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旗袍
片刻後，成哥皺着眉頭不耐煩的跨進來，他看到張岚和周曼易慘烈的模樣後，眼睛微微瞠了一下，可能他沒想到一向有分寸的周曼易會這麽瘋。
張岚和周曼易心底的矛盾一直貌合神離的隐藏着，在這個事件上爆發了而已，凡事壓的太久，爆發的時候越駭人。
成哥厲聲斥責道:“要造反了你們！還不快給老子住手！！”
那團女人堆都頓了頓，張岚捂着花臉哭泣，周曼易撿起地上的照片往成哥腳下扔，她哭鬧道:“曹成！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想跟張岚在一起是吧？！那我們離婚！我主動退出！”
畢竟張岚在人脈這方面是比不過周曼易的，成哥哪敢離婚，他軟言軟語的跑過來诓哄周曼易，“曼曼，我錯了，聽話，不鬧了，我們夫妻這麽久，怎麽能說離就離呢！真是，不許瞎說！你在我心裏是唯一。”
周曼易沒敢繼續大鬧，她摟着成哥的脖子鬧小別扭，成哥把周曼曼抱起來走出去，張岚忍不住喚道:“成哥...是曼姐先打我的。”
周曼易的臉眷戀的在成哥胸膛上摩挲着，她低低道:“成哥，我的心裏好難受。”
成哥回頭掃了張岚一眼，他給了張岚一個安撫的眼神，“你們把換衣間打掃幹淨，誰再鬧，滾出九華巷。”
明面上周曼易是勝者，私底下成哥肯定會去哄張岚，張岚也知道再鬧下去對自己沒好處，便忍了下來，周圍的女人一個個都噤聲開始打掃室內。
我還以為曹成來了，她們兩女一男能打起來呢，這麽快就收場了，有些遺憾。
這件事過去以後，周曼曼和張岚都回神了過來，她們逐漸明白是有人故意挑起紛争，兩個笑面虎又重新和好了，私底下仍是不見血腥的在鬥。
我最近确是輕松了很多，張岚懷疑過是我幹的，還打了我一頓，我哭鼻涕喊冤裝傻裝楞的給騙過去了，周曼易也不确定是不是我幹的，畢竟她和張岚得罪的女人數不勝數，而我看上去蠻像一支白蓮花，所以我沒被追究的太久，反而是手底下的姐妹們最近過得戰戰兢兢，她們生怕那些照片被指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放的，連汪沛都緊張的要死，我私底下悄悄找過汪沛，我讓她不要緊張，廢了好些口舌才把汪沛安撫好，她看起來太緊張的話，會被兩個女人懷疑，到時候全盤都得皆崩。
我跟汪沛算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照片是她拍的，她脫不了幹系，如果汪沛想跟我鬧魚死網破，她就會損人不利己的招供出來，當然，我沒得罪她，她自保還來不及。
現在她們雖在明，我在暗，但我也不敢動的太頻繁，還是先當一段時間的小乖乖博取信任吧。
周曼易無形的與張岚杠上了，我小管事的身份又被周曼易提攜了起來，張岚呢則是和米菲擰成了一股繩，現在後勤部分別是兩股勢力。
周曼易和張岚是主，我與米菲是次，米菲每次來找我茬的時候氣焰都特別嚣張，我用宋延君的名號，三兩下把她給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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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菲看起來有些憔悴，她的抗壓精神沒我強，我有兩次發現她的高跟鞋壞了，肯定就是孫麗幹得了，那保姆還真是來一個整一個。
林憶秋最近傍的那個王老板很寵她，我的錢她已經還了一大半，林憶秋這人很講信用，她有錢了不會先自己花，而是第一時間還給我，我留了幾萬讓林憶秋先寄回老家給她的母親用，她弟弟好吃懶做，總等着林憶秋寄錢，我便教林憶秋只寄僅夠她母親用的一部分錢，林憶秋為難的說她媽媽很溺愛弟弟，就算自己不花，也會拿給弟弟用，還經常罵林憶秋掙錢少。
