林鷺不可理喻的樣子,“你要我死,你不是人!”
林鷺:“……”
林鷺:“我現在就想掐死你這個戲精。”
不過話雖誇張了些,但帶入唐訴這個人來說,也并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要找個詞來形容,她覺得他是傳奇。
父母都是影視圈中的老藝術家,在其他小孩還在玩泥巴或者吃泥巴的時候,唐訴卻已經出現在了熒屏之上,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經典的童孩角色。
雖然中間因為某些事情好幾年沒有再演過戲,但後來從國外留學歸來,以一部優秀諜戰劇的男二重回人們的視線之中,從此演藝事業蒸蒸日上,23歲被提名某國際著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25歲憑借當代一流導演所拍攝的動作大片成功拿得獎杯,一舉封帝,成為了同生代演員中的金字塔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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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技好長得帥氣場超強的男人,就算是對于林鷺這種缺少了花癡這根筋的女人,也能夠理解文思那光是看着就覺得窒息的感受。
行走的荷爾蒙嘛,誰都會心動的。
“唐訴當空照,唐訴對我笑,唐訴說早早早,我變成了他的小寶寶~”心動的文思一邊開車一邊哼着她臨時改編的歌。
林鷺一巴掌拍了過去。
“你唱歌就算了,唱得難聽我也認了,可是我求求你,別把腳擺在油門上打節奏,我看着怕!”
……
B城到C城,足足有兩個小時的車程,開到的時候天空已經大亮,機場上方明晃晃的白象征着今天又是晴空萬裏的一天。
林鷺腦子裏一時産生出“上天眷顧的人,連氣候都在偏向他”這樣不科學的想法。
在被滿心雀躍的文思拉着進入T2航站樓後,一路走過去,林鷺甚至都不用問是在幾號出口,瞧着某處人群紮堆堵得水洩不通的地兒,她也能立馬意識到是這裏沒跑了。
一眼望過去,夾雜在人堆中的攝像機、話筒、各種應援物品應接不暇,看來不止是有粉絲,連娛樂記者都有不少。
這也難怪。
聽文思說,唐訴一向不會暴露自己的行程,但每次到C城來卻沒有絲毫隐瞞,至于原因,他本人也在某次訪談中作出了“因為C城是我的家鄉,在那裏發生過很多事情,所以對這個城市感情不一樣”的回答。
好不容易才會出現在公衆面前的人,自然是避免不了博得關注。即使是周圍不明覺厲的路人,在聽到是唐訴的接機後,也會像是中了大獎一般跟着湊過來。
所以才造就如今她倆擠都擠不進去,只能在隔了出口好遠的外圍站着的局面。
“沒事沒事,”文思這樣安慰着自己,“我們唐訴187的個子呢,往這裏一站完全就是鶴立雞群,就算離得再遠,我也能看到他的人。”
林鷺點點頭:“對,我覺得這個距離就很OK,還能有自己想象的空間,隔得近有什麽用,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瞥到了他臉上的痘痘,多麽令人幻滅。”
文思側過頭橫了她一眼:“你放屁,唐訴是不會長痘痘的!”
“……”
林鷺覺得在文思的腦海中唐訴已經完全妖魔化了。
“行行行,唐訴說話不用嘴,走路不用腿,靠着一身帥氣就能無所不能。”
文思很是贊同:“你說得沒錯!”
