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更新(單更)
薇珑莞爾一笑。
唐修衡出門之後, 女眷們正要圍上來,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來了, 惹得人笑着打趣:
“你們兩個,不幫着婆婆應承賓客,怎麽跑來了這裏?”
二夫人笑道:“我們就是在幫婆婆應承賓客啊,你們都跑來這兒,我們不作陪怎麽行?”
三夫人則踩着輕快地腳步到了薇珑近前, 低聲問:“累不累?”
累, 累得要命。薇珑心裏這樣想,卻不敢這樣答,微笑着搖頭, “還好。”說話間, 眼角餘光瞥見了一位熟人——周夫人。她禮貌地颔首一笑。
“等會兒人散了就好了。”三夫人悄聲說完,站直身形, 看向人群中的兩人,語氣如常地道,“我來給大嫂引見, 這位是程夫人,”指一指一位貴婦,恭敬地一笑,又指向一旁的一個婦人,“這位是廖太太。”
薇珑在這樣的時候,絕不能夠起身,便只是讓笑意愈發柔和, 循着三夫人的手勢,先後看到了程夫人和廖太太。
程夫人生的不高不矮,身段窈窕,半月形眼睛,長眉入鬓,笑起來竟有着少女的甜美。
廖太太個子較高,人有些豐腴,圓圓的一張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似是天生含笑,給人喜氣洋洋的感覺。
廖太太,也就是周夫人的嫂嫂。
程夫人呢,薇珑看到她,最先聯想到的是程閣老,之後才意識到,這個人是周夫人的堂姐或堂妹——當然,前提是濟南廖家和京城廖家現在還願意這麽論資排輩。
薇珑以笑容、颔首和兩人打過招呼之後,視線狀似無意地游轉一下,無意識地比較着周夫人和程夫人。
單獨相見的時候,感覺還不明顯:處于人群之中的周夫人,會讓人自然而然地想到腹有詩書氣自華,那種因詩書才情而生的優雅氣質、韻味,非尋常人可及。
至于程夫人,當初是如何嫁給程閣老的?讓程閣老多年冷待,當初是不是也曾介入婚事?
這年頭閃過腦海之後,薇珑也明白過來,二夫人、三夫人是特地趕過來的,擔心有人在大喜的日子用言語給她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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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女眷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起二夫人和三夫人來,言辭或是隐晦或是委婉,但意思是詢問何時能讓太夫人抱上孫兒。
薇珑裝作聽不懂。
二夫人、三夫人則紅了臉,撒着嬌讓這些人回宴席上。
人們便又與薇珑寒暄兩句,順勢道辭離去。
總算是清淨了。
薇珑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一旁的喜娘主動道:“将夫人的陪嫁丫鬟喚進來可好?”
“有勞。”薇珑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封紅,遞給喜娘。
喜娘連聲道謝,說了幾句吉祥話,轉去喚來荷風、涵秋。
薇珑完全放松下來,伸了個懶腰,“這身衣服,能不能脫掉?”
荷風、涵秋面面相觑,繼而老老實實地道:“不知道。”
薇珑蹙了蹙眉,晃了晃頭,又捶了捶腰,剛要站起身來活動一下,兩個丫頭連忙出聲阻止:
“不行不行,您今日可不能下地。”
“……”薇珑橫了她們一眼,剛要說話,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停在了門口,恭聲道:
“禀郡主,聖旨到。侯爺要回來更衣,說着話就能到。”
“知道了。”薇珑聽了,對兩個丫頭揚一揚眉,開心地笑了——要按品大妝去接旨,不下地可不行。
荷風、涵秋也跟着笑起來,随後前者腳步輕快地去取衣服。
唐修衡大步流星地走進門來,身後跟着一名丫鬟。
他徑自走到床前,揉了揉薇珑的臉,“累壞了吧?”
