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更新(單更)
第七十一章
梁澈語氣有所緩和,“我心意已決。你呢, 作何打算?”
代安閉了閉眼, “我不能高攀。我不同意,這就離開。”
“那, ”梁澈緩緩地籲出一口氣, “回家再細說。實在不行,也讓我送送你。”随後吩咐車夫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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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衡去了沈宅,落座沒多久, 陸開林就到了。
唐修衡失笑, “你怎麽也不去靜慧園赴宴?今日不知有多少閨秀前去。”
陸開林無奈地道:“難得有一半日不被皇上使喚, 我還不喘口氣兒啊?萬一皇上見着我,再派給我點兒差事, 那不就是自找罪受麽?”
“不去也一樣,伯母會幫他物色合适的人。”沈笑山親自端給陸開林一杯花茶, “對了,還有老四,也該張羅婚事了吧?”這一句, 自然是對唐修衡說的。
“老四不着急。”唐修衡道,“家母說過幾回了, 老四自己沒那個心思, 性子又不沉穩, 過兩年再說。她現在最記挂的是你們倆。”
“不是我們倆,是開林一個。”沈笑山回身落座,“我娶妻就是娶麻煩, 能免則免吧。”
陸開林笑道:“你這話就不對了,而且你這做派也不對——常年像大家閨秀似的悶在家裏,誰也見不着,這可就沒機會遇到意中人了。”
“滾!”沈笑山睨了他一眼,“我這是喜歡清靜,跟女子能一樣?”
唐修衡牽了牽唇,對陸開林道:“先前我說過,幫他過清淨日子,再給他找個好人家,把他嫁出去。”
沈笑山又氣又笑,順手拿起手邊一塊糕點,朝着唐修衡的臉砸過去。
唐修衡擡手接住,又給他扔回到泥金小碟裏。
陸開林已是哈哈大笑。
“你過來,過來。”沈笑山轉到棋局前落座,“今日一定要把你殺的片甲不留。”
唐修衡欣然轉去落座,“這就對了。跟我這武夫,你就得文鬥,動手可讨不到便宜。”
陸開林笑不可支,随着兩人走過去,坐到一旁觀棋。
一面下棋,唐修衡一面叮囑陸開林:“日後不論什麽事,不論對我與程閣老是好是壞,你都要及時禀明皇上。欺上瞞下的事情,你再不要做,我們不能把你搭進去。”
“這樣能行麽?”陸開林道,“你和閣老應該看得出,皇上還是很信任錦衣衛的。”
“就因為皇上很信任你,我們才要對得起他。”唐修衡道,“這什麽事兒都得有個度,就算是好意,偶爾騙他一次都嫌多。”他有些歉意,“之前我實在是沒別的法子,只能讓你幫襯着,你出手就是冒險,若是讓家母知道,怕是要罰我去跪祠堂。”
“這叫什麽混賬話?”陸開林笑着給了他一拳,“那不是該當的麽?我家裏的日子都是你幫我過着,多少事兒也是你幫我拿主意找人頂着,這細算起來,我不是不是得給你磕頭啊?”
“你也別胡扯。”唐修衡笑道,“這是重中之重,你得記在心裏。你飯碗要是砸了,什麽都是空談。”
“行吧。”陸開林道,“這事兒我聽你的。橫豎有閣老與你聯手,我沒什麽好擔心的——倆狐貍精到了一塊兒,要是再出事,那可真就是沒天理了。”
沈笑山笑出聲來,“嗯,這話我愛聽。”
唐修衡沒轍地斜睇陸開林一眼,“你快些給我滾,去靜慧園。不管是為你還是為笑山,都去瞧幾眼,家母一早就提過這事兒,她是滿心盼着你過去。”
“行,我這就去。”陸開林站起身來,“我的事兒先放一邊兒,給笑山找找有沒有合适的。”
“你快點兒滾。”沈笑山擺手攆人。
陸開林朗聲笑着出門而去。
唐修衡說起沈笑山的園子,“堪輿圖你都看過了吧?”薇珑這一陣主要着手的就是這件事。
“看了,特別滿意。”沈笑山由衷地道,“到時就要辛苦黎郡主了,我這回真要做甩手掌櫃的。”
“那行,回頭我跟她說說,再者,工匠是越早定下來越好。”冬日裏,工匠都沒什麽事,提前說定最穩妥,若是到明年開春兒現找,不見得就能湊齊最出色的那些人手。
“銀錢方面,你們不需顧慮。我只要你們幫我建個最好的園子,不計花費,不計時間,你跟郡主越挑剔越細致越好。”
“成。”
前兩局,二人打成平手,第三局剛開始,代安來了。
她神色有些沮喪,“侯爺,先生,我現在是該離開京城,還是回江南打理賬務?”
“怎麽回事?”沈笑山問道。
代安期期艾艾地道:“康王要娶我,我覺得很荒謬……剛從他王府跑出來的,饒了好幾個圈子才把他的人甩掉。”
“……”沈笑山指間的玉石棋子一下一下輕敲着桌面。
唐修衡用指關節按了按眉心,好友不說話,他就代為發問:“你是忌憚他太過尊貴的出身,還是對他以前的一些是非耿耿于懷?”
