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蕭楠眼角都抽疼了, 陳亦松還沒反應過來。同桌的一個大嬸眼尖瞅見蕭楠拉陳亦松的衣角, 暧昧的朝她笑笑。
“……”有理都說不清了。
蕭楠咕哝着嘴, 壓低聲線, 朝陳亦松道:“尿遁!”手指尖悄悄往自家屋子那邊指。
好在陳亦松終于聽見她的話,聞言,白皙的臉上表情頓時默然,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
“嬸子, 油炸粑還有沒有喲?”蕭楠跑到後廚的地方。
“還有呢, 都在那個籮篼裏。喏!”
蕭楠朝她感激的笑笑, 伸長脖子從籮篼裏挑了幾個瘦肉多、個頭又大的粑粑跑了。
她們這邊的油炸粑, 其實就是用調好的灰面包裹着事先切好的豬肉條、小排骨,然後丢進菜籽榨出來的熱油裏,哧啦啦一聲, 熱油包裹着灰面球, 大概半分鐘, 炸好的油炸粑就自動浮上來。要是運氣好挑到那種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炸成的,咬一口, 焦黃的肉發出咝咝的響聲,又酥又脆,頓時焦香四溢。不過這會兒已經冷了, 那股焦香味已經大打折扣。
“噓噓!這邊!”抓着油炸粑,蕭楠跑到路口方向,那裏早已站了一個人。瘦削挺拔的身影在幽藍色的夜色中若影若現,随着夜風, 衣角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我說你怎麽這麽傻?村裏的那些漢子一個個酒量都是用大碗來衡量的,你不自量力的去喝啥?意思意思就行了嘛!”蕭楠沒好氣的塞了兩塊油炸粑到他手裏,卻見陳亦松的右手往回縮了一下,突然又伸回來。
“哎喲,瞧我這個記性!”蕭楠跺跺腳,又拉過他另一只手,這才把油炸粑放進他手裏。“你手上的燙傷好了沒?剛剛是不是擦到了?”
“我看看?”說着就要扯過陳亦松的右手,這次陳亦松倒沒那麽容易讓她抓到,側了側身子,不動聲色的把右手移到身後。他挑挑眉,看着左手上那兩塊黑漆漆的東西,油啧啧的,又硬又油:“這是什麽?”
“油炸粑,你應該沒吃過,味道還不錯。”蕭楠抓了好幾塊,塞了兩塊給陳亦松,剩下的她自己往嘴裏塞了一塊。剛剛吃飯還沒吃飽呢,要不是看陳亦松可憐兮兮的被灌酒的樣子,她才舍不得桌上的滿漢全席!
陳亦松低頭看看手裏所謂的油炸粑,又看面前這個吃得一臉噴香的女孩,突然有了那麽一絲胃口。輕輕咬一口,冷硬的油炸粑似乎并沒有那麽好吃,嘴裏還殘留着空腹喝酒帶來的後遺症,一股酸澀味湧上喉頭。
可是陳亦松仍舊覺得甜滋滋的,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詫異,又忍不住想伸手去觸摸、靠近。
遠處幽藍色的夜空裏,一簇橘色的燈光劃破這夜空,伴随着嘈雜的吆喝聲、勸酒聲……
“唉,”後知後覺的,蕭楠突然感到嘴裏幹滋滋的,沒來由的想喝水。失算了,應該端一碗水再走的:“你要不要吃面條,我們回去下面吃吧。”
家裏的大鍋被扛到壩子上炒菜去了,蕭楠翻了一個小鍋出來,蜷縮着腦袋在小火爐上下的面條。
院子裏安靜得出奇,遲來的月亮滿當當的挂在深藍黝黑的天空,像一個銀玉盤,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陳亦松教養很好,吃面條并不像一般人那樣吸溜着發出呼呼聲。偶爾發出兩聲筷子與瓷碗的清脆擊撞聲。右手的燙傷似乎還沒痊愈,他捏筷子的動作有些生硬。
反觀自己,面條咬成一截一截的浮在面湯上,院子裏似乎只有她一個人的吸溜聲。蕭楠嫉妒的瞟了一眼對面的人。
陳亦松似有所感,擡頭正好撞見蕭楠瞄過來的視線。
吓得蕭楠慌不擇神的低下頭,腦袋都快埋到碗裏去了。
他娘娘滴!要不要這麽敏感啊!
