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算計
周夫人心寒、失望至極。她只是在用緩兵之計,穩住黎薇珑。三日時間,足夠她想出權宜之計。可是,女兒不明白。
她冷冷逼視着周清音,“不要心急。便是一心求死,也要等到回家之後,不要髒了平南王府這清靜之地。”
周國公也以眼色警告周清音,站起身來,冷聲斥責道:“你這是跟誰說話呢?不孝的東西!”
換個場合,換一件稍微小一點的事,周清音都能看出父母的意圖,而在此刻,她辦不到。
她已近崩潰。
她指着薇珑,顫聲控訴道:“明明是她仗勢欺人,揪住我一點過錯不依不饒,你們卻不敢為我做主。她算個什麽東西?不就是有個手無實權的王爺父親麽?我們周家憑什麽要這麽怕她?說白了,現在怕還有用?……”
聽到這兒,薇珑笑了。周清音沒說錯,現在周家不論示弱還是犯渾,都沒用。周益安的事才是關鍵,周清音與兄長比起來,只不過是個小卒子。
可是周清音怎麽就不明白,言語只要沒簽字畫押,是不能作數的——周夫人這會兒只想在明面上給個說法,盡快回府想法子。不考慮到這一點,她又何必安排吳槐想法子落實周清音的下場。
養兒女,圖的到底是什麽?
薇珑同情地看了周夫人一眼,繼而揮手示意琴書。
琴書上前去,擡手便給了周清音一巴掌。本就是習武之人,這會兒又滿心火氣,出手便用了真力。
周清音頹然倒地,嘴裏很快泛起腥甜的味道。
“周大小姐分不清長幼尊卑,二位忍得,我卻忍不得。”薇珑說着,瞥見周清音吐出了一顆牙,嫌惡地別開臉,轉而又笑,琴書這丫頭,下手也太重了些,就不能勻着力氣慢慢來?“已到這個地步,不能不讓周大小姐知道輕重,最起碼,她現在是走不了了。”她說完,看向吳槐,以眼神詢問。
吳槐微一颔首,繼而卻是期期艾艾的神色。
薇珑不解,挑了挑眉。
這時候,門外有男子的語聲傳來:“下官陸開林,求見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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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珑釋然,笑了。
這種事,宣揚無益,但私下解決的時候,若是沒有外人作證,日後興許會落人話柄,被反過頭來做文章。
由此,用膳的時候,她讓吳槐派人去找徐步雲。徐步雲身在錦衣衛,有幾個交情甚篤的弟兄,他找個人來做旁證,這事情就是板上釘釘,再不需擔心周家以後找補。
卻沒想到,錦衣衛是來了人,來的卻是分量這麽重的陸開林。
“快請。”薇珑示意吳槐。
吳槐連忙稱是,快步去請陸開林進門。
周國公面色發青。周夫人身形微微一晃。
陸開林進門來,笑容溫煦,躬身行禮,道:“已來了一陣,見郡主忙着,便在門外等,攔了有意通禀的人。失禮了,還望郡主恕罪。”
薇珑起身還禮,“陸大人言重了,若是得空,我有些事要請教。”
陸開林一笑,“可是為了周大小姐的事?”
“正是。”薇珑指一指放在周夫人近前茶幾上的口供,示意安亭交給陸開林,末了請陸開林落座,喚人上茶。
陸開林一目十行地看完,道:“這等事情,依我看來,不妨将人犯交給順天府或是錦衣衛,幾道刑罰下來,人犯才能知無不言:例如此二人究竟知不知道周大小姐的意圖,是單單竊取郡主的佩飾,還是意圖不軌毀郡主的清譽。到了必要的時候,需得周大小姐上公堂回話。自然,這只是我的看法。”
薇珑一笑,“以往,周大小姐是我座上客,我對周夫人亦是敬重有加。再有一點,我也不瞞大人,身在內宅,到底是不想卷入是非,想私下了斷。”
“也對,人之常情。”陸開林望向周清音,“我在門外聽着,周大小姐似是不肯私下了斷?”
