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侯先生,夢兒妹妹,打攪你們了。”
倚游回頭福身道:“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笑語嫣然:“夏侯公子,臣妾想與夢兒妹妹說些體己話,不知道可不可以。”
夏侯逸笑道:“太子妃娘娘說笑了,請便。”說罷看了倚游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便拱拱手離開。
太子妃眼珠一轉,笑道:”這夏侯公子風姿清隽,氣質溫潤,妹妹真是好福氣。”
這左一個妹妹,又一個妹妹,我什麽時候與你這麽熟了 這太子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倚游心裏腹诽,面上卻還是恭恭敬敬的.太子妃親切地挽着她的手,閑話了幾句,微笑道:“當初第一眼看到妹妹,就知道你是個聰慧的。能讓夏侯公子傾心的人,絕不簡單,至少,不會像看上去那麽簡單。”
倚游聽着奇怪,道:“娘娘誤會了,夢兒只是公子的侍婢。”
太子妃斜睨了她一眼,一副你不說我也知道的表情,“妹妹莫謙虛,不聲不響就打發了添香,姐姐佩服得緊。那小蹄子素來是個不安分的,姐姐早想整治一番,沒奈何事情太多就耽擱了,倒讓妹妹費心了。
我那遠房堂弟相貌尋常,偏一肚子酸詩,家裏又有一個厲害的妻子,天天唉聲嘆氣,這偏偏撞上來一個倒貼的,還不緊緊拽着。”
“娘娘,你是說,添香和您的堂弟--”
太子妃咯咯笑了幾聲:“那天我堂弟看見她以後,就求到我跟前來了,說添香仰慕他,當時本宮一口茶差點就噴到他那麻子臉上。
唉,當天晚上本宮就讓他們備一頂小轎擡了去,擡出去的時候添香還昏着,待她醒了,咯咯,看見自己嫁了'仰慕'的夫君,必定是歡喜極了。”
那邊太子妃笑得花枝亂顫,這邊倚游卻恨不得雙手捶地,怪不得這幾天大家看她的眼神,對她的态度都很奇怪。她只是想成全一下添香,這是好意,好意啊!然後順帶想戲弄一下一向冷靜自若的夏侯逸,順帶!順帶而已啊,怎麽會這樣?
太子妃自顧自笑了一會兒,見倚游臉色陰沉,沉默不語,當她是不想再提那個賤人,便轉了話頭,“妹妹是通透之人,姐姐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像妹妹這樣資質的人兒,應該錦衣玉食地養着,而不是奔波在外,風塵仆仆,若是妹妹能勸得夏侯公子輔助殿下登基,到時候可就能呼風喚雨,要什麽有什麽了。”
太子妃洋洋灑灑說了一通,倚游仍是不言不語,太子妃便有些不悅:“妹妹,這等機會不是人人都會有的,本宮言盡于此,你好好想想罷。”說完領着一幫宮人去了。
Advertisement
半響,空蕩蕩的庭院傳來一聲哀叫:“蒼天作證,我真不是故意的呀!”
“小姐,小姐,不能當,這是小少爺滿月的時候,姑爺送給你的!”
“不過是身外之物,當了就當了。”
說得輕松,昨天晚上,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把這翡翠墜子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雲衣鼓着腮幫子,道:“我們回來得匆忙,什麽都沒有拿。只有這一對墜子,是當時戴着的,小姐要是賣了,最後的念想也沒了,您以後會後悔的。”
顧瑛寧沉默了半響,握緊手中的墜子,一聲不吭地走進了當鋪。留下雲衣在一旁氣得跺腳。
周老板閑閑地倚在櫃上,對着光欣賞手中的和田玉佩,昨天,有人用這家傳的寶貝,換了他兩袋米。國難財,不要太好賺。
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光線,他側身一看,換上個大大的笑臉:“喲,顧将軍,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顧瑛寧開門見山:“我要買米。”
周老板道:“您要買米,遣人說一聲就好了,我給您送去。”
顧瑛寧點頭道:“多少錢?”