“都有。”代安垂頭站在兩人跟前,雙手攪在一起,像個闖了大禍的小孩兒。
“……倒也不需急着走人,出身也不算什麽事兒。想清楚再說。”說着給了沈笑山一個同情的笑容,“我只能說這麽多,別的需得你斟酌。走了。到底,這也是你家的孩子,輪不到我多說什麽。”
說是不多說,但已經把态度挑明了:有他在,梁澈的皇子身份不需在意。至于別的,那就是關乎兩個人之間的情分等等,憑誰也不能置喙。
沈笑山嘆了口氣,看向代安,“侯爺說的已經不少,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去你堂兄那裏住一陣,好生思量。去吧,想清楚了再來見我。”
“是。”代安屈膝行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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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慧園。
時間還早,皇帝和皇後還沒來。
太夫人留在室內,與新舊交好的人閑談。
薇珑要比柔嘉這東道主更了解園子的情形,這會兒引着二夫人和三夫人漫步在園中。
尋常宅院中,在這時節,唯有梅花可賞,柔嘉的府邸卻是不同,走至何處,都不難見到開得正好的鮮花,花色是這時節獨有的諸如梅花、月季之類,但品種新奇。
年紀正當時的閨秀、子弟已分別在穿堂、涼亭、書閣中三五成群,吟詩作畫。
二夫人與三夫人一路走,一路留心打量着。
雖然天氣嚴寒,入目的紅花綠樹沒有春夏秋三季的靈動,但園子的靈秀、韻致仍是随處可見:風亭月榭迤逦相依,奇石相疊、寒水環繞,屋宇軒麗精致,皇家富麗、矜貴隐于細節處。
或寬闊或狹窄的路,将廳堂樓閣、假山水流、花圃盆景樹林連接起來,依原有的地勢起伏,登于高處俯瞰,便覺得那一條條路宛若一條條線條優美的絲帶。
“如今的景致已經夠美了,可到底是有嚴寒的天氣拘着。”三夫人笑道:“只希望別的時節能再來公主府,到那時的景致定是美輪美奂。”
“公主喜歡熱鬧,少不得要辦宴請的。”二夫人笑着攜了薇珑的手,“能親自看到大嫂參與督造的園子,真是與有榮焉。”
“這園子要歸功于能工巧匠,我出的力太少,不過是做做樣子。”這是實情。初時構圖的時候,薇珑就只是給了一些建議,到她奉命督造的時候,只是将現有的情形适度地精益求精。園子的确很好,但也的确與她沒多大關系。
“那我就盼着沈先生的宅子快些建好。”二夫人道,“聽娘說過,先生要你全權負責。”
薇珑笑道:“若沒變動的話,是這樣。”
三夫人忽閃着大眼睛,憧憬着,“那樣一來,我就能時不時地去開開眼界了。”
“還有我。”
“是啊。”三夫人喜笑顏開。
将近正午,皇帝與皇後駕臨,前來的人迎駕,齊聚一堂。
薇珑看到了梁潇、順王妃、寧王妃、梁湛。
獨獨不見梁澈。
梁澈不在這種場合露面,實屬少見。
随後,薇珑留意到的是首輔、次輔及各自的夫人——程閣老是與皇帝一道過來的,若非如此,定是見不到他的人的。
末了,薇珑尋到了周夫人,對她颔首一笑。
就快到用膳的時辰了,皇帝皇後自然不好在這時候逛園子。柔嘉笑盈盈地吩咐宮人準備傳膳,又傳歌姬舞姬助興,末了讓到場的人不必拘禮,各自找投緣的人坐在一起便是。
動聽而歡快地氛圍中,皇帝将愛女喚到跟前,和顏悅色地詢問着園子的情形。
其餘人等也放松下來,不乏依照柔嘉的意思調換座位的。
太夫人見周夫人與廖家的婆媳兩個坐在一起,話都不說一句,便低聲吩咐三夫人兩句,三夫人笑着稱是,起身去把周夫人請過來,自己則去了別處落座。
沒料到,周夫人剛落座,厲夫人跟了過來。二夫人見狀,便讓出座位,去尋三夫人。
厲夫人坐到了周夫人身邊,道:“想與你說說話,可別怪我唐突。”
周夫人微微一笑,“榮幸之至。”
太夫人不動聲色,心裏卻是不明所以。
薇珑也有些意外。厲閣老不是省油的燈,她知道,但厲夫人不論與她、唐家還是程家、周家的女眷都是點頭之交。
這會兒主動找過來,還是言明要找周夫人說話,不是要鬧事吧?
心裏正嘀咕着,角落裏傳出來的清脆的耳光聲響、女子的低呼聲讓薇珑循聲望了過去。
是梁潇夫婦兩個。
順王妃正捂着臉,含淚看着梁潇。
梁潇則是面色陰寒,且莫名地透着些許狼狽、心虛。
薇珑的第一反應,竟是飛快地瞥了梁湛一眼。
梁湛神色平靜之至,唇畔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兄弟兩個的勾心鬥角怕是早已開始了,今日這一出,大抵是梁湛要讓梁潇在明面上出醜。
能用女子解決的事情,他不會浪費別的人力精力——這是他的心聲,看起來,也會貫徹到底。
薇珑樂得看這種熱鬧,而從本心而言,是希望梁潇争氣點兒,應對得當,反過頭來将梁湛一軍。
皇帝冷眼望向梁潇和順王妃,沉聲斥道:“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