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屋子裏有空調溫度适宜,劉振宇脫了外衣就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躲到陽臺上的時候屋頂風特別大,呼呼的吹得他有些發冷,烏雲層層疊疊地像油畫似的在天邊被塗抹開來,連續幾天的高溫後似乎要下暴雨了,腿一陣一陣地抽疼,堪比天氣晴雨表。
大毛巾給從頭到腳的裹了起來,被楚歌從輪椅上抱起來的時候劉振宇明顯掙紮了一下,往客廳走的時候劉振宇沒敢動了,雙手縮在楚歌的胸膛前擋住了自己的臉,整顆腦袋往楚歌懷裏鑽。
他的臉頰緊緊貼着楚歌寬厚的胸膛,楚歌說話的時候,帶起胸腔的震鳴聲鑽進他耳朵裏:“林小姐,不好意思,今天的采訪到此為止,我老婆剛剛在陽臺上睡着了,他身體不太好。”
言下之意,他得照看老婆,你們這些電燈泡可以滾了。
林靜的震驚之情溢于言表,她之前聽說過這位尚且年輕的楚氏掌門人秘密結婚了,也聽聞楚歌和他老婆關系不好,大概是沒有感情基礎的聯姻之類的,可看着楚歌如此細心體貼地親自把老婆裹起來抱上樓,怎麽都不像是感情不好,倒是讓她硬生生被迫看了一出現實上演的言情劇。
看看楚歌說話時盯着懷裏被裹得嚴絲合縫的老婆看的眼神,那霸道的視線幾乎就要變成實體的鐐铐把懷裏的老婆鎖個嚴嚴實實,怎一個肉麻了得。
林靜後知後覺的有一種強烈直覺,楚歌破天荒的接受這次私人采訪,難不成是為了氣他老婆?剛剛接受采訪的時候眼神也是一直往外飄,敢情他們都成了人夫妻兩個鬧小矛盾小情趣的催化劑了?
還真的就不說話也不敢動了。
楚歌俯身把被裹在大毯子裏的人給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劉振宇的一雙眼睛從毯子裏露出來,他聽到了剛才楚歌和林靜的對話,楚歌對他的态度反反複複的,實在讓他有些腦子疼,糊裏糊塗的摸不清。
劉振宇不清楚林靜他們是不是走了,沒敢吭氣,就帶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楚歌,他的眼睛是标準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眼尾也是微微向上揚的,露出半張臉,一雙眼睛,像樹林裏懵懂的小鹿,眼睛裏都是疑惑,又藏了幾分小心翼翼。
“這裏就一個卧室,一張床。”楚歌說着不明所以的話。
劉振宇眨了眨眼睛,表示他聽到了,壓低了聲音,特別無辜的說:“我可以睡客廳。”
楚歌工作忙,這裏也是楚歌休息的地方,劉振宇總不能霸占了別人的家,不讓人好好休息。
楚歌兇狠地瞪了眼劉振宇:“誰讓你說話了?!”
把裹在劉振宇身上的毯子抖開,楚歌緊挨着劉振宇也躺了下來:“我要睡午覺了!不許動,不許說話,不許吵我!”