陳亦松瞧着鹌鹑似的蕭楠,嘴角微微上彎,黝黑的眸子裏折射着柔和的月光,仿佛碎了一地的星子。
可惜,這一幕,無人看到。
“蕭楠。”陳亦松的低沉的嗓聲在這小小的空間裏響起。
“啊?”蕭楠擡頭。
陳亦松光明正大的深深的看了她許久,直到蕭楠都有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想躲開他的視線。
良久,他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我不打算走了。”
——
蕭楠在床上跟烙燒餅似的,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惹得睡在她旁邊的陳芳氣沖沖的一把揪住她大腿上的嫩肉,三百六十度擰了一整圈,頂着朦胧睡眼,咕哝道:“大半夜不睡覺幹嘛?當強盜啊?”
“嘶!”蕭楠龇着牙,把大腿移開,遠離她媽的魔爪。不用說,肯定是青了。
這肯定不是親媽能做出來的!
蕭楠此刻腦袋跟炸了似的,一直嗡嗡的。不對,應該說是從陳亦松那句話說出口之後,腦袋就一直發出轟鳴聲。
他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暧昧?喜歡她?
關于她和陳亦松接觸的所有畫面,一一浮現在腦海裏。掰碎了、揉了搓了一遍又一遍,她始終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相處起來的感覺就變了。以為他上次是在開玩笑,沒想到……
難道說這些天他回尚海就是為了準備來卧龍灣這邊發展?或者說來她們這邊地區發展?
越想越煩雜,蕭楠翻身的動作又大了起來。
突然,她感覺有股危險的氣息。
腦子裏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先倏地翻了幾轉,直到翻到床沿邊才堪堪停住。再看剛剛那位置,她媽的魔爪正在那胡亂摸索着。
噫!好險!
她媽不知道從哪裏養成的這種習慣,要是躺在她身邊睡覺的人翻身動作幅度大了,二話不說,上手就掐。掐了第二天向她告狀,人家還不承認!
第二天,頂着一對熊貓眼,蕭楠就被她媽從床上硬生生拉起來:“媽,能不能再讓我眯一會兒,就一會兒!”蕭楠眯着眼睛,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結果換來陳芳一個巴掌,哐的一下敲在腦殼上,頓時眼冒金星。
“快起來,今天你去你舅舅家一趟。”一邊穿衣服,一邊扯蕭楠裹起來的被子,“昨晚不睡覺,你說你腦子裏一天想些啥子!”
蕭楠眼睜睜的看着她出了卧室,剛準備又躺回去的時候,就又見她媽伸進來一個腦袋,橫眉冷眼的瞥她一眼:“快點哈!不要讓我喊第二遍!”
“知、道、了。”
下樓的時候,屋子裏的人差不多都起來了。現在即便蕭楠不在,村子裏的小孩都自覺的過來打完拳才去上學。直播倒是沒直播了,播了這麽久,大家的新鮮感也過去了,想學的自然也學會或者留了音頻。
“咋穿這身?”陳芳看見蕭楠身上的T恤牛仔褲,頓時不樂意,直顧把她往樓上推,“你以前買的裙子呢?翻出來穿啊!”
“媽,就是去一趟舅舅家,到時還要坐摩托車,穿什麽裙子啊?”蕭楠就不明白了,她回來一直這麽穿,也不見她媽說什麽,這次幹嘛這麽在乎?
“坐什麽摩托?人家亦松說了,等下送你過去。”
“啥?”蕭楠一個驚吓,差點踩空了樓梯。
蕭楠不知道,沈怡私底下明裏暗裏的朝陳芳道明了心思想法。特別還提到陳亦松這次來卧龍灣基本就在她們這邊發展,不回尚海。再加上陳定山這老頭也在旁邊添油加醋,一致表明他們家的看法。
暗地裏思量觀察了好幾天,陳亦松這小夥雖然不大愛說話,但人看着老實又有責任心,越看越滿意。因此,陳芳也順着大家的意思撮合兩個人。
這不,這就是一個機會。
不管蕭楠如何不樂意,她還是換上了一件自從回到家鄉後就壓箱底的一條紫色長裙。紫色是最挑皮膚的一種顏色,以前還沒什麽感覺,這次一穿上,從穿衣鏡裏看,蕭楠打哪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整個人好像發了光,白得耀眼。
哦,對!就是白了。白皙細嫩的皮膚,本身個子還算高,有一米六多,這一撐起來,這條紫裙子仿佛像是換了一個款式。唯一有點不協調的就是那兩個大黑眼圈。
想了想,蕭楠掏出化妝盒,淡淡的描了一個眉,搽了點粉底,她本身皮膚都好,粉底其實抹不抹都沒大關系,不過那兩個黑眼圈實在有些刺眼。最後,她又輕輕塗了一點玫紫色的口紅,整個人氣色一下子就提升上來。
蹬着高跟鞋,木樓樓梯間頓時傳來噔噔噔的響聲。
堂屋裏的人都被這噔噔的聲音吸引過去。
“你、你們幹嘛都看、看着我啊?”蕭楠提着裙邊,剛一走到樓梯口,一擡頭,目不愣登的就看見一屋子人都盯着她。尤其是陳亦松,深邃黝黑的眼神,黑幽幽的視線,仿佛把她釘在原地。
短暫的靜寂,瞬間被打破。
沈怡幾步走上前去,牽着蕭楠繞了一圈,眼裏劃過一絲驚豔:“小楠啊,小姑娘家家的,就該這麽打扮嘛!多漂亮呀對不?”說完,她對着其他人眨眨大眼,也不知道是對誰。
“對了,小楠,我覺得你這身打扮呀,頭發應該披着,走,到屋裏伯母再給你搭搭!”
