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一個半小時的歸程裏,其中的一個小時被陸驚蟄用于處理公務,另半個小時,他有少許走神,大多是在想溫時。
溫時的存在被瞞的很好,連陸驚蟄工作上最得力的助理都不知道。
即使陸老太太年紀大了,很相信所謂的親情,經常行善積德,也沒有将陸驚蟄的病情全盤托出,告訴那些的親人。
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陸驚蟄是近乎完美的掌舵人,唯一的缺憾是他自幼診斷出難以痊愈的病情。
無論是支持陸驚蟄,希望他能繼續支持大局的人;還是別的,祝願陸驚蟄早死的那些,都沒有得知這件事的權利。
在不能确定可以完全治愈前,與陸驚蟄的病情有關的事,沒有消息就是最好消息。
溫時是一朵很珍貴、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花,隐秘地長在陸家老宅的角落,只為陸驚蟄而開。
但陸驚蟄只是使用,從未欣賞。
外面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進入屋子的一瞬間,陸驚蟄便感覺到熱。脫掉外套時,羅姨在陸驚蟄身邊說了一些與溫時有關的事。
比如睡到下午一點,但今日的進食仍然不多,從剩餘的菜品也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喜好。
陸驚蟄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沒說什麽。
羅菁猜測這是不太滿意的意思。
實際上,即使羅菁看着陸驚蟄長大,也很難猜明白他的心意。
陸驚蟄出生時,她正好才在陸家工作不久。那時候她還年輕,收到半年工資的紅包時,只覺得開心到不可思議。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先生和太太意外去世,陸老太太整日垂淚,将希望都寄托在陸驚蟄身上,陸驚蟄卻被診斷出信息素紊亂症。
徐教授告知陸老太太最後的結果時,羅菁也在現場,陸老太太幾乎崩潰,是陸驚蟄找自己要了手帕,替祖母擦掉眼淚,安慰她信息素紊亂症是一種可以治愈的病症,不要傷心。
在此之前,接觸檢查時,陸驚蟄便有所觀察,也有所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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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蟄是不需要照顧的那種孩子,不是說乖到不需要看管,而是非常有自己的想法,自制力驚人,沒有一般孩童本能的活潑好動。
所以直至長大後,陸驚蟄的喜好、欲望都很難捉摸,他有明顯偏愛的食物,慣例要去做的事,但有或沒有都是不重要的事,情緒不會因此而産生明顯的波動。
為什麽會對溫時投入不合常理關心,羅菁也不太想得明白,陸驚蟄天然與人親緣疏遠,她只覺得有點奇怪。
但這些話也不可能問出口,羅菁說:“溫先生是南方人,也許和我們這裏的口味不太一樣,明天再讓廚房試試別的菜。”
陸驚蟄說“好”,半個小時後,他推開了溫時的房門。
房間裏沒有點燈,但陸驚蟄的夜視很好,對房間的布局也太過熟悉。他走到床邊,溫時仰躺在靠窗的那邊,與往常不太一樣,之前他會用更方便的姿勢,比如跪伏。
溫時的大腿酸的很厲害,擡都擡不起來,更沒有支撐起身體的力氣
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困,心情還不錯,連晚上的治療行為,也提前做好了準備,沒有任何想要逃避、不開心的念頭。但等了很久,陸驚蟄站在那,沒有做接下來的事,只好問:“怎麽了?”
陸驚蟄半垂着眼,輕聲問:“溫時,你出門不知道要帶手機嗎?”
溫時沒有反應過來,實際上半個多月前的事早就被他忘掉,他甚至都不知道陸驚蟄說的是哪件事,僅憑直覺回答:“我不出門的。”
陸驚蟄半俯下身,他的手撐在枕頭一邊,陷的要比枕在上面的臉更深。溫時睜開眼,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手腕,很強壯有力,以及微微凸起的筋脈。
“上一次,”陸驚蟄好心地提醒他,“桌上放着手機,你沒有拿,鑰匙也沒有。”
溫時才意識到他指的是什麽,怔了怔:“我……”
他一擡眼,看到陸驚蟄看着自己,兩人黑暗中對視了一眼,溫時的心跳有一瞬的加速,很快移開了目光。
陸驚蟄問:“有什麽不能拿的理由嗎?”
他的語氣平靜且誠懇,不是質問,也不是對某種不合常理行為的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溫時為什麽會這麽做,想要得到一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溫時偏過臉,怔了怔。他沒有需要聯系的人,和陸驚蟄之間也不是那種可以擁有對方房子鑰匙的關系。
而且這件事也不可能再發生,溫時不會再在夜晚十點鐘出門,去往市中心安撫一個信息素紊亂的病人。
這些理由太過複雜,不能說出口。但是沒關系,溫時向來很擅長認錯,他很順從地道歉,習慣性退縮:“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陸驚蟄低聲笑了笑,他伸出手,沒用什麽力氣,将溫時微卷的頭發揉亂,就像撫摸一只溫順的綿羊:“真的嗎?”
又評價道:“頭發真軟。”
溫時的臉變紅,大多是害羞,也有很少的一點難堪。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與另一個人有很親近的接觸,但與性的欲望無關,僅僅是覺得可愛,或是什麽溫時不明白的緣由,想要摸摸看。
于是,他很小聲地說:“真的。”
陸驚蟄好像信了他這句并不真摯的謊話,拿出手機,打開鎖,背着放到枕頭邊。
溫時:“?”
陸驚蟄松開手,理所當然地說:“加你的聯絡方式。”
溫時:“……”
他仰頭往上看去,黑暗中能看到的側臉只是一些模糊的輪廓,但無論是自己,還是什麽別的事,都好像被這個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