這還真是沒折了，林憶秋媽媽的德行，讓我覺得更惡心，憶秋永遠只能是被壓榨的份，誰叫我們都不是狠心的人，便任由吸血鬼索取了。
你不管吧，別人說你不孝，你管吧，別人又說你傻，這便是林憶秋的寫照了。
我思緒着人生的那點兒破事，不知不知的已經下班了。
走出九華巷的街道時，我看見了高先生的車在，顯然是在等米菲，最近只要下了早班，我就能看到他像完美好男人一樣等着他的新寵。
心裏的疼痛已經麻木了，時間總會沖淡最初的悸動，即便我沒被冤枉，我和高先生也不會走到最後，全當我與阿飛是一場不完美的邂逅吧。
一輛大衆輝騰停靠在路邊，宋延君打開窗戶向我揮手，“阿愔，我帶你去吃飯。”
我感覺身上似乎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我偏頭看向高先生的車，是我多想了，人家的車窗關得密不透風。
我推拒道:“我...要回老房子一趟，下次吧。”
宋延君走下來把我塞進副駕駛，他幫我系上了安全帶，“我去看看你家土房什麽樣，老板免費給你當司機，你賺了！”
宋延君有點讓我頭疼，我笑呵呵道:“宋老板一天在我跟前兒當奴隸，是有錢人日子過不慣，來受虐呢？”
宋延君踩油門踩得有些急，晃得我頭暈，他斜睨我:“侬會說吳侬軟語麽？”
我不假思索道:“不會，聽得懂一些，我媽以前大多是跟我說普通話的，她說方言，我爸聽不懂。”
宋延君閑着沒事，邊開車邊教了我幾句罵人的吳侬話，他念一句，非逼我也念一句，念過之後我就忘了，只記得侬啊伊啊還有阿拉，記得比較完整的一句就是侬個則小居，吳來細特，意思好像是你這個小鬼,笨得要死，指腦子不活絡的年輕人。
一路說說笑笑就到了我家老房子那裏，是以前的商品房，有點舊，整體還算幹淨，我家在二樓有些潮濕，不知道溫名在不在家，不過他拿了三百萬也舍不得呆在家裏浪費時間吧，他老人家過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生怕進了棺材體會不到人間天堂。
宋延君左顧右盼的打量周圍，我開門進去後，看到亂七八糟臭烘烘的一片，不禁有些窩火，我把沙發上的臭衣服全部扔到地上去，我不好意思的對宋延君道:“宋老板，不嫌棄的話，先坐坐，我幾百年沒回來過，我爸不曉得去哪兒野了，弄得這麽髒，真是讓您見笑了。”
宋延君倒不嫌棄，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他看到溫名的一堆髒衣服，以及桌上快生了黴的外賣，宋延君皺了下鼻子，鄙夷道:“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爸就是個典型的老癟三，而且比老癟三還要厲害一點，把你生生給逼成了小姐。”
他這麽說話是有些難聽，不過也是事實，我拿起垃圾桶收拾客廳，我開玩笑回應道:“已經醬紫了，我有什麽辦法，我的心han我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着去填補溫名那個老混賬的過錯，不然他老人家成為了赤佬，就是我不孝的原因了。”
赤佬就是舊時窮人死後，家人買不起棺材，往往是赤身用草席卷了，草草埋了了事。這兩字來形容溫名最恰當不過。
宋延君鄙夷道:“你的思想有那麽迂腐？就是愚孝！這種人不用管了，你就算死了，也管不起他。”
我幹幹笑了幾聲，沒有言語。
沒想到宋延君竟然會幫我打掃，他邊掃地邊罵溫名，像是在替我抱不平似的，我進了房間打掃以後，耳根子總算清淨了，宋老板罵起人來挺毒的，我怕我聽不下去跟他罵起來了，父母是你可以罵，但不允許別人罵的存在。