等再次出來的時候,蕭楠的頭發被沈怡卷成大波浪,披散在一邊,手上提着一個她以前看都不敢看的包包。現在她捏在手裏,始終有種不自在的別扭感。像一個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走吧。”一看見蕭楠下來,陳亦松站起身。目光卻忍不住在她身上流連。
“我還沒吃早飯呢?”蕭楠嘟囔着,她肚子還餓着呢。
“吃啥子早飯,去街上吃不一樣啊?走走走!快走!”陳芳把她推出大門口,然後轉身從堂屋搬出一個蓋了蓋子的籮筐。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這還不是女婿呢,就這樣了。
拗不過陳芳,蕭楠還是依言出發了。
踏出門檻的時候,候在大門口的帥哥和五只金花都詫異的盯着她。帥哥扭着肥碩的身子還刻意的上前聞了聞:“汪——”咋個變了?
“哈哈,這是變化太大連家裏的狗都認不出來了?”沈怡笑着說。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蕭楠:“……”這吃裏扒外的家夥,也跟着作對!
陳定山望着兩個并排而走的身影,忍不住點點頭。轉頭對陳亦青道:“大小子,你也該加油了。”
“爺爺。”
院子門口,此刻車子已經停在馬路邊。路邊擺着兩個大西瓜,兩只被綁了腿的大公雞。咦?蕭楠仔細一看,這雞咋這麽眼熟?再一看,這不是自己頭批買回來的雞嘛!
“媽,咱家的大公雞咋個綁了?”蕭楠扯開嗓子朝院子裏的陳芳吼道,淑女氣質瞬間破裂。
“公雞留幾只就夠了,留那麽多幹嘛!”陳芳頭也不擡的回答。後面跟着搬背簍的陳亦青。她指揮者陳亦青将背簍的蓋子打開,然後将兩只公雞塞進去。
“要不是仲明說鴨子還得養一些日子,我連鴨子都想捉兩只哩!”仿佛還嫌蕭楠不夠心痛,陳芳又補充了一句。
蕭楠:“……”她還能說什麽?
其實要說陳芳和她娘家兄弟關系有多好,那倒沒有,反而關系還不如一般的親戚鄰居。其中緣由說來簡單,就是重男輕女呗。連帶着和自家兄弟也不親。
車子是越野車型,後備箱不大,放了兩個裝衣服的包裹,勉強把背簍塞進去,兩個大西瓜就再也放不進去了。最後還是塞到後座椅下,才放了進去。
“媽,這又是雞又是瓜的,要不你還是自己親自送去吧,好歹還能跟舅舅聊聊天?”其實是蕭楠自己看着有雞有瓜的,感覺像是走娘家,要是沒有陳亦松送還好,這一送吧,還真覺得像在走娘家,她這心裏頭實在是別扭啊!
“聊啥子聊?沒什麽好聊的。”眼見着,陳芳臉色一下子垮下來,蕭楠頓時縮着脖子再不敢說什麽。
柿子專挑軟的捏,笑納不敢挑撥她媽,又轉過頭問抄着手插褲兜裏的陳亦松:“你會開車麽?咱這裏的山路陡得很,要不我還是自己去坐車?”
陳亦松若有所思的瞟了她一眼,看看還在埋頭整理東西的陳芳:“我高中時就把駕照拿了。”餘下的話不言而喻。
倒是陳亦青在旁邊跟着解釋了幾句:“蕭楠,你別小看小松,當年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玩得可瘋了,賽車都開過!”
呦,原來曾經還是個浪子喲!
上車的時候,蕭楠準備打開後座的車門。就聽一個聲音涼涼的從頭頂山傳來:“你想讓我當司機?”陳亦松低頭挑着眉看她,眼底閃爍着莫名的光。
“呵呵,那個,怎麽可能,我看看我媽把西瓜放好沒,要是沒放好等下在山路上撞過去跌過來的,撞壞了怎麽辦?”說着,蕭楠彎下腰恰有其事的摸摸椅子底下的西瓜,心裏悄悄來了一句國罵。
之後,乖乖的坐到副駕駛車座上。