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家載
“你們兩個都聽好,要練好一門‘妖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是随随便便輕輕松松就可以做到。一旦開始修行我不會允許你們中途退出,再苦也得給我撐下去。”
小全很堅定,小銘聽到吃苦猶豫了一下,可是想到那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厲害的妖法,也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田妙華這才繼續道:“自今日起小全也不必随侍兩位少爺了,除了一起念書習字的時間之外,白日你們就跟着雲岩和初夏,他們就是你們的教習師傅。”
小全絲毫不懷疑地撲通跪下,正正經經給雲岩和初夏磕了個頭,改口道:“雲岩師傅,初夏師傅!”
小銘也有樣學樣,“砰”地磕下去,撞了好大一聲。
玲珑倒不是故意圍觀,只是剛好有活計要做,就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口給少爺們縫衣裳。
她茫然地瞅着這架勢,暗暗有些想笑這逗小孩玩也弄的太一本正經了,雲岩也就算了,還加上初夏那可不就是逗小孩麽。
這樣想着她就坦然了,繼續邊縫衣服邊看。
“小全你已經七歲了,雖然還不算遲,但也要抓緊時間打好根基,否則錯過入門最好的時間将來是很難練成的。我會去跟你爹說往後你住在程府,夜裏你需要跟着另外兩位師傅修習。”
玲珑很奇怪怎麽還有另外兩位師傅?哄小孩搞這麽大陣仗幹什麽,要去哪兒再找兩個人?難道還要她和大鵬上麽,夫人也沒提前打個招呼串串詞。
正想着,周圍樹影一動一陣樹葉婆娑聲響,頭頂仿佛有風拂過,瞬間她眼前就落下兩個輕飄飄的白色人影。
——娘啊!大白天鬧鬼呀!!
玲珑一哆嗦手裏的針線簍子都扔了出去,驚叫聲卡在嗓子眼兒裏一時張大了嘴巴卻愣是沒喊出來。
兩個白衣缥缈的人是背對着她面向小全的,她看不到兩人的樣貌。
小全似乎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不但沒有吓到卻更激動了——他一直只聽少爺說起妖法卻還從未見過,如今親眼見到想到以後自己也可以這樣飛檐走壁怎麽能不激動。
他跪着還沒起來,就直接換個方向對着他們又是一磕,“見過兩位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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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銘這回有點懵,這個他要不要跟着磕啊?
雖然後娘沒說要他也跟着這兩個師傅修習,不過小全哥都磕了,那他也跟着磕吧!
待小全和小銘磕完頭,兩個白衣飄飄的人影就又咻咻地飛走,玲珑卡在喉嚨裏的那聲尖叫這才響徹小院,往後一仰連人帶凳子地摔在地上。
田妙華過去扶起她,“當心些呀,這麽不小心。”
玲珑一爬起來就慌慌張張地歸攏好撒了一地的針線衣服,一股腦地堆在針線簍裏,“奴,奴婢,廚房裏的雞湯該好了,奴婢看看去!”
說完玲珑就逃命似的跑了——所以剛剛她看到的到底是什麽?以前總覺得家裏頭鬧鬼果然不是她的錯覺吧?可是為什麽大白天的它們也出來了?不對,重點是為什麽其他人看到它們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少爺還在拜,拜,拜個鬼啊!!
看着玲珑那慌亂的背影田妙華也挺心疼的,她真的不聽聽解釋再走嗎?
程小銘卻是一臉揚眉吐氣,早就告訴玲珑姨後娘是妖婆了還不信,哈哈這回吓到了吧!
小銘還沒得意多久,就被雲岩拎着後脖領子一提,半點沒有先前對待少爺時的恭敬,只面無表情地提醒他:“練功。”
自此小銘踏出了若幹年後江湖人稱白衣肥鳥程小銘之路的第一步——是的,連水榭那嚴苛的鍛煉也沒能拯救他日益圓滾的身材。
——啥?為啥這麽肥還能進水榭?
——人家是誰?滄溟水榭大總管的繼子,靠的是關系!
