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兒國王
《美麗心情》重新開播的第一天收聽率達到了近兩年來的最高值, 蘇總監很高興，當場叫了粵式茶點給孩兒們加餐，送來的東西中有一份蝦餃，嚴青吃了一個搖搖頭放下筷子。
他們家主播見了把東西拿走：“你不吃啊？那全歸我了。”
嚴青點點頭, 心想還是顧青舟帶她去的那家店手藝好。
老房刷新牆, 《美麗心情》改名《茉雅美麗心情》對于聽衆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第一期的主題是嚴青策劃好久的《重說西游》。
正如顧青舟估計的那樣, 不少人對《西游記》懷着不一樣的感情，嚴青小時候家裏沒電視，對這部神劇的感觸沒有其他人深，不過在她策劃學習這期節目時收集了很多傳說和民間趣聞，漸漸對六小齡童版的《西游記》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這個話題很成功, 蘇總監做主加開一期, 坐在導播室裏笑眯眯地聽全場，節目結束前主播念一串贊助商爸爸的宣傳廣告，換做嚴青咪咪笑, 最近怎麽看他們家主播怎麽順眼。
不過這個順眼沒堅持多久，他們家長得好看身材也好一把嗓子非常溫柔的主播姑娘在某一天沒能按時上班。
那又是一個雨天, 洋城從夏過渡秋冬沒別的全靠雨，嚴青車上沒傘，停了車一路小跑進大樓，跑得再快也還是淋濕了點, 上樓也顧不得別的, 拿了東西去找蘇總監簽字, 然後跨進導播間，從那面玻璃窗裏沒看見主播間有人。
嚴青當時心裏就有點不安，到走廊又看了看雨勢，給主播打電話問她：“你到哪兒了？”
主播姑娘聽起來沒什麽不同，告訴她：“我待會就到，你放心不會晚。”
嚴青哦了聲，說你在車上吧？我倆現在抓緊對下臺本。
這時候就有點不對了，主播有點哽，說待會吧，現在不行。
嚴青挂了電話又站了站，擡腳去找蘇總監。
盡管嚴青沒說什麽特別明白的話，但蘇總監聽明白了，兩人一道進了導播間，把嚴青手裏的稿子拿來看，問她：“都你寫的吧？”
嚴青點點頭，當然都她寫的，閉着眼都能背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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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總監第三次擡頭看電子顯示器上的時間時，嚴青給主播打了最後一個電話，誰都沒想到這一普通的催同事來上班的工作電話即将改變嚴青的人生。
主播姑娘奔潰哭泣：“我被甩了我現在根本沒心情播什麽狗屎電臺你們一個月才給我多少錢愛誰誰去吧別再給我打電話！”
嚴青：“……”
嚴青整個人不好地推門進導播間，說：“領導不好了，節目要開天窗。”
此時已經來不及聯系其他主播，嚴青臉有點白，不能去想被放鴿子的聽衆們是什麽心情，應該會罵，會讨厭，說不定爬牆去聽其他節目不回頭了。
“嚴青。”蘇總監不愧是領導，十分鎮定，又問了一遍，“稿子都是你寫的吧？”
嚴青煩躁地扯了扯頭發：“是我寫的啊說了一百遍了所以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
“你頂上。”蘇總監指了指她，又指了指主播間，“快點進去做準備。”
嚴青：“……”
——什麽玩意？我領導剛才說夢話了？我怎麽一個字都沒聽懂？
“還有五分鐘，随便你。”蘇總監這時候坐在導播室的電話前，從襯衣口袋裏拿出他慣用的鋼筆，翻開嚴青從跟他第一天起就一直存在的他從不離手的那本厚厚的工作筆記——
做好了一個導播在節目開始前該做的所有準備。
嚴青：“……”
——媽的等這事完了看我怎麽修理那小奶，這麽沒職業道德活該被甩！
蘇總監再沒回頭看身後呆立着的姑娘，通往主播間的那扇門敞開着，無聲地好像說了什麽。下一秒姑娘快步走進去，沒時間感受內心的彭拜，表情跟她領導一樣鎮定，坐下來，把桌子收拾成她喜歡的樣子，開電腦，開軟件，調整麥克風高度，帶上耳機。