我的房間原封原樣，就是有一層厚厚的灰，溫名的房間簡直不忍直視，像是吃喝拉撒都在裏面一樣，臭的我想吐，我和宋延君打掃了有一個鐘頭，家裏基本上幹淨了。
我累得坐在沙發上休息，宋延君不知何時挪到了我身邊來，他摟着我的腰，把腦袋枕在我肩上，他低語道:“阿愔，我沒想到你這麽苦，你願意讓我照顧你麽？”
我打哈哈敷衍了過去，“誰人不苦啊？我還吃得起飯，睡得了覺，比中東地區的可憐人幸福多了，咱九華巷的姐妹們都苦哈哈的，你別光顧着照顧我，要雨露均沾，昂。”
宋延君的手一松，他幽幽的看了我一眼，宋延君躺到沙發上看着天花板，半晌，他從電視劇旁的桌子上拿起我媽的照片看，他靜靜道:“你跟你媽，長得很像，有六七分那麽像，都是美人胚子，難怪你那沒有人性的老爸，都還惦記她。”
“我們惦記她，她未必惦記我們，也不知道在哪兒穿金戴銀，吃鮑魚燕窩當貴夫人呢。”我捶着肩膀去房間裏收拾幾件幹淨的衣服裝起來，總穿林憶秋的衣服有點不大好意思，等休假的時候我再去買衣服。
宋延君背着手進來，他問:“你上次說的旗袍能給我瞅瞅嗎？”
我彎腰從床底下扯出了一個花雕細紋的木箱子，木箱看起來頗為古老，有點兒像老古董，這是我媽最初從季家給帶出來的行李，聽說上面的花紋是我阿公親自刻的，我們季家太太太...爺在清朝年間是漢人文官，隐約聽我阿公說過，清朝皇帝壓制漢人當官，還搞文字煉獄，文人學士在文字中稍露不滿，或皇帝疑惑文字中有譏讪清朝的內容就會被抓起來殺掉，當時有很多捕風捉影的事件，導致了很多漢官被冤殺，我祖上那太太太爺的官怎麽也當不大，還要寫各種贊美皇帝的話，不寫不行的，所以康熙那幾個清朝皇帝被鼓吹的要上天了。
當時阿公講得義憤填膺，頗為有趣，我便記住了，那時還以為是個故事呢，現在才曉得是真的。
我被灰嗆得咳嗽，宋延君也掩了下鼻，我打開木箱子，裏面的旗袍整齊疊放着，繡的花紋多姿百樣，有淡雅的，有妖嬈的，有素淨的，每一件都是那麽的精致，不禁回想起幼時在江南的小鎮上，我媽季巧巧穿着婀娜端莊的旗袍，她牽着我的手，喊我回家吃飯，她說阿公又釣了扁魚吃。
我們那小鎮離大海不遠，阿公經常都會去泥濘的海灘裏找螃蟹，或者拿網捕魚，還能到集市上賣些錢。
我對外婆和舅舅的印象很模糊，他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唯獨阿公讓我記憶深刻，他仿佛讨厭我又有點別扭的喜歡我，一會兒親近我，一會兒對我罵罵咧咧，像極了精神病。
宋延君修長的指尖撫在旗袍上，他的目光有些懷念，這樣的他，使我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他沉靜道:“阿愔，你穿一下旗袍給我看好麽？”
我嘴邊噙着笑，“宋老板，我穿旗袍給你看，有什麽好處呀？不如來點鈔票？”
宋延君從包裏搜了一千塊出來，“喏，你丫穿個衣服都那麽貴，服，老子服。”
“謝謝老板。”我不客氣的接過了一千塊，小錢我還是比較喜歡的，大錢我就拿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溫名，我早就穩穩當當的存起錢來了。
至于宋延君為什麽想看我穿旗袍，可能就是因為老板想看小姐換裝吧，我突然防備起來，“宋老板，我不出臺的哦。”
宋延君白了我一眼，他輕撫着旗袍，“我還不曉得你，放心吧，只想看看你穿旗袍的樣子。”
宋延君若真想動我也早就動了，我還是比較放心他的，我随手挑了一件要去換，宋延君扯住我的手，他選了一條白色雛菊的旗袍塞給我，“這件，好看。”
我微微一挑眉，“宋老板眼光不錯，這件我媽最愛穿了，以前，她摸都不讓我摸一下，生怕我給她摸壞了。”
宋延君喃喃道:“是了。”
他古怪的态度讓我疑惑，“什麽？”
他垂頭繼續蹲在地上看那些旗袍，他翁甕道:“沒什麽，快去換吧。”