薇珑瞥一眼涵秋,推開他的手,繼而誠實地道:“有點兒。”
瞧着她別扭的小模樣,唐修衡笑意更濃。
随他進門的丫鬟找出他的大紅官服,捧到他近前。
唐修衡轉手接過,徑自去淨房更衣。
丫鬟特別不安地道:“禀郡主,侯爺以前一直住在外院,而且好像一直就沒讓丫鬟服侍過衣食起居。”擔心薇珑會因此認為唐府沒規矩。
“知道了。”薇珑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示意涵秋打賞,又道,“往後按府裏的規矩來,不需喚我郡主。”
丫鬟接過封紅,屈膝行禮道:“是,奴婢謹記夫人教會。”
“去忙吧。”薇珑見荷風捧着衣服趨近,轉去更衣。
皇帝今日這道旨意,一是冊封薇珑為一品诰命夫人,二是有兩柄玉如意賞給薇珑和太夫人。
用意很明顯:給唐家錦上添花。
領旨謝恩之後,劉允先對太夫人行禮道賀,又笑着對唐修衡和薇珑行禮,“老奴恭喜侯爺、郡主喜結連理。”
三個人先後還禮道謝。
随後,劉允道辭,唐修衡親自相送。
薇珑走到太夫人近前,屈膝行禮,“娘。”
太夫人伸手扶她,笑眯眯地端詳片刻,“真是好看。”
餘下的兄弟三個笑着上前來,對薇珑拱手行禮,齊聲道:“大嫂。”
薇珑側身受了,微笑着還禮。
唐修征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道:“娘,大嫂,我和三弟、四弟去招呼賓客。”
太夫人笑着颔首,“快去吧。”
三爺唐修徽和四爺唐修衍笑着随唐修征走遠。
太夫人握了握薇珑的手,“這一日下來,委實辛苦。今日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你早些回房去,用些茶點。”
薇珑知道太夫人還要應承賓客,自是恭聲稱是,行禮道辭,轉身時分別與二夫人、三夫人相視一笑,回往正房。走出去一段,二夫人趕上來,低聲提醒道:
“回房後吃點兒點心,歇息片刻,要是穿着嫁衣太累,就換一身家常的紅衣。放心,沒有誰會再去打擾,唐家可不準賓客一個個往新娘子房裏跑。我和三弟妹嫁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薇珑感激地一笑,“多謝二弟妹。”
“快回房吧,明日得空再說話。”二夫人說完,笑盈盈地去尋太夫人和三夫人。
有了二夫人的提醒,薇珑再不需擔心什麽,回房後就換了身家常的正紅色衣裙,把身上沉甸甸的首飾也除掉,只留了束發的簪子。
整個人立時輕松很多。
更衣的地方,設在與寝室相連的東面耳房。
這間作為淨房的耳房與茉莉園的格局一樣,外間居中設有屏風,屏風裏面是更衣的地方,外面的空間則用來放置盆架等洗漱用具。
更衣的空間很寬敞,小妝臺上是一面玻璃鏡子,一旁放有衣架、太師椅、杌凳。
薇珑側頭端詳着鏡子裏的自己,琢磨着要不要洗去妝容的時候,唐修衡走進來。
她轉頭笑看着他,明知故問:“還要把衣服換回去?”他很不喜歡穿官服,大抵是因為上朝去衙門都要穿着,官服意味着一種規矩,讓他有些抵觸。
“嗯。”唐修衡站在她身邊,看着鏡中的彼此,“看什麽呢?美得把自己迷住了?”
薇珑忍俊不禁,“才不是。從一早就瞧着很奇怪,剛才在想,能不能洗掉。”
她平日也和尋常閨秀一樣,會用養顏的膳食,但從不會在臉上塗脂抹粉,保養雙手的香粉、油膏卻是不少。
“那就洗掉。”唐修衡撫了撫她的面頰,“平白多了一層東西,想來也受罪。”
“那不就不好看了麽?”薇珑故意逗他。
“我們清歡什麽時候都好看。”唐修衡把她擁到懷裏,“好看的樣子,都在我心裏,忘不了。”
薇珑笑着擡眼凝視他。
他今日又何嘗不是特別的悅目,眸子特別明亮,眉間凝着若有若無的笑,與平時或憂郁或清冷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又深深呼吸,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今日要喝很多酒吧?”
