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陸驚蟄很少回來得這麽早,他們也很少會需要在睡前相處這麽長的時間。
清醒的、獨立的、自我的,而不是沉溺于欲望的時間。
之前的幾天,陸驚蟄每天回來得都很晚,其實溫時也沒睡。他躺在床的一邊,随時準備履行自己的職責。但陸驚蟄什麽也沒做,他不會開燈,在黑暗中洗澡,然後躺在床的另一邊,很安靜地入睡。
而現在才五六點鐘,無論如何,離入睡時間還有很久。
社交苦手溫時很不會面對這樣的時刻,他有些不自在,大約是為了逃避,他決定先去洗澡。
為了盡可能地浪費更多時間,溫時洗了一個很長的澡。
水流聲停住了。
溫時有點後悔。
人不應該在不恰當的時間生氣,比如他自以為是的對陸驚蟄的話不高興,也不應該過于沖動地決定某些事。
在混亂的思緒下,他完全忘掉了毛巾和浴袍,陷入尴尬的局面。
溫時再三猶豫,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出去拿。
天色已暗,屋裏沒有開燈,什麽都不會看到。
溫時心懷僥幸,拉開了浴室的門,摸索着走向玄關處的衣櫃。
實際卻很明顯。
溫時對自己的了解不夠充分。他很久沒有注射抑制劑,長時間的沐浴也促進了信息素的分泌。浴室的門一開,很甜的草莓香氣便蔓延開來,鋪陳了整個房間。
陸驚蟄也沉浸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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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的動作很輕,不想發出什麽太大的動靜,拉開櫃子的時候,他聽到陸驚蟄的聲音傳來。
那個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說:“溫時。”
又說:“過來。”
溫時猶豫了三秒鐘,還是朝陸驚蟄走了過去。
他的身體是濕的,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最後停在陸驚蟄的身前。
陸驚蟄脫掉了外套和毛衣,房間裏的溫度很高,他只穿了一件襯衣。
房間裏很暗,但不是完全的黑暗,總有些微光亮從窗簾裏透入。溫時像是一塊很美的玉石,盈着潤澤的水光。
他看不到這樣的自己,但面對陸驚蟄時也很艱難:“怎麽了?”
陸驚蟄坐在地毯上,旁邊是一張矮桌,他伸手拉了溫時一下,溫時便很順從地靠了過去,被放到了那張木質矮桌上。
桌面的質地很柔和,不是金屬,也感覺不到冷。
陸驚蟄的手臂橫在溫時的腰間,沒有碰別的地方,不是太逾矩的舉動,似乎只是單純的疑惑:“溫時,怎麽不穿衣服。”
溫時沒有回答,內心更加後悔。
一個才洗了澡,走到Alpha面前的Omega,似乎除了引誘以外,沒有別的理由。
但陸驚蟄知道溫時不是。
因為溫時有點笨,還很天真。
陸驚蟄這次問得更誠摯一些,像是想要得到回答:“不冷嗎?”
溫時的手搭在陸驚蟄的肩膀上,他們之間離得不算遠,但也沒有很近,他說:“還好,房間裏不冷。”
又很小聲說:“你要做什麽?”
