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後一支舞
五一收假,實驗室比從前更忙,鋪天蓋地的圖紙說來就來,資本主義要壓榨勞動人民最後一點殘餘的價值,老板們要壓榨員工們的殘餘價值,陸大boss也要壓榨實驗室苦兮兮的四人的殘餘價值。
在苦哈哈的熬了四個大夜之後,終于交完第一套圖紙,陸老板慈善的大手一揮,給幾人放了周末,幾人感恩戴德眼淚橫流的出了實驗室,然後各自回了各自的宿舍倒頭大睡。
立夏從早上10點睡到下午四點,被餓醒,坐在床上醒神發呆。
天氣已經熱了起來,窗外太陽到這個點兒了還是明晃晃的,這宿舍從她住進來起就一直只有她一個人,現在半下午顯得更是空曠。
莫名其妙的,忽然就有點兒感傷,像是大夢一場,前世今生浮光掠影一幕幕從腦海裏走過。
她想起來剛剛做那個夢。
燈紅酒綠的舊上海,放着靡靡之音的老歌廳,穿着白襯衫西裝馬甲的侍應生,人群中穿梭着的歌女,開叉到大腿的長旗袍,酒水飄香的大堂。
還有……窗外淅淅瀝瀝下着的雨。
她從一輛人力拉車上走下來,歌廳的侍應生給她撐着傘,一路走進大堂,有個人迎了上來,他長着許嶺南的臉,但他說他叫福生。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上半身向前傾了傾,微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好聽的聲音響起來:宜夢小姐,最後一只舞。
她伸出手去,那雙溫暖有力的手就拉着她進入舞池中,在緩慢悠揚的老歌裏帶着她旋轉、跳躍,五顏六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有一種朦胧又變幻莫測的美感。
他身上傳來一陣淡淡的煙草味,不難聞,反而讓人覺得安心。
他嘴角微微揚着,眼裏盛着濃濃的愛意,眉梢都帶着柔和的光暈。
在一個音調忽然揚起的時候,他一把将自己擁入了懷裏,耳邊響起來他帶着一點眷念的聲音:宜夢小姐,再見。
她還來不及去想這句再見,一切觸感都變的虛弱起來,漸漸漸漸,福生消失不見,像是從未曾出現過。
歌廳的老歌還在響着,侍應生仍然端着酒在人群中穿梭,舞臺上的舞女仍舊扭動着曼妙的腰肢跳着舞,大家都和先前一樣,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沒有人注意到福生。
後來她好像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就在這裏,而且是被餓醒……
福生……宜夢
立夏嘴裏輕輕念着這兩個名字,眼睑微微垂着,她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誰。
為什麽……會長的這麽像他們?
福生……宜夢,是浮生一夢?
難道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浮生一夢罷了?
立夏抓了抓自己的長發,“呼”的吐出一口氣,掀開身上蓋的涼被,穿上拖鞋,拿了桌上放的杯子給自己接了杯水,緩步來到陽臺邊。
陽光好燦爛啊,光線這麽強烈,現在所看見的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真的吧。
喝一口水,臉龐揚起來,閉上眼睛,感受這陽光的炙熱,空氣裏帶着燥熱的一點微風,耳邊響起來樓下路過的人群聲,在遠處,還有籃球場裏剛進一顆球大家的歡呼聲。
應該還有。
帶着一點草莓味的甜,檸檬的酸,奶油的香氣,烤串的味兒,孜然粉的濃烈。
原來這就是人生。
這才應該是真的人間,而剛剛那個燈紅酒綠酒水飄香響着靡靡之音的舊上海,只是浮生一夢。
她笑了起來,将杯裏的水一飲而盡,轉身進了宿舍給許嶺南打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起來,響起帶着笑意的聲音:“怎麽,放假了,想我了?吃晚飯了嗎?”
立夏的心在這一刻變的踏實而安定,輕輕叫了一聲:“師兄”
許嶺南很有耐心:“嗯?”
“我們……同居吧”立夏說。
許嶺南笑了:“好啊”
“你來接我,現在”
“好啊”
“我沒多少行李要打包,你快一點”
“好啊”
“我餓了,想吃牛排”
“好啊”
“最近好累,吃完牛排去看電影”
“好啊”
“我想你了”
“我知道”
“我好喜歡你啊!”立夏喊出來。
許嶺南低低的笑出聲:“我也是”
挂斷電話,立夏拿出宿舍角落裏的行李箱,開始往裏塞東西。
她冬天的衣服大部分都在C市的家裏,宿舍裏只剩下一些春秋裝,以及夏天的衣服,還有經常穿的幾雙鞋。
将這些都收拾好放進箱子裏,電腦也塞進去,四下看了看,沒有什麽必須要帶的了,她低下頭将行李箱拉鏈拉好,放在門口。
許嶺南的電話這時候打了過來,有些委屈的說:“阿姨不讓我上樓”
“我馬上下來”
挂斷電話,立夏就拖着箱子要出門,臨走時轉頭再看了看宿舍,停了下來,将箱子放下,進去端上了那盆蘭花,這才轉身下了樓去。
許嶺南就在宿舍樓下那棵樹靠着,眼睛一直盯着宿舍大門的方向,一看見立夏的身影,趕緊迎了過去。
立夏把箱子交給他,自己抱着那盆蘭花,跟在他身後走着。
許嶺南的車就停在一旁,打開後備箱将行李箱放進去,坐進駕駛座,他一邊系着安全帶一邊問:“先吃飯還是先回家?”
他這話說的很順口,回家兩個字就那麽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立夏心裏湧出一股奇妙的感覺,有點熨貼。
“吃飯,餓了”
“好”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城市道路上,周五的下午好像街上人也特別多,但車裏安安靜靜的,只剩下車載音樂聲,緩慢又悠揚。
就這樣……同居了嗎。
她又想起來剛剛那個夢。
福生說:宜夢小姐,最後一只舞。
福生說:宜夢小姐,再見。
然後在悠揚的音樂聲中,福生從她眼前消失不見。
車裏的音樂忽然換了一首,古典的前奏響起來,她從夢裏面醒過來,此時的音樂……和夢裏那首,如此相似,緩緩慢慢,疊成了一首。
她吓得轉頭看去,還好,許嶺南還在身邊,還在她眼前。
只不過是個夢罷了。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許嶺南拉過她的一只手,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然後就一直握在手裏。
“讓我感覺到你”
他說。
讓我感覺到你。
立夏心裏一驚,随即釋然,是了,她現在,真實的感覺着他。
他是許嶺南,不是福生。
她也不是宜夢,她是彭立夏。
世間所有相像,皆為巧合。
時間所有夢境,皆為虛妄。
作者有話要說:
立夏做的那個夢,是我一直很想寫的東西,這裏只是寫的淺淺的一點,如果有機會,或者,有很多人喜歡的話可以在本章留言,我大概會專門寫一個那個番外吧。舊上海,長夜未央。
最後兩句話:
世間所有相像,皆為巧合
世間所有夢境,皆為虛妄
這兩句,是我夢境裏響起來的旁白,覺得帶一點哀傷,又帶一點道理,正好寫到立夏做夢,所以就用上了。
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