我看了宋延君一眼，我覺得他對旗袍似乎有一種迷戀，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我轉身進入我爸的房間，鎖上門後，我三兩下換上了旗袍，真別說，我媽的身形骨架與我差不多，穿上去完全合适。
我想起我媽以前愛挽起頭發，我便學着她盤發的方法，挽了一個整齊幹淨的發髻，可惜沒有木簪子可以裝飾，若配上一個簪子，我一定宛如第二個季巧巧。
我踩着黑色的高跟鞋，端莊的走向我房間裏，行走時裙側開叉處若隐若現，将我的白腿襯得性感又含蓄，我媽是個優雅的女人，我便東施效颦一般，學着季巧巧曾經的模樣，像個江南水鄉的窈窕姑娘一樣，不緊不慢的走向宋延君。
宋延君緩緩的站了起來，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目光如炬，他的眼神裏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懷念感，宋延君怔然的看着我，他的神情十分恍惚，“阿愔，你不應該叫溫愔的，改了姓，跟你媽姓比較好，你爸不配有你這麽好的女兒。”
我以為他見了我，會撲上來親兩口，可是他的眼神裏沒有一絲亵渎，隐約有一種尊敬。我仔細的探究這個男人，我徐徐道:“宋延君，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真的。”
宋延君的眼神裏劃過一絲猶豫，很快他含蓄笑道:“你如果認識我，便不覺得奇怪了。”
這句話，反讓我覺得更奇怪了，我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宋延君掏出手機似乎要拍照，他命令我:“往後退，出了一千塊，不拍點照，怎麽對得起自己。”
“拍藝術照也不止一千吧。”我輕哼一聲，慢悠悠的倒退抵着牆，他忽然道:“別動，對，就這個姿勢，這個畫面太美了。”
我忍俊不禁，“真不知道你是在調侃我，還是在誇我，有多美啊。”
宋延君專注着給我拍照，“很美，是我見過第二個最美的女人。”
我厚顏無恥道:“切，憶秋不是說你油腔滑調的麽？你現在應該說我是你見過最美的女人，”我又問:“第一美的，是誰？你媽嗎？”
宋延君的柳葉眼向上挑去，“你猜。”
我吐吐舌頭，“我不猜！”
宋延君給我拍了很多照片，我後來看了一下，他的拍照技術可以媲美攝影師了，宋延君稍微調了點色，照片中的我，就像是幾十年代的民國女人，整個人恬淡溫婉，明眸皓齒，朱唇輕啓，如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一般，卻更像我的母親季巧巧，照片上的我，有一絲的讓人心疼，那種愁然沉思的神.韻，竟被他給捕捉到了。
旗袍放的久了，穿在身上有一點點的癢，我迅速換上來時穿得衣服，宋延君選了一條旗袍，他道:“我跟你買一條，如何？你說個價錢，我拿回去品鑒品鑒。”
我看他好像對旗袍很熱衷，就思忖了片刻，半晌，我舔着臉道:“這也算老古董了吧，有沉澱的韻味哦，就兩千塊錢一條吧。”
宋延君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他不争氣的看着我，“這麽少？我還想說給你一萬塊呢。”
我連忙接話道:“那宋老板想買多少價錢的？我給您添上，保準您滿意。”
宋延君把手裏的那條旗袍疊起來，他鄙夷道:“你當老子傻呢！就兩千了！愛賣不賣。”
我輕拍了下腦子，早知道就說得貴點了，反正宋延君那麽有錢，還大方。那旗袍畢竟是我媽穿過的，人家兩千塊買下來也算是高價了，我便沒有得寸進尺，我笑嘻嘻的接過衣服，“小的幫您包上。”
我蓋上木箱子，推到了床底下。我在家裏尋了十分鐘才找到一個塑料袋子，被宋延君嫌棄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