陸驚蟄擡起手,扣住了溫時的下巴。他垂着眼,在黑暗中凝視了溫時幾秒鐘,沒有什麽猶豫地吻了下去。
溫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沒有什麽接吻的經驗,和前夫的戀愛游戲結束于十八歲。比起接吻,別的方式更能解決一個Alpha的欲望,所以在那之後,也很少再與前夫擁吻。
陸驚蟄看起來是很有禮貌,很會尊重別人意見的Alpha,接吻的時候卻很強硬,他沒廢太多力氣,撬開了溫時緊閉的嘴唇,唇齒相交,溫時過分緊張,驚慌失措之下,牙齒磕破了陸驚蟄的嘴唇。
他嘗到了很淡的血腥氣,覺得自己做錯了很多,但對方也沒有停。
一個很深的、漫長的濕吻。
潮濕的水汽将陸驚蟄的衣服也浸濕了。
接吻的時候,溫時無法想太多,但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欲望。
過了一會兒,就在溫時不合時宜地思考,是否要懇求陸驚蟄不要在桌子上繼續時,陸驚蟄突然停了下來。
重新掌握自己身體後,溫時的第一反應是道歉。
他說:“對不起,不小心磕破了你的……”
說到這裏時,溫時又覺得自己好像在說傻話,為什麽要這樣,難以繼續下去。
陸驚蟄沉默地聽着,又過了一分鐘,才平靜地說:“我去洗澡。”
溫時呆了一下,他不再為之前的事糾結了,理所當然地将這句話理解為某種信號,緩慢地“哦”了一聲。
陸驚蟄進入浴室後,溫時用毛巾擦幹了身體。他拿了睡衣,但沒有穿,在床頭櫃翻了翻,找出計生用品,使用了其中的某一個。
在等待陸驚蟄的十幾分鐘裏,溫時想了很多,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吻自己。
陸驚蟄表現得不算輕佻,但也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好像是對一個可憐的玩偶産生興趣,所以會繼續探索下去。
溫時無法看透陸驚蟄,他也沒有覺得自己可憐,人的一生,他的一生,就是這樣的。
還是算了。溫時不想思考沒有結果的答案。
陸驚蟄從浴室裏出來,走到床邊。
溫時很自然地靠過去,想為他解開腰帶。
陸驚蟄按住了溫時的手。
他的手掌比溫時的大一些,似乎能将溫時的手完全握于掌心。
不知道為什麽,陸驚蟄才洗過澡,體溫怎麽會這麽低,低到讓溫時感覺到冰。
陸驚蟄語氣平淡:“不是說好不做的嗎?”
溫時仰頭看着陸驚蟄,有點失神。
他很習慣得不到回應,也很習慣別人的出爾反爾,也不覺得陸驚蟄對自己負有責任,即使是幾天前陸驚蟄說的話,他也沒有當做承諾。
陸驚蟄願意約束自己,遵守承諾,是在溫時的人生中很少發生的,反而讓溫時很不能适應。
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會做到。
溫時本能地想要尋找借口——更正義的、更能說得過去的那種,而不是以為陸驚蟄想要做什麽這樣難以言書的理由。
不過他謊話說得不怎麽樣,磕磕絆絆道:“你……工作這麽忙,如果失眠,不會累嗎?”
陸驚蟄沒有用語言再次表達拒絕,他很輕地嘆了口氣,似乎有點拿溫時沒辦法,然後伸出手,拂開貼在溫時臉頰邊的濕發,不動聲色地說:“頭發這麽濕,我幫你擦吧。”
溫時的頭發沒幹,擦的時候也沒用心,他不想用吹風機,太吵了,陸驚蟄在的時候,他不想發出太大動靜。
陸驚蟄拿了一條幹毛巾,溫時很聽話地坐在床邊,但兩人都沒有這樣的經歷。一個從未替別人進行這樣的服務,另一個也從未接受過這樣的好意,所以配合起來略顯得困難。但幸好溫時的身體很柔軟,陸驚蟄沒什麽顧忌地擺弄了幾下,姿勢便很合适了。
擦頭發的時候,溫時以為自己會很緊張,實際上神游天外,心不在焉地想了不着邊際的事。
陸驚蟄替溫時擦幹了頭發,撥開長發,在溫時的後頸處咬了一下,沒怎麽用力,沒有破皮,連臨時标記都不是。
溫時還未反應過來,陸驚蟄又松開了他。
這一天,他們睡得都很早。臨睡之前,溫時伸手碰了一下陸驚蟄的頭發,黑色的,很硬的質地,和自己的是完全不同的觸感。
雖然今天有頗多意外,溫時丢臉兩次,後悔數回,尴尬時刻不計其數。
但好像還是很美好的一天。
擁有一些,一些存入溫時人生記憶中的,很寧靜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