“嗯。”唐修衡道,“有沒有的交情的都來了。”
“要不要準備醒酒湯?”
“不用。”唐修衡一笑,“有幫我擋酒的,不會喝醉了回來鬧騰你。”
薇珑想想也是,他有三個弟弟,還有陸開林這樣的好友,這幾個人不會看着他被灌酒。“那我幫你更衣。”
“不用。”唐修衡将她按在太師椅上,自己麻利地更衣,“要是乏了,你就先睡一覺。我吩咐過了,不會放閑雜人等進來吵你。”
“好。”
唐修衡柔聲道,“明日要起個大早,娘若是起得早,就請安敬茶,随後進宮謝恩……事情可不少,你不養足精神,怕是撐不下來。”
“……哦。”薇珑按了按太陽穴。
唐修衡忙裏偷閑地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道:“今晚我不折騰你,是那麽回事就行了。”
什麽叫“是那麽回事就行了”?薇珑起身,“我去洗臉。”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掐了他一把。
唐修衡輕輕地笑起來。
薇珑身體乏的厲害,知道自己該抓緊睡一覺,可睡意就是不肯光顧。
而且,聽着隐隐傳到正房的喧嚣喜樂的聲音,什麽心情都沒有。
她在室內轉了一圈,在西梢間看到幾本書,都是易經、奇門遁甲、兵書之類,一看就是阿魏幫他拿到正房的。
她選了一本奇門遁甲,回到寝室,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凝神看書。
這次真的看進去了,因為知道每字每句都要細品,而且再認真也不代表能看懂。
看了十幾頁之後,不解之處越來越多,這樣下去,跟看天書沒什麽區別。
她把書放下的時候,更鼓聲傳入耳中。
竟已二更天了。
薇珑想吩咐荷風、涵秋重新鋪床,卻記起等唐修衡回來還要喝合卺酒,只得耐着性子等他回來。
從這一刻起,她開始仔細地打量室內的陳設。
妝臺上乍看還好,越看越礙眼。
她盡量讓自己忽略,越這麽想越做不到。
壞了。
她掐着自己的手,怎麽在這時候犯病了?
到底是忍不住,親自動手去收拾,把小杌子放到居中的位置,再把之前除下來的首飾逐一放回到錦匣或抽屜裏。
正認真忙碌着,唐修衡回來了,喜娘也跟進來。
唐修衡的面色比離開的時候略顯蒼白,身上的酒味濃烈。沒少喝。
薇珑不情願地放下手邊的活計,回到自己該在的位置,與他飲過合卺酒。
賞了喜娘,唐修衡很自覺地去沐浴。
薇珑繼續忙着收拾妝臺,讓荷風、涵秋把床上的棗子、栗子等東西收拾幹淨,重新鋪床。
末了,薇珑去洗漱一番,換了大紅色的寝衣,強迫自己歇下。
紅色緞面錦被,上面浮着戲水鴛鴦;大紅色紗帳,映着燭火搖曳的光影;她的紅绫寝衣顏色略淺一些……
全然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屋宇是前世清心園裏的樣子,但這是在唐府。
薇珑閉了閉眼,挪動了一下身形。全然陌生的床榻,一絲讓她熟悉、安穩的感覺都沒有。
她雙臂伸到被子外面,雙手交疊,望着床頂出神。
唐修衡回來歇下的時候,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情緒不大對。
他把她安置到裏側,柔聲問:“不自在?”
“有點兒。”薇珑的笑容有點兒無奈,“早知道……就不看書了。”應該是疲憊的緣故吧,反倒更容易犯病。
唐修衡把她攬到懷裏,左臂隔着錦被摟住她,“我哄着你,先睡一覺。”
“……不合适吧?”她想說沒事,卻又擔心适得其反,很矛盾。
“夜那麽長,先好好兒睡一覺。”唐修衡吻了吻她嫣紅的唇,“聽話。”
“嗯。”
唐修衡輕輕拍打着她,“這是你我以後要過很多年的家,有我陪着你呢。”停一停,故意逗她,“要不要給你講個故事?”