周清音聽到這兒,什麽都明白了。倘若對她兩個手下動大刑,那麽,口供就是一口咬定她要毀黎薇珑的名節。黎薇珑的胸有成竹、父母的一再退讓,都因此而起。
完了。
這根本就是一局贏不了的棋,可她沒看清楚。
她錯了。
悔之晚矣。
“三日後,平南王府派人到周家,送周大小姐到城外十裏的觀音庵。”薇珑語氣柔和地說出自己的打算,“周家可以給她找個借口,說得過去就行,不能往她臉上貼金。言盡于此。”
沉了片刻,周夫人與周國公低聲稱是,帶着周清音離去。
陸開林玩味地笑了笑。周家對平南王府做的手腳,黎郡主必然清楚,但是,不論言語是輕是重,她語氣都是溫婉柔和,尤其對周夫人,始終存着一份尊敬。
這是淡泊名利、單純和善的人能夠做到的?打死他都不信。
他站起身來,“此事若有意外,郡主遣人知會下官一聲便是。”是皇帝吩咐他的:閑時留心周家、平南王府,遇事照顧黎家父女一些。這就不難看出,皇帝自一開始就惱了周家。
薇珑誠聲道謝。
陸開林道辭離開。
随即,荷風進來低聲禀道:“柔嘉公主來了一陣子了。”
“真是的……”薇珑失笑,走出門去,尋到裹着鬥篷站在圓柱暗影中的柔嘉,“外面這麽冷,凍着了可怎麽辦?”
“不來如何知道這件事?”柔嘉攜了薇珑的手,“還等三日做什麽,直接把她頭發剃了扔到姑子廟便是。”
薇珑笑起來,“那反倒沒有益處。明面上,一定要讓周家把她打發到廟裏去。”
“嗯……”柔嘉忽閃着大大的丹鳳眼,“倒也是。我只是太生氣罷了,她竟然這般陰險,要拿你的名節做文章,混帳東西!”
薇珑反握了她的手,“消氣了?”柔嘉入夜前來,是因為下午貪玩,被皇後訓斥了一通,讓她抄寫二十遍《女戒》,她覺得委屈,索性溜出來找薇珑。
“哪兒敢生母後的氣。”柔嘉笑道,“我知會宮裏的人了,等我出來半個時辰之後就去通禀,告訴母後我來找你說話。”随即解釋因何前來,“偏生你有事,沒空理會我,我自然好奇得緊,便尋了過來,你可別怪我多事。”
“這是哪裏話。是我怠慢了你。”薇珑笑道,“快進屋。”
剛坐下,送周國公出門的吳槐折了回來,“郡主,周大公子過來了,不論如何都要見您。這會兒正和周國公在府門外争執呢。”
“我去外院,見見他。”薇珑歉意地看向柔嘉。
“我陪你一同去。”柔嘉道,“那厮的事,我有耳聞,覺着他根本就是瘋子。我就遠遠地看着。你要安排好人手,萬一他對你意圖不軌,便将人當場拿下,我給你把他拎到父皇面前。”
周益安怎麽敢在這檔口行不軌之事?柔嘉這是關心則亂。在人前,她一向是端莊柔婉的做派,而在親近的人面前,說話是不過腦子的。
薇珑心裏暖暖的,“恭敬不如從命。”
“亂客氣什麽?”柔嘉點一點薇珑的眉心,笑靥如花。
·
周益安走進平南王府,一步一步,深覺有千斤之重。
今晚,父母、妹妹都離開府邸,他終于能夠走出門來,前來求見薇珑。可到王府門外才知,妹妹的前程已盡,再無改變結果的可能。
發落他胞妹的,正是他的意中人。
這在他,根本不可想象。
方才父親那勢頭,分明是寧可打死他,也不準他見薇珑。
可是母親同意了,說已到這地步,想見就去見,把本意告知郡主,聽聽郡主怎麽說。
他這才得以進到平南王府。
不遠處的女孩,身着玉色鬥篷,衣擺随夜風輕揚。
美得失真。
這般的女子,他從最初就知道,不是他可以得到的。偏又一心要得到,不能控制。
漸行漸近,他斂目看着腳下,到了薇珑五步外,躬身行禮,“在下周益安,問黎郡主安。”
薇珑側身避過,“世子不需多禮,有話直說。”
周益安颔首稱是,“在下是為一些事而來。”
“長話短說。”
“好。”周益安擡了眼睑,直視着薇珑,“清音之事,追究原委,症結在我,還請郡主容情。”
薇珑無動于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可她畢竟少不更事……”
薇珑打斷他的話,目光清冷地望着他,“我比令妹小幾個月。她起禍心在先,是少不更事;我以牙還牙在後,亦是少不更事。”
“可清音終究是受我影響,才做出了糊塗事。”
“她有兄長,可以任性。我無兄弟姐妹,更可任意妄為。”
“……”
“周大小姐的事,若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令尊、令堂都不會無功而返。”薇珑道,“此事不需再提。你若有心,倒是可以說一說,因何命人追蹤家父。”到此刻,把這件事挑明,唯有益處,早了便只有壞處。
“……”周益安抿了抿幹燥的唇,笑容艱澀,“原來,郡主已經知曉此事。”
“……”薇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有那麽片刻的光景,她想喚人把他攆出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火氣,“世子一表人才,手段卻是不堪入目。請告知原由。”
“一切,皆因在下傾慕郡主而起。”
“這般的傾慕,真是可怖。”薇珑定定地審視着他,“傾慕誰,便意欲謀害誰的至親?”