蘇總監在玻璃窗外對她倒計時，嚴青推開場片頭，音樂是六小齡童版《西游記》的插曲《女兒情》，演唱者吳靜。
當歌曲過半時嚴青将音量調小，深呼吸一次，說出她在這個節目裏的第一句話。
——【聽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我是你們的代打主播嚴青，今晚将由我陪大家度過一個半小時的《茉雅美麗心情》。】
從這句開始導播間就不斷接到聽衆電話，節目微博裏也是炸了的狀态，雖然開天窗的主播姑娘工作态度不咋地但聽衆支持度沒的說，嚴青透過玻璃看她領導一手一個電話沉着臉在跟聽衆溝通，心裏是理解的。
畢竟只是個打發時間的節目，大衆根本不會知道一檔節目從策劃到播出要經過多少環節，是多少人的心血，主播就是一個節目的門面，她應該是好看的，是甜美的，是溫柔的，是非常女性化的，是擁有能安撫人心嗓音的。
當這樣一個固定模式有朝一日被一把帶着中性特色半點溫柔甜美女性化都聽不出來的嗓子打破時，再忠實的聽衆也會有小情緒。
更不客氣點來說，是反感。
嚴青自然能看見官網上的評論，微博表情裏有個嘔吐的，此刻正成片成片出現在她眼前。蘇總監在頻道裏對她說別分心，加油，嚴青淡淡一笑，她從小叛逆，什麽事別人不讓她做她就偏要做出點成績。
我很惡心？怎麽可能，要知道姐姐微博粉絲百萬，開個直播幾百萬人收聽，頻道幾十萬人訂閱，不說這個，就平時罵我的都不止你們這點人數。
這點東西就想讓我走？抱歉，實在是不夠瞧。
***
嚴青一邊刷着評論當笑話，一邊說話——
【前幾天歌手總決賽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李健老師和小岳岳一曲《唐僧在女兒國抒懷并看着女兒國王的眼睛》迅速上了頭條話題，有人說李建老師是消極比賽，也有人說他才情萬丈。】
【那天我看的是直播，賽前采訪李健老師說了這麽一段話——】
【我沒有把自己看作一個舞臺上的藝人，我的身份是一個訴說者，一個載體而已……我更希望音樂能夠安撫人們的心靈，能夠發現一些問題，歌手這個舞臺更多的是給人們展現作品的機會，所以我也有幸成為其中一員，向聽衆們，向觀衆們介紹那些我心儀的作品，我覺得這些作品就是能夠吸引人們去回望，那些自己心動的，心靈為之一顫的美好瞬間。因為這個節目也有一種意義，就是告訴人們，音樂是不能比的，什麽是标準？作品是否節目結束以後被人們津津樂道，這個作品被人們感覺到耳目一新，這是真正的收貨。】
【我覺得他做到了。】
【音樂還沒響起前他與小岳岳一起走上臺，那時燈光還沒打，小岳岳一身相聲長袍就夠讓人目一新，而後李健老師扮唐僧，小岳岳是女兒國國王，他們将三首歌串在一起，不是簡單的串，從歌詞的意境到旋律的起伏，沒有一點點激烈的誇張，全曲舒緩綿長，現的是唱功，是情懷，是他賽前所說的，能夠吸引人們去回望，那些心動的，心靈為之一顫的美好瞬間。】
【這個耳一新，也做到了。】
【耳目一新，加上直到現在我們還在津津樂道唐僧李建坐懷不亂女兒國國王小岳岳傾心已久，這就已經是成功。】
嚴青說到這裏連臺本都沒看一下，她腦子裏有根弦，長這麽大頭一次讓主人知道原來還有它的存在，它微微發緊，讓嚴青穩着一顆心口齒清晰流利地将節目繼續下去。
微博評論區裏這時出現一條有趣評論——新的主播我很喜歡，明天你還在嗎？
明天？
嚴青摸了摸主播間的桌子，明天應該不在了。
從這條評論開始微博畫風有了些變化，嚴青可以在抱怨裏看見夾着的幾條說喜歡她的網友。
她一笑，繼續說——
【應該有很多人知道，李健老師畢業于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真真是個男神标本，這麽個會唱歌智商高長得帥的明星誰不喜歡？】
【他對名利之争淡薄，喜歡純粹的東西，默認演藝圈的規則同時堅持自己的原則，放眼看去，好像再不能舉出另外一個人與他相比，他是個活得很明白的人，現在我們就來一起聽聽在這浮世之中獨自清醒的李健老師的《唐僧在女兒國抒懷并看着女兒國王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