薇珑笑起來,心神不自覺得有所放松,“随你。”
“随我就不講了。”他也笑,“壓根兒就不會。”
薇珑把臉埋到他胸膛,呼吸着他的氣息,心裏又踏實了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睡意襲來,她堕入夢境。
·
醒來的時候,薇珑最初只覺得床榻內很明亮,一下子緊張起來,剛要坐起身,透過簾帳看到了紅燭的光影,這才放下心來。
“唐修衡……”薇珑輕輕地推他,“什麽時辰了?”
“剛到子時。”唐修衡慢條斯理地道,“怎麽只睡了這麽一會兒?”
“睡的時間也不短了。”薇珑仰臉看着他,“我們……”
他睜開眼睛,笑,“把正事兒辦了?”
“是啊,怕你忍出病來。”
唐修衡眉梢一揚,“那可是好事。”
他低下頭去,點一點她的唇,“別怕,好麽?”
“嗯。”薇珑緩緩阖了眼睑。
他溫溫柔柔地索吻,慢慢地讓她的美呈現在眼前。
他送她的吊墜,她戴在頸間,凝脂的白讓那欲滴的紅更為醒目。
随着手掌的摩娑,他周身熱起來,無可控制。
因為再不需克制。
幾番撥撩,溫汩湧出,她顫慄着,但并不推卻。
他一點一點地推進,擁有她。
沖破阻礙時,薇珑鎖緊眉頭,狠狠地吸進一口氣,眼睛睜開來,無助又困惑地問他:“怎麽這麽疼?”
“……你把我難住了。”他怎麽知道這回事?但不敢再動。
薇珑盡全力讓自己放松,“沒事,沒事了。”
“沒事才怪。”她小臉兒都有些發白了。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明日早間仆婦們要是看到床上幹幹淨淨的,不知會怎樣的驚詫。
唐修衡剛要說話,她親了親他的唇角,“都說了,沒事。”手指蹭着他的肩窩,又道,“稍微……慢一點兒就行……”語畢,舌尖在他唇上打個轉兒,撬開他的唇。
唐修衡呼吸又急了起來,一面近乎蠻橫地吻住她,一面則是輕柔之至,慢慢抽挑。
薇珑想專心眼前的事,可腦子不配合。
她在想為何感觸完全不同。
是不是前世病重的緣故,感覺遲鈍?又或者,是習慣了劇痛,這點兒不适在當時根本不在話下?
應該是吧。
但是……感觸真是相差太懸殊。前世的心疾能原封不動地帶過來,怎麽抵禦疼痛的本事不一并帶來呢?
唐修衡感覺到懷裏的人走神了,又氣又笑又無奈,他懸身凝視着她,“一心二用能好過一點兒?”
薇珑慌亂地眨一眨眼睛,“嗯……好像是。”
唐修衡好像天生沒有責怪她的那根兒筋,好脾氣地問道:“可我難受,怎麽辦?”說不好聽點兒,就像是各忙各的情形,太傷人了。
薇珑看一眼簾帳,“今晚是不是不能夠熄滅燈燭?”
“這話真是多餘。”唐修衡低頭吻上她眼睑,“閉上眼睛,專心點兒。”
“……我盡量。”薇珑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給點兒面子。”
薇珑理屈又委屈,“我也不想這樣。”
“知道。”他語氣柔和,“嬌氣點兒是理所應當,但這時候神游天外就要命了。”
薇珑心生笑意。
之後,憑着他一再的遷就,這事兒總算是辦完了。
別說盡興,他簡直就是在受罪:說算了,她不答應;半道她走神了,他還得把她哄回來,重新開始。
——薇珑知道,所以特別內疚,摟着他不撒手。
唐修衡失笑,“怎麽?再來?”
“時間來得及麽?”她不知道從這兒到宮裏的路程要走多久。
唐修衡由衷地笑了,“玩笑話你也當真。”
“心裏過意不去。”薇珑蹭了蹭他的肩頭。
他問:“過意不去要怎麽辦?”
薇珑認真地想了想,“以後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