周益安急急辯道:“在下從不曾對王爺有過謀害之心,還請郡主明察。”
薇珑失笑,“原來在世子眼中,旁人都是癡傻之輩。”
“我……”周益安定了定神,如實道出所思所想,“與郡主結緣,起初實屬巧合。驚鴻一瞥之後,有了後來的暗中接近。郡主精通造園,可我一無所知,且資質愚鈍,如何苦學都摸不着門道。即便遞帖子到王府,也不能見到郡主。我命人追蹤王爺,只是要看王爺在行程中有無為難之處,若有,定然全力相助,也好送一份人情;若無,便全力護助王爺平安歸來,王爺無恙,郡主也能過得惬意。”
他語氣誠摯,薇珑卻是越聽越生氣。
沒有他做這個引子,前世的一切興許就能避開,父親就不會英年早逝。
他也該得到報應,只是,時機未到。
她目光冷若霜雪,語氣卻溫和如常:“你是說,堂堂平南王爺,需要你一個國公世子相助、送人情?若是沒人情可送,是不是就要想法子做出一份人情?若事情超出你的控制,家父是不是就要擔上莫大的兇險?”
“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過那種心思……”
“沒有?”薇珑輕笑出聲,“就算你沒有,讓你這樣做的國公爺呢?讓國公爺唆使你這樣做的那個人呢?你敢對天發誓,他們也沒有這樣的歹毒心思?”
周益安看着她,目光變幻不定。
“國公爺不想害你,卻有人要害周家,且是借刀殺人。”這一句,薇珑是刻意說出,卻非真心話,用意只是讓周益安明白,他和周國公,都只是外人手裏的一枚棋子。
單憑周國公或周益安,沒人慫恿、唆使的話,絕對沒膽子對平南王府有預謀地做文章。
這件事的根本,一定是牽扯到父輩的恩怨。但在前世,父親都不知情,她也一直沒能查到真相。
停一停,她徐徐道:“今時今日,平南王府不能吃這種虧,就算是明知被人利用針對周家,也認了。你方才提及的首要之事,是為胞妹求情,雖然不能成全,卻看出你勉強還算個人。周國公當局者迷,你已不能指望他,若想避免繼續連累家族,不妨去找那個清醒的人權衡輕重。”
勉強還算個人……一句話險些将周益安打擊得崩潰。
他與黎郡主,注定無緣。
最怕就是這結果,最終也只能是這個結果——他以前就隐約明白,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到此刻,不得不面對現實。
“多謝郡主。”他極為艱難地道,“郡主沒有冷眼相向,且加以點撥,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
語畢,躬身行禮,黯然轉身。
薇珑挑一挑眉。她不是要點撥他,而是要他明白,這樁禍事究竟因何而起。方才看他種種反應,足夠她确定,他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樣的處境。
這并不能改變周家與平南王府結仇的局面,但是,可以讓周府的局面更亂一些。
她想讓周益安得到應有的懲戒。有些害人害己的錯誤,尤其關乎人命的,不是懵懂、糊塗、莽撞就能開脫罪責。
只是,事有輕重緩急。
就算不能引得周家父子反目,起碼能讓周益安不再聽從周國公的安排,甚至于,會反其道而行。
薇珑回到內宅,與柔嘉說了一陣子話,劉允帶人來接柔嘉回宮。
柔嘉笑着嘆氣,“就是這點不好,再晚都要回宮安歇。你何時得空,一定要去宮裏看看我。”
薇珑笑着應下,送柔嘉上了馬車,吩咐了吳槐幾句,回房安心歇下。
·
翌日一早,康王梁澈來到平南王府,送了一份禮,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便道辭離開,其間不過是拉家常。
黎兆先、吳槐都是一頭霧水。
随後,唐修衡前來,黎兆先即刻命人相請。原本,他想到唐府見唐修衡,當面道謝,沒有唐家念舊,沒有唐修衡的至交陸開林,他能否回京都要兩說。
況且,陸開林話裏話外的,對一些細節并不是很清楚,只讓他去詢問唐修衡。
只可惜,黎王府的帖子剛要命人送去唐府,唐修衡的拜帖就到了,他自然不好畫蛇添足,當即允諾今明兩日都得空,随時靜候唐修衡登門。
唐修衡年少時的天賦異禀、沙場上的骁悍殘酷,黎兆先都有耳聞。
唐修衡回京之後,那讓男子都驚豔的樣貌,黎兆先也曾見過幾次。
他的感想,只是慶幸唐家聲譽更隆,盼着唐修衡在朝堂行走不出差錯。
從來沒想過,會與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後生有所交集。
落座後,寒暄兩句,黎兆先問起一件趣事:“聽聞昨日寧閣老四處找你,是為着寧立江在唐家莊子上放了一把火的緣故,找到你沒有?”是昨晚聽徐步雲說起的。
唐修衡一笑,“昨日有些私事去辦,入夜才回府。已經見過寧閣老,他将寧立江等幾人帶回了府中。”
“哦?”黎兆先問道,“如何發落寧立江的?”唐修衡要是不予計較,實在是奇事一樁。
唐修衡如實道:“燒毀的半個宅院,立秋之前,由寧立江帶領工匠照原樣建好,不能新一分,不能舊一分。”
黎兆先笑起來,“照你這個心思,寧立江豈不是要生出尋死的心思。”把宅院恢複成原樣,意味的是建成之後還要做舊——那又不是字畫、古董,做起來難上加難。
唐修衡牽了牽唇,“不至于。”事實自然不是這樣。寧立江一聽,就恨不得要當場自盡,只是不敢罷了——他死,他的兒子、女婿就要把這差事接下來。
黎兆先轉而問起關乎自己的事:“上饒那個人,昨日我問過小女,她只說人在你手裏,卻不知原由。大恩不言謝,此刻我要問侯爺一句,為何?”