窗外劃過一道銀色的閃電,雷鳴聲破開了油墨堆疊的烏雲,淅淅瀝瀝的雨水砸在透明的玻璃上劃下一道道水色的痕跡。
屋外狂風暴雨,屋內溫暖寧靜。
藥物帶來的瞌睡副作用在緊繃的神經放松後格外活躍,困頓爬上了劉振宇的腦袋,身旁年輕男人炙熱的體溫似乎驅散了些許腿傷帶來的疼痛感,眼皮沉沉地阖上,陷入淺眠的男人下意識的想要去抓住點什麽,就像他平時睡覺時總愛抱着一個公仔。
“……劉振宇?”耳邊似乎響起輕輕的呼喚,像一片雲,又像風裏被吹散了的蒲公英。
“嗯……”模模糊糊,軟軟綿綿的應了一聲,他太困了。
劉振宇一會兒覺得他安安穩穩的睡在屋子裏,一會兒又覺得他還躲在露天的陽臺花園裏,天空中落下了雨滴,只是這雨水怎麽是熱的。
滾燙的,濕潤的,柔軟的。
印在了他的額頭,眼皮,鼻尖,和嘴唇上……
潮濕的雨水鑽進了他的口腔裏,劉振宇在夢裏仿佛墜進了海水裏,滾燙的海水包圍着他,掠奪走了他的呼吸,又在他掙紮着幾乎要窒息的時候依依不舍地松開了他,童話裏的美人魚小心翼翼又滿含憐惜地舔吻着他的嘴唇,似乎還低聲呢喃着什麽,劉振宇聽不清。
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炎熱後的暴雨總是如此,來得匆忙,去得也快。
劉振宇沒敢動彈,倒不是因為楚歌之前威脅他讓他不許說話不許動,任誰在醒來尚且意識朦胧的時候,瞅見身邊緊緊挨着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時都會心髒漏了一拍。
清晰的意識慢慢回流,劉振宇記起來他在哪裏,他在雨林汽車公司的大樓裏,楚歌的私人公寓裏,公寓裏唯一的一間卧室,卧室裏唯一的一張床上。
睡午覺。
和楚歌。
他應該感謝看似心腸冷硬的年輕人其實有一顆體貼溫柔的心,既沒有讓他在林靜的面前尴尬出場,也沒有把他趕到客廳睡沙發。
劉振宇忍不住偏頭去打量腦袋貼着他後背肩膀的年輕人,八歲的調皮小孩兒一轉眼成了五官淩厲的英俊男人,當年撿到的哭啼啼的嬰兒脆弱又可憐,而如今也成為了擁有百億身家的強大資本家。
成功的背後,總是有許多外人看不到的痛苦掙紮。
這一點有過親身經歷的劉振宇比任何人都明白,楚歌輝煌的背後,也有很多他不曾看到,不曾理解的心酸苦楚。
劉振宇微微向後偏頭,注視着楚歌眼底下的淡淡青色,睡得這麽沉, 楚歌大概是真的累了吧。
他被緊緊地抱着,楚歌的雙手像是鉗子一樣把他用力困在胸膛和手臂之間,這不是一個充滿安全感的姿勢,恰恰相反,這是一個充滿不安的姿勢。
至于為什麽劉振宇會知道,他平時睡覺的時候也喜歡抱着點什麽,比如一個公仔,或者出門在外沒有公仔時就抱一個枕頭。
他們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
劉振宇驀地心裏一疼,他很幸運,小的時候有外婆照顧,後來撿到的楚歌陪伴他度過了敏感的青春期,人生此後的不安大多是事業上的沉浮帶來的,但他已經是個成年人,懂得如何處理疏通內心的孤獨和壓力。
但楚歌被迫離開他到一個新環境的時候,只有八歲。
在最需要陪伴,最為敏感的年紀,遭遇了最信任之人的背叛。
劉振宇微微垂下了眼眸,楚歌抱得很緊,他其實不太舒服,但也一直沒掙紮,沒說話,默許了對方這過于親近的姿勢。
連着三天楚歌都沒有離開公司,大部分時候除非必要,楚歌都在公寓裏處理他的工作,劉振宇則在空氣清新風景極好的陽臺上嘗試走路,他恢複的很好,雙腿已經可以離開輪椅杵着拐杖走上一段路了。
楚歌似乎總是在忙,有看不完的文件,有開不完的會,有接不完的電話,明明大部分時候同在一個屋檐底下,他們的對話交流卻很少。
自從那天白天一起睡了午覺以後,楚歌似乎把劉振宇當成了自己的抱枕,白天午覺的時候抱着,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抱着。
劉振宇覺得哪裏怪怪的說不清,但看着楚歌睡得很沉的樣子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們的關系好不容易有了緩和融洽的進展,劉振宇哪裏會主動把楚歌推開。
☆、誰要離婚?(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