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谷秀才解圍
許氏得意地笑了，拈着帕子對趙掌櫃說：“趙掌櫃，你看到了吧，還是人家谷秀才知理！”
小齊這時也把書本都抱了出來，谷涵微微側目，見是些《游洞庭十記》《昆侖雪域手劄》《蓬萊求仙記》等讀物，俱是小衆讀物，無人買，便是一文不值，若有人願買，等閑四五百錢是跑不掉，倘遇了富家子弟，二三兩一本也可能賣得出去。至于收益究竟如何，就看運氣和書鋪夥計的眼光了。
許氏一把搶過上頭兩本，高聲道：“趙掌櫃，你看看，這幾本可都是翻也沒翻過的九成新，充新書賣也無人懷疑，你好意思花五十個錢從我這兒坑走？”
趙掌櫃呵呵一笑，“劉夫人怕是不知道，這兩本呢，都是無人知曉的書籍，我買回來，賣不賣得出去都是個問題……”
“趙掌櫃，你這話哄哄小姑娘，哎喲，說不定是有人信，可放到這兒，就好笑了吧？你家夥計從那一堆書裏挑出的幾本書，你還擔心賣不出去？既然是這樣，那這幾十文錢我就還給你了，書都還我，我都不賣了！”
趙掌櫃一臉為難：“劉夫人，這銀貨都兩訖了，我們都記好賬了，哪還能反悔呢你看這，這不是難為賬房嗎？”
“難為賬房就不難為我啦？我不管，這件事你得還我一個公道，要麽補差價，要麽我拿着書就走！”
小齊就站在谷涵身旁，谷涵又往他懷裏瞄了一眼，見是一本裝幀仿佛眼熟的《浮生游》，略一猶豫，就拿過面上那本翻了開來。裏面赫然是自己的字跡。浮生游他只抄過一本，那這本豈不是寧姑娘那本？又發現書中似有夾頁，翻開一看，竟是夾詩和批注。他心頭微微一動，看了一眼還在和趙掌櫃吵架的許氏，抽出那張夾詩塞到了這本書後面另一頁裏，才把書又合上，放回了小齊的懷裏。
趙掌櫃被許氏纏得沒辦法，只好舉起雙手投降：“劉夫人，劉夫人，不如這樣，每本我再給你加十錢，你看怎麽樣，再多就不行了。”
“每本只加十錢？！你當我們家買書不要錢啦，每本給我加五百錢，不二價！不然我就拿着書走了！”
“五百錢？！”趙掌櫃臉色一變，呵呵冷笑一聲，“劉夫人還當真是不了解行情，這五百錢，新書一本都不一定值得了這個價，更別說舊書了。您這書啊，再這樣下去，我可就收不起了。”
許氏也沒真想把書都弄回去，那必須是能訛多少錢，就訛多少錢呀，反正是白來的。她裝模作樣清咳一聲，“那就四百錢，不能更低了！更低，我就找別家賣去了！”說着，許氏眼珠子一轉，在這幾本書裏一掃，精确地挑出了那本《浮生游》。她雖不識字，可是識圖呀，每本書的封面可都是不同的。她專拿了這本書，鵝黃帕子輕輕一抹，還仔細地吹了吹，“我是不懂行情，但我家外甥女兒懂行情啊。她可特特告訴我了，這本書你們拿去，轉手至少能賣一兩！你拿幾十文錢打發我，可不是坑我？”
谷涵又看了許氏一眼。暗道：既是寧姑娘知曉行情，又怎麽會叫她舅母以五十文低價轉手賣出？谷涵略一想，便若有所悟了。
他往前走了一兩步，走到許氏和趙掌櫃之間，微微一笑：“一本四百錢要價是太高了。我們抄一本新書一般也才二三百錢，一本舊書如何能與新書比？再說你這本浮生游……”谷涵從許氏手裏接過那本書，随手翻了翻，翻到有批注那頁，指給她看，“這本書所知者多，鈔本也不少，嬸子您看您這本書裏的批注歪歪斜斜，沒有筆力，有骨有韻卻失了力道深淺，想是剛學字不久的幼童所畫，有這瑕疵在，無論如何是賣不上一兩的。”
許氏不識字，可她也看得出一篇字漂不漂亮呀，定睛一看，還真像這谷秀才說的，字跡難看到外行人都覺得醜了。頓覺心中一痛。
跟她一樣心中頓時一痛的還有趙掌櫃，他原還想着，假若其他幾本都運氣太差賣不出，這本書也妥妥能連本帶利賺個大頭回來呢，誰想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裏頭批注字跡如此難看，只能忍痛折價兜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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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谷涵已經點出了他們抄書行業的成本，許氏仍舊不甘心，她咬了咬牙，指着另外幾本說：“那這幾本總該能賣出高價了吧？”