……
程馳走後也過了農忙的季節,預先說好的雇工開始陸續到位,點心坊便開始動工了。
田妙華從水榭調來兩個比較懂行的門人負責監工,又把初雪也轉到明面上來,在附近村子雇了一些農婦給蓋房的大工小工做飯送水。
有錢家賠給她的三千兩銀子擺在那,田妙華花起銀子來毫不手軟。她給的工錢足,夥食好,工人自然賣力。
對于做吃食的地方她是不肯将就的,所以雖然蓋的只是個小作坊,用的料卻都是青磚大瓦,比一般人家的住房還好。有沒有人眼紅她是不知道,但誰讓程家是地主鄉紳呢,連原來的地方一霸錢家都不敢招惹她了,又有誰會不長眼地來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作坊完工請客吃酒的那天連縣太爺都親自來道賀了,那日程馳和林燦去縣城,正趕上縣太爺有事出城兩人才會提前回來。于是回京之前兩人又專門去見了一次縣令亮明身份,這麽一個小地方的縣令一下子見着剛剛複職的大将軍和世襲一等侯家的公子,這份壓力可跟先前以為的辭官還鄉的京官帶來的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程馳要求他不要聲張,他大概會敲鑼打鼓來送賀禮,而不是只帶着主簿兩人穿着常服低調而來。
饒是如此,被宴請的人中也有附近各個村的裏正在,或多或少的有人認出了縣令和主簿。
認出的人都驚得從凳子上站起來,甚至有人下意識地就要下跪,被縣太爺擺手阻止了。
田妙華卻是神色如常的招待,“您請上座。”
縣令趕緊推辭道:“程夫人不必客氣,衙門裏還有事待辦,下官就不久留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留下,這些認出他的賓客就別想吃好了。程将軍走前可是鄭重囑咐過他的身份不能透露給外人知道,他一個縣太爺,跑來這裏實在是有些太惹眼了。
田妙華也便不再留他,客客氣氣地送了縣令出門。
幾個相熟的裏正交換着眼色心裏暗驚,在滄田縣這樣的小地方,縣太爺已經是了不得的大官了。不但程夫人用如此從容的态度招呼縣太爺,甚至縣太爺看起來對程夫人似乎還恭敬有佳,這程家到底是什麽來路?
雖然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本來也不會去招惹有錢人,但有眼事的幾個對程家人自然是越發敬重了。
有各村裏正的暗中支持,作坊的招人和開業都十分順利,雇的都是附近幾個村裏名聲好品行好手藝巧的賢惠姑娘媳婦。
田妙華這種總管級的人物是不打算事事親力親為的,她把作坊暫時交給初雪,但初雪總歸是水榭的人,暫時代勞可以,卻不可能長久留在這裏。
因此她去官牙買了兩個看起來性子比較沉穩的姑娘,讓初雪帶着她們把如何管理作坊學習起來。
作坊裏甜品的做法都是這麽多年來她和門主夫人以及其他水榭裏的姐妹集各地特色,反複改良過的。經受住了口味挑剔,一味不合就掀桌的門主大人的考驗。所以方子自然是不公開的,雖然不可能逼着人簽奴契,卻是請縣太爺來見證,每個在這裏做工的人必須按手印保證不洩露秘方,違者罰銀千兩。
對于這些樸實的農戶,無論是罰銀千兩還是坐鎮在那裏的縣太爺都足夠震住他們了。
用來作為銷售的鋪子早已經以水榭的名義在滄州的幾個縣城裏都開好了,田妙華也沒有打算把生意做得很大,畢竟吃食這種東西的存放是個問題,她用水榭的運貨隊快馬駕車給滄州境內的鋪子供貨剛剛好。
并且按照不同點心容易存放與否,遠近的鋪子供貨種類并不相同,一些美味的點心是只有附近縣裏的鋪子才有得賣的。
一切進行的順利田妙華也過得順心,每日在院子裏支個躺椅曬曬太陽,吃着農家水果一邊看看信件賬冊,一邊看着家裏的兩個小家夥苦兮兮地練功。
程小铠是堅持不肯跟妖婆同流合污的,所以他就自己在一邊練拳,絕對的目不斜視毫不偷功。
田妙華有時候故意讓雲岩或者初夏提高聲音,尤其在教授吐納之法的時候讓小铠也跟着聽一些。哪怕他再無視,這些日日聽進耳朵裏的東西也會不自覺地照着去做。
歲月如此靜好,滿家裏卻只有玲珑一個看起來不怎麽好。
自從初雪和雲明的存在不再背着她之後,雲明在家裏就有點大搖大擺的意思。
他無聊啊,連初雪都被調去管作坊了,暗處就只留着他一個人待命。他只能盯着自己的兩個小學徒,抓住一切雲岩和初夏不在的時間,咻~地飛過,抓起兩個娃就又咻~地飛走。
他咻~來咻~去,每一次都咻~的玲珑心驚肉跳,最初幾次甚至還揪着毛大叫:“啊啊少爺被鬼抓走了!!”
惹得旁邊眼瞅着小銘被拎走也還繼續淡定練拳的程小铠只能無語地看她,玲珑姨到底要多久才能習慣啊?
連初雪初夏和雲岩都漸漸不再在家裏隐藏功夫,早起練功是必須的,偶爾有急事也都不走正門直接從院牆外飛進來。
等到終于有一天玲珑頭頂一陣咻咻~的聲響,她擡頭——啊,少爺在天上飛。
啊,小全也在天上飛。
随便吧,這個飛來飛去的世界,随便怎麽樣吧。
那一天,玲珑才終于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