林鷺露出“你沒有救了”嫌棄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如海潮般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久絕不斷,大有要将整個航站樓深深淹沒的趨勢,剛才還在大眼瞪小眼的文思和林鷺立馬回正了頭。
只見一個人影大步往外走了出來。
身姿挺拔得如同參天古木。
與周圍被工作人員擋在後面嘈雜的人群行成巨大反差,他只是安靜地走着,着裝周正,目不斜視,絲毫感覺不到長途跋涉過後的困乏與狼狽。
他一出現,視野內的全部事物都淪為了黯淡虛化的背景。
這一刻,林鷺終于明白到在場所有人都在瘋狂尖叫的原因。
隔着數段距離的這個男人,即使面貌都因為距離模糊了,但那舉手投足間的強大氣場,仍然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沒有任何多餘的原因。
只是這個人是唐訴,僅此而已。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唐訴我愛你!!”文思從看到唐訴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尖叫,但在這種沸沸揚揚的人堆中,卻像是投進大海裏的石子,只有身旁的林鷺才能聽得清楚她喊得是啥。
比已經興奮到失去自身意識的文思本人還清楚。
随着唐訴的前行,人群也開始移動起來,剛才還只是擁擠的人群立刻變得你推我攮,混亂無序。
林鷺的腳不知道被誰狠狠踩了下,她忍住心裏的火,想要伸手去拉文思,以防兩人被席卷而來的人浪給沖散了。
但手還沒伸出去,餘光卻瞥見身後有人推了文思一把。
文思甚至沒能作出任何反應,就因為這突然的受力往前撲倒下去,身體接觸到地板,從她鼻間發出一聲代表疼痛的悶哼。
林鷺連忙跟着蹲了下去。
“哪裏傷着沒?”她扶了把文思。
文思坐起來,眼睛周圍紅了一圈,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因為這樣妝會花。
“腳崴了卧槽,”文思将右腳放平,腳踝那裏腫了一塊,她痛得直吸氣。
林鷺從挎包中翻出消腫噴霧,抿着唇,沒有說話。。
文思知道她是在擔心,勉強笑了下,開着玩笑:“你是叮當貓嗎,怎麽每次都能翻出有用的東西來。”
林鷺對着傷處一頓亂噴,藥味在鼻腔中散開。
“叮當貓現在想罵人,”她黑着一張臉,然後将目光移向正要越過她們去追大部隊的罪魁禍首。
她一把就拉住了這個人。
“喂,”林鷺站起來,足足比這化着濃妝的女生高了大半個頭,“別裝做事不關己啊,我看到了是你。”
冷冷的陳述句,語氣帶有克制。
濃妝女的目光立刻變得搖擺不定,嘴上卻還在逞能:“現在誣陷都是不用證據的嗎?原來一個『我看到了』就能夠把罪名全部扣在別人身上啊。”
林鷺那雙狹長的眼微微眯起,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
“想要證據,OK啊,”她指了指斜上方的監控,“這個距離應該是一清二楚了吧?”
這下濃妝女被堵得啞口無言,咬着下唇,好半天,從口中輕飄飄地說出一句話:“碰瓷要點臉行不。”
有什麽再也克制不住的東西在胸腔裏燃了起來,這麽多年在她腦中類似于“妹子都是天使,別罵她們”“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這樣好不容易形成的想法瞬間瓦崩。
林鷺管他媽說出來的話有多傷人。
怼就一個字。
“碰瓷?再怎麽高看自己也得有個限度吧,用着上色不均勻還卡粉的眼影、能把睫毛刷成蒼蠅腿的睫毛膏、一看就很白菜的口紅,”說到這裏,林鷺嗤笑了一聲,将手輕輕覆上濃妝女的黑色皮包,“皮包還是人造皮革,這樣廉價的你,打哪兒來得會被碰瓷的自信?”
濃妝女直接愣在那裏,慘白着一張臉,嘴唇哆嗦着,連半個音節都說不出來。
林鷺一般開了這個口,不把人捅得滿身窟窿基本是很難停下來。
“怎麽?剛才不是很能說的嗎?該不是想不出能反駁的詞了吧?也對,這種事自己心裏應該還是有點兒數的,看來你也認同我說的話啊。”
她看着濃妝女眼眶中開始泛出晶瑩,神色間更添輕蔑,“覺得委屈?覺得我在羞辱你?呵,我羞辱的就是你這個還有臉覺得自己委屈的便宜玩意兒。”
此時這裏已經少了之前的嘈雜與喧鬧,剛才還堵得水洩不通的人群早就追着唐訴離開了,林鷺和濃妝女之間發生的摩擦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她這些話雖然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圍觀的人都聽得見。
這樣丢臉的狀态下,濃妝女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林鷺覺得差不多了,目光掃到濃妝女的應援服上,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還有,理智追星,別給唐訴招黑。”
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群中突然走出個五大三粗的高個兒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年紀,說着一口典型的東北話:“小姑娘們別吵吵了,俺來替咱們訴哥來講個和,可以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鳥開啓超兇模式(反派臉
文思一邊捂着受傷的腳一邊弱弱地在後面說道:“不要打人,鷺鷺別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