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樁意外過後,陸驚蟄買下了隔壁的房子,加強警戒,新找了安保人員,溫時再從家中出入,要麽和陸驚蟄一起,要麽由安保陪同。
溫時覺得太過小題大做,但陸驚蟄好像很在意這件事,他也就沒反對。
但是很快,安保人員就不必再跟着他了。
溫時知道,這是意外不會再發生的意思,他不在意魏然到底怎麽了,但謹慎地問陸驚蟄:“你沒做什麽違法的事吧?”
陸驚蟄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溫時擔憂的眼睛,語調有些漫不經心:“溫時,你想的好多。”
又說:“你別想這些了。”
那要想什麽呢?溫時也不知道。
陸驚蟄沒再提過魏然,那些會令溫時難堪痛苦的事,他都不會說。
那天過後,魏然狼狽地逃回白石,知道自己犯下大錯,他徹底得罪了陸驚蟄。
思前想後,清醒了的魏然決定挽回這個過失,他找到了陸家聯系自己的那個周律師,試圖通過這個渠道對陸驚蟄表達歉意,絕不會再打擾溫時和陸驚蟄的生活,并誠摯地希望兩位能得到幸福。而他也會守口如瓶,什麽都不會往外透露。
周律師本性刻薄,早将魏然忘到了九霄雲外,敷衍了幾句後就挂斷了。
魏然大罵了半小時對方狗仗人勢,不把自己看在眼裏,但也完全沒有辦法。
最好的辦法是及時止損,暫停工作,将手頭的東西都換成現金,去往別的地方,等待日後重新開始。但魏然不想也不能這麽做,他努力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出人頭地,如果現在放棄,那就一無所有了。
事業不僅代表金錢,也代表權力。
魏然不能忍受那種滋味,像少年時被人踩在腳底,被人同情。
最後決定先按兵不動。陸驚蟄不常出現在公共場合,外人對他的了解知之甚少,魏然只和他見過一面,聽說陸驚蟄是個很忙的人,手上的攤子很大,未必能抽的出空專門對付自己。更何況之前也只是找了供應商麻煩,也許這次也是。
他想的沒錯,陸驚蟄真的要解決一個人,一件事,絕不會只是簡單地給魏然的事業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絆子。
要麽不做,要麽就做到底。
魏然最近遭遇的麻煩,只有一樁與陸驚蟄有關,就是和他相熟的人落馬。陸驚蟄不想讓魏然聽到風聲,所以提前将那個人以別的由頭關起來調查。供應商的事,則是幫陸驚蟄辦事的人,順嘴和親戚說了,才打草驚蛇,觸動魏然了。至于那個Omega情人,是魏然的狐朋狗友知道他易感期沒人陪着,想試着能不能從他手中撈一筆,最後也算成了。
諸多麻煩纏身,魏然不勝其煩,又沒有能力解決,而他在發家的過程中,手腳不那麽幹淨的事,也終将大白于天下。
五月五日,許太太還未判刑,給她設局的魏然也因為經濟問題,被帶走調查。
這都是溫時所不知道的事。
陸驚蟄給新的醫療團隊撥了一大筆款項,雖然暫時沒有什麽成果,但還是抱有期望。
一切都很順利。
順利到陸驚蟄都會感到心情愉悅,希望和溫時開始一段坦誠的、純粹的戀愛。
不再需要任何借口和遮掩,陸驚蟄也不想再瞞騙溫時了。
五月七日是一個周末,陸驚蟄從公寓出發,天氣晴朗,萬裏無雲,中途沒有遇到紅燈,行駛了十五分鐘,到達溫時所在的小區。
陸驚蟄有大門的鑰匙,也知道密碼,從外面走進來,沒有驚動任何人,連貓都沒察覺。
而後在花園中浪費了些許時間。
溫時不在客廳,應該還在樓上,陸驚蟄也早有預料。
天氣逐漸轉熱,雖然還不至于到炎熱的程度,但溫時對溫度的變化非常敏感,變得懶懶散散,加上也沒有必須起床的必要,清晨醒來後,經常洗漱過後還窩在床上處理工作,直到陸驚蟄來了才會下樓。
樓梯上放了厚厚的毯子,是過去的冬日留下的痕跡。
陸驚蟄放輕腳步,走到了卧室前。
然後,敲響了這扇屬于溫時的門。
溫時的嗓音有些慵懶,像是半睡半醒,他問:“誰啊?”