“這幾本的名氣都不如這本。”谷涵指了指手裏的浮生記。
見谷涵如此積極相幫閑經書鋪，許氏又有點懷疑他了，她一副重新打量谷涵的樣子，須臾方才跟趙掌櫃說，“既然谷秀才都這麽說了，那麽咱們也就別你坑我，我坑你了，是吧？我說趙掌櫃你也別墨跡了，我這幾本都跟新書似的，就二百文一本，這總成吧？”
谷涵又閑閑地撿起另一本書，在手裏拍了拍，在一旁插口道：“《昆侖雪域手劄》這本書廣布書鋪也有，放了半年也沒賣出去。”他遺憾地搖搖頭，“不好賣。”
許氏的心随着他這一句不好賣啪叽一聲掉了下去，還沒掉到谷底，一旁的趙掌櫃果然已經機靈地接話了：“我再看看，哎呀還真是這本，唔，小齊，你怎麽把這本也挑回來了？”
小齊連忙非常上道地配合着賠笑：“掌櫃的，是我眼力界不好，不知道這本是出了名的難賣，這，這能退不？”
趙掌櫃也殷切地望向許氏，笑出了一臉菊花褶皮子：“劉夫人，你看，這加價既然可以，那降價、退貨自然也是可以的，你說是吧？”
許氏一張臉青了白，白了紅，心裏飛快地算了一下，仍指着其他幾本書說，“這本不算，其他幾本二百文總沒問題吧。”
“咦？”谷涵突然又出了一聲，許氏心裏已是恨上他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換個人自是早就戳着鼻梁罵上了，如今卻礙于谷涵如此年輕已是個秀才，前途怕不可限量，不好去掃他面子，只能憋着，咬着牙問，“這又是怎麽了，谷、秀、才？”
“哦，沒什麽，只是我發現這本的作者，潇湘公子是吧？前段時間我聽學院裏的經長聊天，依稀聽到這位潇湘公子考試作弊，如今在讀書人裏名聲已經臭了。他的書怕是以後都……”谷涵又搖着頭把書放回去了，他搖一搖頭，許氏的臉就要抽一抽。
若說之前那個賣半年沒賣出去是他們幾個心有靈犀配合來打壓許氏的氣焰的話，此事就連趙掌櫃也不知道，忙問：“谷秀才，此事可當真？”
“不真我又何必說出來。”谷涵拍了拍手，才随意往書堆上撩了兩眼，這下許氏立刻警惕地一抱書本，是碰也不想讓他碰了。谷涵也不在意，往旁邊一退，就把戰場讓給了趙掌櫃。趙掌櫃這奸商這回底氣很足了，他故意拖長了音說：“劉夫人呀，這情況，還真是不好辦，您說是吧。咱們總共才挑了六本，這就有三本有問題，剩下這三本吧，還都沒有名氣，很可能壓根就賣不出去，我看這……不如還是退貨，您另謀高價吧？啊？”
許氏臉色狂變，心裏又計算了一番，這下覺着與其捏着那虛無缥缈很可能還講不到位的每本二百文，不如還是攥緊手裏的更重要了。她立刻又換上一張笑臉：“哎喲，趙掌櫃這是說得什麽話，這做成的買賣哪有反悔的？我呀，就是來看看情況，等以後有機會了，再來做生意嘛，這就走了，這就走了，啊，趙掌櫃您生意興隆！”她說完，立刻轉身大踏步裙角飛揚地跑了。速度快得都讓人咋舌。
趙掌櫃這才鄭重向谷涵施了一禮，“今日真是多謝谷秀才解圍了。”
谷涵沒讓他這禮施下去，擡手托住了，微微含笑：“趙掌櫃不必如此，往日多蒙您照顧，今日總算是給我個機會還了這份情了。”
趙掌櫃心裏又是一疼，合着東家讓他攢的人情就耗在了這件事上了！
不過人情這東西有來有往才是正常嘛，他立刻對谷涵擺擺手，“照顧談不上，談不上，谷秀才，你客氣了啊。”
谷涵一笑：“我還真要跟您不客氣一下。”他拿起那本浮生記，“這本書我想買下來，不知趙掌櫃欲賣多少？”
趙掌櫃心裏又是一喜，這人情果然是他想斷也斷不了的。他臉上的喜意更添了幾分，樂呵呵地把浮生游直接推進了谷涵懷裏，“這還提什麽賣不賣的，這樣吧，你抄的書反正也沒結賬，咱們就把這零頭抵了，我再支你二百個錢，就行了。”
這是說就成本價賣給他了。谷涵同趙掌櫃打交道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了，也知道此事跟他客氣沒用，也就不再多言，簡單道了謝，就把浮生游那本書收進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寧青穹：你在幹什麽？
四白：在想什麽時候才能get“恭喜女俠獲得第一個評”成就？快要懷疑人生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