周老板伸出五個手指。雲衣瞪圓了眼睛叫道:“五兩銀子一石,你怎麽不去搶啊。上個月問的時候還是一兩銀子呢!”五兩銀子,已是一個普通之家幾個月的開銷。
周老板笑眯眯地搖搖手指,道:“不,是五兩銀子,一鬥。”
雲衣掄起拳頭就要沖上去:“你這個黑了心肝的奸商,看我不打死你。”
周老板吓得抱頭往櫃臺裏縮,顧瑛寧拿住雲衣的拳頭,道:“別沖動。”
雲衣道:“小姐你別攔我,這種人就要打一頓才會老實。”
周老板偷偷觑了一眼,叫道:“你去看看,現在除了我,還有哪家糧店還開門哪!我整天戰戰兢兢地做生意,容易麽我?但凡将士硬氣一點,打個勝仗,怎麽會讓百姓過得這麽苦!”
雲衣啞然,顧瑛寧握緊了拳頭,垂目道:“對不住。”
周老板站直了身子,嘆道:“罷了罷了,我也知道您不容易,就賣給您五兩一石罷。”
顧瑛寧遞過去一張銀票:“這是五百兩銀子,米糧你下午直接送到顧府。”
雲衣急道:“小姐,這是剛才當墜子的錢,你怎麽全給他了,好歹留一點啊。”她還想買些魚肉,給小姐補一補身子,這半年來,她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顧瑛寧對她搖搖手。
看到票面上的數額,周老板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縫,笑嘻嘻道:“周某曉得了,顧将軍放心。”
雲衣憤憤地看着,嘴上卻不知道說什麽好,急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要是雨袂在就好了,她不像自己嘴那麽笨,一定有辦法。
顧瑛寧走出糧店,刺目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砸下來,她禁不住拿手擋了擋,這屬于周國的豔陽天,還能看多久。
雲衣挪過來道:“小姐,您總是可憐周老板,他現在過得好着呢。”
顧瑛寧道:“不管怎麽說,他們夫妻的經歷,總是令人傷感。”
雲衣撇了撇嘴。
風吹過樹梢,嘩嘩地響,樹蔭下有個俊秀的少年再朝她微笑。那少年見她看過來,笑道:“顧将軍,您還記得我麽?”
顧瑛寧走過去,仔細看了看,恍然道:“你是當年那個差點死在馬蹄下的孩子,一轉眼已經長那麽大了。”
少年跪下,顧瑛寧沒攔住。他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道:“枕流謝過顧将軍救命之恩。”
顧瑛寧無奈将他扶起:“好了好了,我只是舉手之勞。你現在過得可好。”
枕流答道:“我跟着夏侯公子,他對我很好。”
“淇澳公子夏侯逸?”
枕流點頭。
顧瑛寧的目光冷了一分:“跟着他也不錯,有太子做靠山,起碼能保住性命。”
枕流道:“靠山?我家公子和太子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太子的宴席上,難道他不是太子幕僚?”
“嗨,您誤會了,我們公子和太子不是一路人,公子只是受人之托救他一命而已。”
“噢?”顧瑛寧神色稍霁:“原來如此。”
枕流頓了頓,道:“顧将軍,剛才周老板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都知道,這不怪您。”
顧瑛寧只是笑笑。
是夜,一個黑衣人迷暈了護院,悄悄潛入糧店。看到倉裏滿滿當當的糧食,他忍不住嗤了一聲。随後背起一袋糧食,匆匆走進夜色中。
後院,周老板的房間裏傳來喁喁細語,聽聲音,像是兩個男子在交談。黑衣人眉頭一挑,這周老板這麽晚不睡覺,和一個男人在房間裏聊天,難道是有特殊的癖好?
輕輕放下米袋,他悄無聲息走到窗邊,凝神細聽。
“最近城裏怎麽樣?”
“太子還是一樣尋歡作樂,萬事不管。軍中已三月無糧草支援,全靠夫人——顧将軍變賣家産支撐,最近開始當首飾了。”
“哼,離彈盡糧絕不遠了,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回來找罪受。誰在那裏!”
一點黑芒擦過黑衣人的側臉,黑衣人顧不得臉上的血痕,飛身越過圍牆。周老板拍門而出,發現了牆角遺落的一袋米。
“原來是個偷米賊。”
他身邊披着黑色鬥篷的人鷹鸷般的雙眼掃了一眼庭院,語氣沉沉:“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
周老板毫不在意:“一個小賊的話又多少人會信,無證無據,上下唇一掀,誰不會說。”
那人從袖裏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周老板:“不要大意。這東西你收好,它能在關鍵時刻救你一命。”
周老板深深一禮:“周某謝過羅副将,這次的計劃,周某會竭力完成。”
“這些年辛苦你了。”
“羅副官說哪裏話,我們夫妻的命是您救的,做這點事算什麽。”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回去。有什麽情報,就速速報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