陸驚蟄在來之前一般會給他發消息,溫時以為是工作人員出了什麽問題,需要他的回複。
陸驚蟄故意沉默了幾秒鐘,有些惡劣地說:“溫時,是我。”
他聽到房間內傳來很輕微的動靜,像是不同材質的布料間的摩擦,輕巧的身體落到地面,腳步踏過地板,聲音逐漸靠近。
陸驚蟄也能從這些中想象出溫時一連串的動作,他可能正伏在床上,着急跳下床,連鞋都沒穿。
“咔嚓”一聲,門打開了。
溫時手中拿着筆,赤着腳,頭發亂糟糟的,也沒梳理,就那麽為陸驚蟄開了門。
陸驚蟄站在門外,穿着打扮都很得體,懷裏捧了一束玫瑰,但沒有花店常用的包裝,枝葉都沒摘幹淨,看起來不很符合陸驚蟄一貫的審美标準。那花開的很好,絲絨一般的玫瑰花瓣上沾了水珠,緩慢地凝聚,落了很多滴在陸驚蟄的手掌中,連襯衫的袖口都洇濕了。
陸驚蟄低聲說:“花園裏的玫瑰開了。我摘了一些,想送給你。”
溫時怔了怔,下意識接過陸驚蟄手中的花。
陸驚蟄低頭看着他。
溫時的膚色很白,又不常出門,身體裸露在外的每一個部分都沒什麽色差,白的像是細瓷。玫瑰的枝葉濃綠,花瓣殷紅,貼着溫時的手臂,四散在溫時的脖頸、卷發間,有一支遮住了溫時的半邊嘴唇,整束玫瑰像是收容進了一個很美的瓶子中。
然而花只是瓶的陪襯,美麗的是溫時。
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所以沒說話,陸驚蟄只好問:“喜歡嗎?”
溫時點了點頭,抱着花,往後退了兩步,讓陸驚蟄進來了。
陸驚蟄也進入了溫時的卧室,這才解釋:“我猶豫了很久。”
可能是想不到陸驚蟄這樣的人還會為什麽事猶豫不決,溫時略有些遲疑地問:“猶豫什麽?”
陸驚蟄看到床上的被子有一半垂落在地,随意地說:“猶豫要不要摘。你是不是還讨厭花,亦或是更傾向于玫瑰應當在花園中長久開放?”
溫時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我很喜歡。”
他似乎對那捧花很珍惜,将擺放在桌上,一直未曾使用的花瓶沖洗了一下,灌滿水,一支一支,把玫瑰放了進去,擺到了陽光下的窗臺。
陸驚蟄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忽然想到,他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浪漫經歷,由性開始的相識,還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就上了床。
這樣是不對的,不那麽好。
雖然從結果角度出發,沒有什麽差別,但過程沒有那麽美好。
陸驚蟄曾經只在乎結果,可喜歡的人與利益并不相同。
他回憶自己過去三十三年的人生經歷,與這方面并無太多涉獵,又想起自己曾經讀大學時,每個夏季都會舉辦的交際舞會。
在月夜中,在篝火旁,在深林邊,陸驚蟄沒有參加,偶爾會路過那樣的舞會,看到起舞的朋友和同學,也沒什麽興趣。
于是從書架上随意抽出一張唱片,放進唱片機中。
音樂聲驟然響起,溫時吓了一跳,轉過身,霧蒙蒙的眼睛像是在問陸驚蟄發生了什麽事。
陸驚蟄半垂着眼,向溫時伸出手:“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就像所有的克爾森大學的學生那樣,在一支舞結束後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