唐修衡溫聲道:“一來是因王爺當年的恩情,二來是因郡主如今幫襯唐家的人情。自然,沒有陸指揮使這樣的友人,我也是無從出手。五六日之後,我會将人毫發無損地送到王爺面前。若是我做多、做過了,您只管明言。”
“并無此意。”黎兆先擺一擺手,“只是深覺受之有愧,我與小女所做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侯爺送還的卻是天大的人情。”
“您言重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梁澈的馬車到了宮門外。
下車後,他整了整衣衫,問随從:“我臉色如何?”
随從擡起頭打量片刻,笑道:“王爺氣色甚好。”
“胡說八道。”梁澈笑了笑。昨夜,真被唐修衡那厮折騰得夠嗆:戌時到了唐府,将近亥時才見到人,說完話已近子時。離開唐府,他又去周府晃了一圈,跟神思恍惚的周國公胡扯了一陣子,半夜才得以回府歇下。
步履悠然地去往養心殿的時候,梁湛腳步匆匆趕了上來。
梁澈心裏有些意外,不知梁湛用了什麽理由,得以面見父皇,面上則是如常親近,“三哥這幾日可好?”梁湛行三,他行四。
梁湛卻是不陰不陽地笑了笑,沒接話。
梁澈也不追問,繼續往前走。
到底,梁湛撐不住了,問道:“你進宮是為何事?”
梁澈反問:“三哥呢?”
“我在問你。”
“見到父皇不就清楚了?”
梁湛側頭凝了他一眼,目光冷森森的,“你是去求父皇賜婚吧?”
“是與不是,也不至于讓你不悅吧?”梁澈笑道,“放心,我總不會搶在你前頭迎娶王妃進門。”
“你想娶的女子,是誰?”梁湛直視着前方,語氣平淡,“進宮之前,你是不是去過黎王府?”
“我是去過黎王府。”梁澈語速很慢,一面說,一面想着唐修衡、幕僚對他說過的話,故意道,“要娶的人,興許就是三哥想娶的。”末了,故意挑釁地道,“怎麽,不行?父皇賜婚之前,你想的、我想的,都不作數。”
“我勸你三思而行。”梁湛搶前兩步,擋在梁澈面前,“這種事,你不能與我争。”梁澈前後的話加起來,讓他不能不認定,對方要娶的人,是薇珑。
梁澈揚一揚濃眉,“我若與你争呢?”
梁湛語聲冷凜:“若如此,你便是無視我們的弟兄情分,要與我為敵。”
梁澈轉身,朗聲笑起來,眼神卻很是落寞,“原來兄弟情分,只需一個女子就能讓你放棄。”這麽些年的兄友弟恭,打破只需三言兩語的工夫,真是叫人心寒。而且,就周家那個女子,也值得梁湛這樣?他可是怎麽都沒看出來。
梁湛冷然一笑,“你敢說,不是你先有心與我争?”
我跟你争什麽?你平日的行徑是我能知道的?梁澈腹诽着,氣得不輕,轉身面對梁湛時,臉色分外難看,“不論怎樣,見到父皇再做定論。今日,你真不該來。”
梁湛扣住了梁澈的手腕,“你把話跟我說清楚,現在還來得及……”
“晚了!”梁澈腕上用力,拂開梁湛,大踏步向前。他現在只希望唐修衡的預料能夠成真,此舉只是惹得父皇罵他幾句。萬一……父皇當場答應給他和周清音賜婚……那可就把他坑死了。
他苦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